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果然是她
瞧二太太這樣兒,云扶就更不著急靠前兒了。 她手心里攥著兩個核桃玩兒,歪頭只問葉小鸞,“誒?我聽說不是潘金蓮兒陪著二太太去的么?怎么二太太回來了,潘金蓮兒卻沒跟著來???” 葉小鸞是三太太的娘家侄女兒,憑二太太跟三太太的心結,葉小鸞自也是從來就不受二太太的待見的。這會子來給二太太請安,葉小鸞就也自覺地站在人群最后,倒跟云扶成了個肩并肩。 葉小鸞一副不敢開罪二太太的樣兒,緊緊低著頭,聽見云扶問,這才悄悄兒半歪了頭,偷偷去瞟了二太太一眼,“誰知道呢,說不定人家潘大小姐先回自己家了唄。這一走的日子也不短,人家自然得先回自己的家?!?/br> 葉小鸞瞇眼打量云扶,“又或者……二太太在路上也沒叫她好過,她好容易受夠了,回梅州來可得趕緊躲回自己家清靜兩天去……” 云扶“撲哧兒”笑了,贊許地凝著葉小鸞,“你最后這句,我才愛聽?!?/br> 眾人一層層地往前去,挨個兒給二太太問完了安,或者轉頭到椅子上坐下,或者就直接告辭而去。 云扶和葉小鸞雖然都在最后,可也還是這么一層一層地被推到了前頭去。 葉小鸞自覺后退一步,將自己排在云扶之后。 云扶便也揚頭,走到二太太跟前,只淡淡彎了彎脖子,算是鞠躬吧,“二太太您一路可安好,晚輩給您接風請安了?!?/br> 二太太瞇眼盯著云扶,“嘿,真新鮮啊,這大白天的你不在你那溫廬做生意,怎么守在大帥府里,好模樣兒地來給我接風請安?我可受不起!” 云扶聽了不惱,反倒想樂。 二太太其實挺有趣兒的,眼睛夠毒,嘴也夠損,不過說的倒也都還是那么回事兒。 ——她就是寧肯暫時撂下了溫廬的生意,就守在大帥府里,等著看二太太和潘金蓮兒回來是個什么模樣兒??! 云扶抬眸凝視二太太,“瞧您說的,就算您受不起,我也不能不來啊。誰讓我是當小輩兒的呢,要是不來請個安,那就是我禮數不到了~~所以我必定要來的,我的禮數盡到了,您肯不肯受,那您自己個兒隨意就好,我就不介意了?!?/br> 二太太氣得一翻白眼兒,“我倒要問你,前些天你又慫恿著雪懷做什么去了?他為什么沒在梅州,我打電話也找不著他?” 云扶心下偷偷一笑。 她知道二太太出了事,第一時間必定找鄭雪懷??墒青嵮涯菚硬皇怯H自帶人剿匪去了嘛,自然不在梅州,更不在辦公室里。所以二太太和潘金蓮兒才能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穩穩妥妥地被沃力恒他們給劫了。 不過說實在的,她早囑咐過沃力恒他們,就是嚇唬她們兩個一下而已,并不會真的做什么傷害她們的事兒去。 與她自己碰見白音,一是殺母仇人,一又是真的將她給剝了的……她對二太太和潘金蓮兒,已然是仁至義盡。 想到這兒,心不由得又冷了下去,云扶勾著嘴唇冷然而笑,“您知道是我慫恿他出門兒的啦?那太好了,我算是沒白慫恿一回~~” 干氣猴兒唄,誰不擅長似的~ “你是故意的!”二太太沖上來便要扯住云扶的手臂。 倒是葉小鸞搶上前來,將云扶跟二太太給隔開。 二太太一看是葉小鸞,也不客氣,手都不往回收,一把就抓在了葉小鸞耳側。將葉小鸞的耳垂都給抓紅了,鬢邊的頭發也都散了。 邱梅風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可是現在卻是在溫廬,吃人家的嘴軟,這便也上前假門假式地拉開了二太太去,做給云扶看。 云扶伸手將葉小鸞給轉了開去,抬眸迎住二太太慍怒的眼,“您這是什么意思?我干什么了惹著您了?您這剛從娘家回來,我跟鄭督辦干什么事兒會妨礙著您了?” 二太太哪里還按捺得住,跳著腳地大喊,“要不是你慫恿雪懷出城了,我跟佩瑤在路上還至于遭劫?” 