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40、純爺們兒
那年整個靳家全被驚動起來,上自老太爺、老太太,中至靳千秋那一幫姨太太和拜把兄弟,下至靳家那六位姑娘、外加鄭雪懷,全都被安排了想盡辦法去哄七少爺。 那幾天里,整個靳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到門外說軟話哄的,有端著七少爺最愛的吃食來的,還有哭著求的,也有看似向著七少爺說話而罵那算命先生的…… 都沒好使,他跳著腳喊,“我的心眼兒就鉆那耳眼里了,變成小心眼兒了!反正現在是——有它沒我,有我沒它!” 后來沒招兒,靳千秋妥協,沒再給他戴耳環,只是在他后腦勺兒給留了一綹頭發,編了根小辮兒。 留小細辮兒也是有講究的。正式留小辮兒那天,得選黃道吉時,擺香案,還得請滿福的長輩來主持。 正式上香之前,靳千秋嘆著氣對七少爺說,“這是你小子自己個兒選的,以后別后悔?!?/br> 七少爺其實當天就后悔了,因為聽那老人鄭重地說,他那根小辮兒得留到十二歲以后才能剪了。 要是他中間自己偷偷給剪了也不管用,還得重設香案,重新續上,總歸十二歲以前沒跑兒。 憑這樣沉痛的記憶,七少爺從小就厭煩女孩兒家的東西,舉凡什么紅頭繩啊、胭脂水粉啊的,連帶著連小姑娘也不喜歡,一見就捉弄,非給弄哭了不可。 總歸,七少爺是個頭可斷、血可流,絕不涂脂抹粉的純爺們兒。 可是這回七少爺就打扮成這樣,而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竟然也沒什么扭捏的;他之前要給他換身兒別的衣裳,把臉給洗了,七少爺竟然還不讓! 可真是海水倒流,冬雨夏冰了。 “還能誰的主意?”七少爺打了個哈哈,“自然是我自己的主意。能改我規矩的,還沒出世呢?!?/br> 鄭雪懷皺了皺眉。 七少爺的話自也有理,鄭雪懷這些年是親眼看見他做了太多離經叛道的事。就連大帥靳千秋都說不聽,整個江北,就更沒人能管束住他。 可是……鄭雪懷卻也同樣親眼看見他當年是有多抗拒女裝的。 鄭雪懷這便輕哼一聲,“說的跟真事兒似的。要不是當年看見你怎么折騰的,我差點就信了?!?/br> 鄭雪懷扭頭過來,幽幽凝視住七少爺。 “我好奇是誰給你出這么個主意,可是我更好奇,你竟然肯聽這個人的話。當年全家上陣,誰都說不動你,可你現在竟然肯這么俯首帖耳……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七少爺兩手叉兜,不屑地“嘁”了一聲,“既然都覺不可思議,那說明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收起你的好奇心,我從來都只聽我自己的?!?/br> “穿這個自然是為了保命。在這一套衣裳和小命兒之間,我還沒傻到要嘴不要命的?!?/br> 鄭雪懷沉默下來,可是一雙眼卻依舊不時幽幽落在七少爺面上。 梅州。 云扶與凱瑟琳從上海下船,再經鐵路,輾轉半月,方渡江北上,回到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