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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相思見謝靈均一人前來,面色頓時有些冷凝,攜著箜篌迎上前去。 “好久不見,常閣主?!敝x靈均率先問候。 常相思暗自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們一年前才剛剛見過面?!?/br> 言外之意,常相思根本不想見到謝靈均,才會覺得一年是極短的時間,恨不得幾十年、幾百年沒有聽到謝靈均的消息。 謝靈均微微一笑,聽到常相思這話,也大概了解人族對此次會面的態度了。 其實卓樂曾經說過的話,他又何嘗不懂? 他宴請四方,想要聯合人魔兩界開啟通道,別的不好說,態度模棱兩可;那邱長生、寧生暉顯然同氣連枝,不認可他的想法。 邱長生雖然語氣冷淡,心里大不樂意,嘴上卻也有分寸,先叫謝靈均說服人族。邱長生既然認為人族不可說服,他叫謝靈均去也不過是拖延時間,虛與逶迤。 而寧生暉盼著惹出事端,加大人族與魔族之間的嫌隙。 謝靈均不說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卻無論如何也不是個傻子,怎么會看不出端倪? 謝靈均對這樣曖^昧的態度深惡痛絕,此次聽到常相思一開口,又是熟悉的一套,簡直讓他難以忍受。 難以忍受,卻不得不忍受,甚至連自己也要變成討厭的樣子。 謝靈均心中煩躁,不愿如此,直接冷著臉不搭理常相思,從人身前繞過,走向面前烏泱泱一群人,問:“青陽閣的人何在?” 青陽閣江歇逝世之后,吳法正也相繼身亡,前些日子繼任閣主的季煙然也死去,實力大減。人魔會談之際,自然沒有什么分量,插不上話。要不是念著謝靈均出自青陽閣,絕沒有資格站在樂天宗、北冥宗之后。 這也讓謝靈均感到厭惡。 修仙意味著什么?逍遙自在? 不,是更為嚴苛的現世,以實力為上的尊卑。當各個門派齊聚時,更為明顯,就連誰先誰后的站位,都有門道與講究。 謝靈均穿過北冥派、妙音閣的人,停在鄭思難面前,問:“是誰殺了季煙然?” 鄭思難只冷冷哼了一聲,并不作答。 他的態度宛如一個響亮的巴掌,沉沉地打在了謝靈均臉上,像一出極其漂亮的、預演好的戲,就等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好表明青陽閣的態度,撇清同謝靈均的關系。 謝靈均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鄭思難對他的看法,因為他不將對方放在眼里。 看不起他的人太多,可陽奉陰違,表面阿諛奉承的人也多。比起常相思那樣話里暗藏機鋒,他寧愿看鄭思難這般坦坦蕩蕩。 謝靈均很少在意事情,但他在意季煙然。 “師尊死得不明不白,向來支持師尊的吳法正、吳長老,以及季煙然、季長老……”謝靈均挺然而立,垂眸俯視鄭思難。 他與沈正澤一樣,還稱呼季煙然為長老。 雖然幾百年匆匆而逝,但謝靈均好似還停留在千年前,駐足于歡暢的時光里。 他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繼續道:“他們也死得很是蹊蹺。他們雖不如師尊那般待我,卻也盡心盡力地指點過我。如今我以晚輩的身份,追問他們的死因。怎么,鄭長老覺得我沒有資格么?” 鄭思難本只是態度冷淡、輕蔑,聽到這一長段話,頓時怒不可遏。 “你還有臉提他們!”鄭思難眼含熱淚,胸口一陣陣發悶,“如果不是你道心不堅定,受人蠱惑入魔,叫青陽閣從此淪為笑柄。閣主和吳法正又怎會憂慮過度,在短短百年之內與世長辭?” 說到這里,儼然氣急。 鄭思難又喘了幾口氣,嚴辭指責:“如果不是你說著和談,實際卻挑釁各大門派,逼迫我們同意你幼稚可笑的想法,贊同你的季煙然又怎會被人殺害?” “你說夠了沒?”謝靈均冷淡道。 “沒有!”鄭思難對謝靈均恨之入骨,“你就是罪魁禍首,青陽閣最大的蛀蟲。你竟然還有臉問,你有沒有資格?我告訴你,謝靈均,你沒有!” 至此,謝靈均簡直連看都懶得再看鄭思難一眼。 “隨你?!敝x靈均像越過常相思那樣,緩緩越過鄭思難。 謝靈均不明白,季煙然被殺害,他作為受季煙然照拂的晚輩,為何會失去關切的資格。他也不明白,季煙然之死錯在兇手,又為何會被算到他頭上。 有些人的邏輯就是這樣荒誕,但更不經的地方在于—— 知道兇手可恨,又明知可恨的人大多固執己見,很難為人所動,絕大多數人便放棄了去動搖兇手,謾罵罪惡這件事。 立即轉向不那么可恨的人。 雖然謝靈均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可他既然是一切事情的源頭,就會有人忍不住去想,如果沒有謝靈均,那么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這樣想來,越想越有道理,于是謝靈均也就有罪了,且罪大惡極。 是了。 魔族本就應該待在地底,暗無天日地度日,他們不是早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嗎? 魔族不是肆虐無道、自相殘殺、狡詐不仁的一個族群嗎,怎么可能值得人族托付信任?他們今日答應放開口子,來日謝靈均會否直接帶領魔族撕開一條血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謝靈均說要開通兩界,這是什么意思?總歸不會向著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