二太太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驚了。 在一片紛亂里,云扶靜靜揚眸,“哦?二太太和潘金蓮兒遭劫了?” 二太太瞪著云扶,“對,我們是遭劫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聽著挺高興啊,是不是?” 云扶冷笑著搖搖頭,“我不是高興,我是找到答案了——不瞞您說,我回梨樹溝的路上,也遭劫了?!?/br> “怎么會這樣?”三太太和四太太恰好一起從外頭走進來,聽見云扶說這話,都吃驚地上前來望住云扶。 三太太解釋,“我們兩個幫襯著佩弦忙那體育學?;I備處的事兒,晚來一步?!?/br> 倒是四太太上下打量云扶,伸手捏了捏云扶的手肘,“云丫頭,你沒事吧?” 這一聲“云丫頭”,倒叫得云扶心里暖暖的。她這還是第一回聽四太太這么稱呼她,她倒是覺著這“云丫頭”比三太太那“云姑娘”還好聽些。 “我沒事?!痹品錾钗跉?,努力地笑,“您瞧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呢嘛,沒缺胳膊也沒缺腿?!?/br> 云扶說著轉頭回去又盯住了二太太去,“我說鄭小雪他親自帶人出城去剿匪,怎么沒找著那群匪徒的影兒,原來他們早換了路線,不在梨樹溝那條道上‘做買賣’了,轉到二太太您娘家那條道兒上去了,正好將您跟潘金蓮兒給劫了啊~” “哎喲,這應該怎么叫呢,該說咱們是‘同病相憐’呢,還是‘一樣地幸運’呢?” 二太太有些驚訝,盯著云扶,“你說真的?你……真的被劫了?” 二太太的反應,叫云扶瞇起了眼。 二太太是真的不知道么,還是,掩飾得太好? 原本以二太太的性子,云扶如此當面激將,二太太早應該壓抑不住了,脫口而出才對。 “我為什么要騙您呢?”云扶盯住二太太的眼睛,“那您現在還覺著鄭小雪不應該帶人出城去剿匪么?至于您說什么我慫恿他,我想您自可收回去了——除非您還想叫那群匪徒在外頭肆意橫行,或者您不介意再被劫一回?!?/br> 二太太說不出話來,只瞪著云扶。 倒是三太太走上前來,左看看二太太,又看看云扶,卻是嘆一口氣落下淚來,“這是怎么說的,???怎么大帥剛一不在,這幫匪徒就猖獗到敢以咱們大帥府為目標,而且還連著劫了兩回??!” “要是大帥還在,他們誰敢?”她說著扭頭盯住二太太,“二姐,如今雪懷是獲鹿省的督辦,獲鹿一方的平安還都要雪懷多多用心才行??!” “那群匪徒敢劫了您去,焉知不是向雪懷示威?終究云姑娘回梨樹溝還是更換了衣裳的,可是您呢,您可是明火執仗地回去的,他們是明知道您的身份,卻沒有半點忌憚??!” “你想說什么?”二太太眼中一冷,“鐘秀芬,你要是敢利用這事兒指摘雪懷半點不是,那我就得懷疑這事兒就是與你有關!” “哎喲,哎喲……”三太太委屈得捂臉掉下淚來,“我鐘家雖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可從小也是詩書傳家,我們家若論詩書尚且還能自傲些許;可是說起這些什么武力啊,什么劫道啊,又哪里是我們鐘家人擅長的?” “二姐你心情不好,我理解??墒嵌阍趺炊疾辉撨@么亂扣帽子不是?”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二太太有些惱羞成怒。 三太太又抹了抹眼睛,“我就是想說啊,方才二姐您和云姑娘方才也說到雪懷帶人出城剿匪,卻叫您聯系不上。您瞧,雪懷就算再能干,終究也是分身乏術。故此這獲鹿省的治安啊,只憑雪懷一個人當真是有些難為了。終究雪懷也還是個孩子……” “我覺著不如叫佩弦幫幫雪懷啊。一來佩弦是少帥,是大帥唯一的繼承人;再來,佩弦跟雪懷也從小就是一起長大、手足扶持的不是?在雪懷忙不過來的時候,理應讓佩弦來一起合作才是啊?!?