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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睜開眼睛,在肖的耳邊輕聲留下了簡短的句子。生化人的表情有微的詫異,最終只是無可奈何地微笑著,對他說:“我答應你?!?/br> 尤金也對著他笑,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清晰地說道:“等我回來,我會帶你一起逃出去?!?/br> 肖眼底的笑意更盛一些,溫柔的灰藍色像是海洋的抱擁:“我會等你?!?/br> …… 終于轉身離開的時候,尤金沒有回頭。他正了正自己制服的前襟,戴上了所有人期待他戴上的假面。 ——自愿獻身的卒子,永不背棄的犧牲品。 這是他無法拒絕的責任,卻從來不是他想選擇的命運。 然而這一切是怎么開始的?尤金問自己。 在思考后得到答案的瞬間,他幾乎想要笑出聲來。 ……是啊,在最開始的開始,他只是擁有一個微小的愿望而已。 他想要一個能夠回應他的人陪在他身邊。 僅此而已。 ——“我會等你?!?/br> 在告別時,肖這么說。而在那之后,生化人抵上他的額頭,仿佛祈禱一般向他低聲說道:——“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br> 仿佛看穿了他心底那些瀕臨崩壞的情感,肖用他還未恢復如常的聲音,將他的理智輕易地喚了回來。幾近失控的自毀沖動化成一灘柔軟的水,他如夢初醒般地想起來,在絕望于看不到光亮的未來之前,他首先需要把未來的可能性從“湮滅”的手里奪回來。 他要回到肖的身邊。他要把那幾乎不存在的,和這個人繼續在一起的可能性奪回來。 他承諾過了。 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尤金大步地走向了日光正好的藍天之下。 “傳我的話下去,再一次緊急征召現存的守門人,我會親自從中甄選負責這次特攻的小隊?!?/br>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他在被需要時站在了頂點,成為了不會彎折的利劍。 …… 白塔之上,還殘留的眾人在尤金離開之后,終于陷入了隱隱的混亂。 距離女武神號駛達綠星還有不到一天的時間,為了最差的情況做打算,理應將中樞的民眾向外轉移。然而大規模的通知勢必產生混亂,讓誰撤離的選擇只能由留下來的季耶夫和司松來做。 季耶夫的親衛隊長首先提議:“依先例,我們轉移的名單將涵蓋議會,教/宗,首都圈內的貴族,生命學會中持有重要知識財產的……” “這種事情你看著辦就好,不需要征求我的特別同意?!奔疽虼驍嗨?。 “但是,將軍,您本人也在撤離的名單之內?!庇H衛隊長拭了拭額上的汗水。 “我哪里都不去?!奔疽虻哪抗庾谱疲骸罢嬉叩骄G星陷落的地步,我活下來又有什么意義?” 看著軍士的臉上浮現出崇敬的表情,一旁的司松毫不意外他們對于這番發言的誤讀。他比誰都要清楚,季耶夫此時的出發點和中樞內民眾的安危并不相關。相反,季耶夫把這當成了一場賭局,在賭綠星最后會安然無恙,而他此時固守的姿態會再一次成為優秀的政治資本。 “你很相信那個年輕人會贏,羅本。為什么?”司松保持著和善的微笑,低聲向季耶夫發問。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他也并非一定要獲得答案。然而季耶夫僅僅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這樣的態度比起他原先的問題,要更加讓他在意。 “你最好不要忘記你之前說過的話。那個人永遠不會為你所用,他只能成為約束遺產的籌碼?!彼舅傻恼Z氣冷了一些,笑容依舊未變。 季耶夫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了肖的身邊。 肖拖著殘破的身軀,正望著被他保留下來的一方視野。在那里,他們可以看到行駛中的女武神號。像是察覺到了季耶夫的腳步,生化人不回頭地開口道:“在‘湮滅’回收之前,你怎么處置我都沒有意義?!?/br> 季耶夫沉聲道:“這就是你的目的?” 仿佛聽到了最可笑不過的猜測,生化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淺淡的,嘲諷的微笑。 “回答我?!?/br> “雖然我的確不在乎你們的死活,但我絕不會選擇讓他涉險?!毙れo靜看著面前的那方視野,等待著不知什么時候會在其中出現的,心上人的臉。 “你作為遺產……” “將軍,我只想再看看他?!毙げ粸樗鶆??!暗冗@一切結束了,我愿意和你談一談?!?/br> …… 十六艘通體漆黑的超輕型艦船停泊在尤金腳下,排成了溫馴的方陣。而在艦船前排成數列負手而立的,是守門人中獲得適用遺產能力的四十二人,諾爾斯軍中表現優秀的志愿軍三十一人,以及負責運送特攻專員的駕駛隊伍二十四人。 艦船之前,尤金換下了中將的制服,轉而穿上了守門人最普通的士兵作戰服。一位身量高挑,有著巧克力膚色的女士站在他身邊,一頭黑色的波浪長發束成馬尾壓在軍帽之下,身上所穿的竟然是代表守門人中隊長的上尉制服。 尤金平靜地將眾人巡視一遍,將本次作戰的戰術和目的重復了一遍。說完之后,他用目光示意身旁的阿妮卡上前,阿妮卡輕輕頜首,穩步站到了他身前。 “我……”女人的話語微微一頓,而后用醇厚而堅定的聲音朗聲道:“我的名字是法夏,前守門人第二中隊隊長,此次將負責前鋒突圍時的掩護作戰指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