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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均坐在白石上,將沈正澤放下,讓對方的后背靠在他胸前。他自沈正澤身后,環住對方,而后伸手拉開對方的衣結。 聽到沈正澤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他心中愧疚更深,想道:“楚陽劍果然名不虛傳,被楚陽劍刺傷,傷勢難以愈合不說,就連沈師弟這樣能忍的人,也三番五次壓抑不住呼吸?!?/br> 衣衫盡褪之后,謝靈均將沈正澤抱入水中,從玉軸里抽出一條汗巾,替沈正澤擦背。 沈正澤趴在岸邊,額頭抵在溫熱的白石之上,弓起脊背,強自忍耐。 忍到最后,他忍無可忍,聲音沙啞道:“不必了,謝師兄。我已經是萬象境初期了,本就辟谷,身上根本沒有污穢。來靈泉瀑布,也不是為了清洗,而是更好地吸納靈力。你為我擦拭,簡直是做無用功?!?/br> 謝靈均聽沈正澤語氣很是冷硬,便抿了抿嘴,答了個“好”字,就將汗巾收回了玉軸之中。 沈正澤體內貯存的靈力,早在三個月內悉數散逸,他傷勢恢復得這么慢,也有靈力不足,致使補給不足的緣故。 他甫一進入靈泉之中,就覺得空空如也的靈脈、丹田之中,開始源源不斷地涌入靈力。 不久之后,沈正澤臉色蒼白,不僅沒有因為靈力涌入的原因,開始變得舒暢,反而因著別的原因,讓原本不錯的心情陡然跌落谷底。 謝靈均兩臂搭在后岸的白石上,雖看似在盡情享受溫泉,但絕大部分的注意都安在了沈正澤身上。 沈正澤呼吸的短暫停滯,他又怎會錯過? “你到底怎么了?”謝靈均轉了個身,湊到沈正澤身旁。 他一手搭在岸上,一手環住對方的腰,湊到對方側臉,仔仔細細地觀察沈正澤的神情。 沈正澤臉貼在白石上,又埋在自己的胳膊之中,任由謝靈均再努力,也無法穿透對方的層層包裹。 謝靈均無奈,只得拉開沈正澤的一條胳膊,又握住對方的下頷,將人的臉抬了起來。 于是,他看到了一張絕望的臉。 沈正澤以身擋劍的時候,表情是慷慨坦然的。他醒來后,即便遭受常人難以想象的疼痛,也無怨無尤,裝得若無其事。 謝靈均一下明白過來,能讓沈正澤露出這樣的神情,一定是發生了極其嚴重的實情。 比如,沈正澤的靈力吐納除了問題。 謝靈均將人扣入懷中,輕聲安撫道:“別慌。發生了什么,告訴我?!?/br> 沈正澤咬著牙,結果牙齒抖動,上下碰擊,發出了“咯咯”的清脆聲響。他很像解釋自己身上的情況,可一時間,他沒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自然也就說不出話了。 謝靈均看來,就是沈正澤因為發現身體出了問題,心中痛苦得無以復加,開始后悔救他,并且開始怪罪他了。 其實謝靈均心里也知道,沈正澤怎么可能怪罪他。他不過希望沈正澤這么做。 如果沈正澤后悔,并且譴責謝靈均,那么謝靈均心里就會好過一些。而如果恰恰相反,沈正澤根本不后悔自己的舉動,并且反過來寬解謝靈均,那么謝靈均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是靈力吐納發生問題了嗎?”謝靈均問。 沈正澤深呼吸幾下,氣息依舊十分不穩,可情緒也逐漸平復下來。 “好像是……” 沈正澤嘗試說了幾個字,聽著覺得自己的聲音勉強還不算難聽,這才接著說:“我發現……” 他方才引入溫泉中的靈力,一開始還非常順暢,可以說,后來也極為順暢。 問題在于,他難以轉化和貯存,好像自己的靈脈、丹田,都被戳了一個大窟窿,兜不住靈力。靈力進來很輕松,漏出去那就更加容易了。 他嘗試調用引入的靈力,卻發現靈力的游走不受他的控制,根本無法抵達傷口處。 難怪他的傷勢恢復如此之慢。 沈正澤盡量用平靜的語言,來敘述方才在他體內發生的這一切,但他微微顫抖的聲線,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真正的恐慌。 沈正澤不怕痛,甚至不怕死,可是他怕自己成為一個廢人。 如果他不曾擁有這一切,“失去”這兩個字,也就無從談起??伤斦鎿碛?,他的天賦、汗水、心血,師尊的溫柔,還有……大師兄的期盼。 他知道,謝靈均一直是個分外孤獨的人;也知道,謝靈均拿他當做對手來培養。 他死了還好,尚且可以在謝靈均心中,留下永不磨滅的痕跡,成為對方心中永永遠遠的朱砂痣、白月光。 可他活了下來,一旦變成廢物,謝靈均肯定也會關照他。 但那種關照,還是他渴求的嗎? 恐怕不是。 那樣,他在謝靈均心中,就和劉少卿、枚九沒什么區別了,無法再與謝靈均站在同等高度,而只能被謝靈均俯視。 就算出于自尊,他也絕對無法接受自己被謝靈均看低,成為被垂憐的對象。 而且,這難道僅僅是因為謝靈均,變成廢物這個可怕的猜想,才會讓他這么難以忍受嗎? 恐怕也不是。他不是謝靈均的附屬品,他有自己多姿多彩的未來。而變成連吐納、貯存靈力都做不到的廢物,他所有光彩的未來、遠大的前途,就都化為烏有了。 沈正澤邊說,邊絕望地想著。想到最后,渾身乏力,直接倒在謝靈均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