/br> 三太太說著扭回身來,伸手把住云扶的手臂,“況且聽你們二位方才的意思,仿佛是都說這兩次的事兒是同一伙匪徒干的……那云姑娘是誰呢,云姑娘可是大帥為佩弦選定的媳婦兒,雖說婚約現在不算數了,可是那伙匪徒卻不知道大帥的遺言啊,故此說不定他們還是就沖著云姑娘是佩弦未婚妻的身份來的……” 三太太說著小心翼翼看著二太太,就像風暴來臨之前的小獸,明明知道即將被風暴席卷,卻也還是要做最脆弱的堅持,“……雪懷自是要為了二姐您去剿匪報仇,那也總得給佩弦一個機會,叫佩弦也能去為了云姑娘,剿匪、報仇??!” 三太太說著伸手一把抓住四太太的手,“若依,你說是不是?” 三太太這般一切為了靳佩弦著想的慈母模樣,云扶卻有些懶得看下去了。 原本激將二太太的計劃,全被三太太給攪了。 她轉頭看門外,終于等來小翠兒探頭探腦。 她便沖葉小鸞努了努嘴,“我先走了~” 葉小鸞也低聲道,“我姑媽會替你攔住二太太的,你快避避風頭吧?!?/br> 云扶聳聳肩,不置可否,只顧著先走了。 走出門外,攏著小翠兒低聲問,“可是有動靜了?” 小翠兒眼睛亮晶晶地點頭,“我把今天的馬會報紙買回來了!” 說是買報紙,普通的報紙也不安全;唯有買后宅女人們都不感興趣,或者大多看不懂的馬會報紙,才方便夾帶些消息進來。 云扶一把抓過報紙,急匆匆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看。 是沃力恒拍回來的電報。 就因為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她跟沃力恒這事兒的牽連,所以電報不能發到溫廬,也不能發到復興東,更不能發到大帥府里來。是繞了個彎子,發到與大帥府毫不相干的地方去,再由小翠兒去買報紙給夾帶回來。 云扶看罷,就將報紙狠狠摔在桌子上。 ——果然是潘金蓮兒! 沃力恒說,潘金蓮兒已經招了。他們將二太太和潘金蓮兒劫了,分別關在兩個屋子里。單獨一嚇唬,二太太那邊倒是個老辣椒,身為潑辣,什么都沒說;潘金蓮兒卻怕被那一群孔武有力的蒙古漢子給輪了,這便什么都招了。 潘金蓮兒說,她在大帥府里聽說了云扶要回梨樹溝,她之前剛被云扶給整了,大晚上的給丟在長留山上,她懷恨在心。再加上從小的那些恩怨,叫她早就想狠狠報復云扶一下。 這一次,她覺著機會來了。 那白音當年是她爸帶人去追繳的,她爸手下有當年參與這事兒的軍官。她就去叫她爸的手下去聯系那白音,這邊又安排好那小毛驢去耽誤行程——直到將白音他們給等來。 她說她沒想讓云扶死,她就是想讓云扶從此既跟靳佩弦無緣,也跟鄭雪懷無緣了——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云扶跟別的男人在一塊兒了,那靳佩弦和鄭雪懷就都會死了心了。 云扶氣得渾身直抖。 雖說她早想到過潘金蓮兒,可是當潘金蓮兒自己招供了,她還是被這殘酷的現實給潑了一盆冷水去。 從小是跟潘金蓮恩怨不斷,不過當真沒想到潘金蓮兒竟能怨毒至此! 她咬牙,狠狠想了想——她是不是該找幾個白俄,再將潘金蓮兒給劫一回,叫潘金蓮兒也嘗嘗白俄男人的滋味! 答案已然水落石出,怪不得潘金蓮兒回到梅州后,沒敢回大帥府來,避而不見。 云扶抹一把眼睛,進盥洗間去用冷水洗了把臉。 洗完了,她重新換了一套簇新的西裝。 過年了嘛,得穿新衣裳。她過年前做好的,過完年都還沒機會穿呢。今兒是個好機會,她得穿上出去逛逛。 小翠兒按云扶的吩咐,送來配套的禮帽和文明棍兒,小心地問,“……你,這又要上哪去呀?要不要告訴七少爺一聲,或者叫著封營長,讓他們陪你去唄?要不,打電話叫洋妞回來呀?” 云扶輕啐了一聲,“我不叫他們不行么?你就不敢陪我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