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她忽然就聯想到了老徐的念念不忘…… 她垂下目光,這是……如果steven見到,會嚴防死守不希望她認識的類型。 等最后一個員工出去,會議室里依舊有十幾個人,笑瞇瞇的男士關上門,蔣韶南微仰頭看著她,問:“你旁邊的,是你朋友?” 夏婷這時才發現,哥哥還在。 她很有輕重緩急地先說道:“沒關系,他是我朋友的哥哥,今天我第一天到埠,需要他幫忙找住處,而他要上班,才會讓我在你們公司的車上等?!?/br> 說到這里,她忽然說:“他這樣讓外人坐你們公司的車,不違反任何規定吧?” 蔣韶南手上的手機放在桌上,靠向椅背,扶起雙臂看著她說:“那要看看你和公司是要談什么事情?!?/br> 夏婷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說:“我想說的是,我有辦法解決他們這個拆遷的問題。作為交換,我要看會場的監控錄像?!?/br> “就這樣?”蔣韶南面無表情。 “處理問題不花你們公司的錢?!毕逆糜终f:“我只要看監控?!?/br> 蔣韶南露出膩煩的神情,好像在面對一個空口說白話的騙子。 夏婷完全明白,換成她也不會輕易相信。 她的手搭在桌上,隔著巨大的會議桌,看著他說:“還有附加好處,可以提升你們公司的形象?!?/br> 他抬手看著腕表:“剩下五分鐘了?!?/br> 沒什么興趣,連反駁都不屑的那種。 但還遵守諾言。 夏婷好多年沒有碰過這樣輕視她的對象。 她輕輕笑了下,她非常清楚對方想什么,甚至他的態度也在預料之中。 可縱然是這樣,他身上的氣派顯出的蔑視,還是讓她多了久違的一些好勝心,還多了一點點,棋逢對手的錯覺。 當然,她不覺得他能是她的對手。 再抬起頭,她輕聲,有條有理地說:“這個事情,是你們公司和政府的決定,但是,城市是有記憶的。這種建筑,就說那個木塔,對于當地居民來說,是他們的記憶遺產,他們在這一地區長大,每天早上上班看到,晚上下班看到這個地方,就知道快要到家了。也許還有一些人,年輕時候戀愛,約會就約在這個門口見面……” 她拉開椅子坐下,好聲好氣地說:“對商業而言,這個東西也許沒有任何商業價值,對歷史而言,也許歷史價值都夠不上申請文物保護。但是民間記憶,也是城市歷史的組成部分?!?/br> 他沒說話,但看著她的眼神有了一點點認真。 夏婷繼續語調輕緩,不疾不徐地說:“在以后的二十年間,我們都會進入高速發展時期,有很多要這樣取舍的時候,都能夠這樣具體的處理,是不是在公司的形象上,會多一些人文化氣息,對公司形象是有好處的呢?” 他厲聲發問:“你覺得我們公司沒有人文氣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婷柔聲繼續,語調絲毫沒有被這兇狠的語氣帶走:“我的意思是,權利大有本事的人,像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有能力,那你是不是可以對拯救城市審美也出一份力呢?!?/br> “拯救城市審美?”蔣韶南咂摸著這幾個字,好像第一次聽人說。 而后他竟然又打量了一次她的著裝,抬手,看了看表說:“給你延長10分鐘?!?/br> 夏婷并沒有道謝,而是微微側頭,對哥哥說:“可以把我的行李箱拿來嗎?” 哥哥什么也沒問,轉身就出去。 等門關上,夏婷繼續說:“那現在我可以說一下,你們這個項目的具體處理方案了嗎?” “你是說?”笑瞇瞇的男士插嘴道:“你要提前把方案說出來?” 夏婷靠向椅子背,用一種和她年齡極度不相稱,比對面的蔣先生還要穩妥的姿態,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說:“我不說,怎么讓你老板放心的讓我去執行?” “可是,你說出來,我們自己就可以執行了呀?!?/br> 蔣韶南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是絕殺般的責備。 一秒鐘,笑瞇瞇男士顯然也知道自己說錯了。 夏婷側頭笑了笑,看著他。那個笑瞇瞇的男士,大概是蔣韶南的助理。有絕對的權利,所以敢在他面前說話。見人未語先笑,不是特別好看的長相,但是每天對上這樣的人,多讓人開心呀。 如果是她,她也喜歡自己的團隊有這樣的人。 于是她愿意和對方多說一句: “你們老板是做大事的人,是不會和我爭這些蠅頭小利的?!?/br> 笑瞇瞇的男士好像也感受到了她幫忙解圍的善意,笑著問:“那個城市審美,你具體再說說?!?/br> 夏婷心里更是嘆了口氣,這個人好有眼色,明明問的,是他老板想知道的。 她手支上下巴,像她平時和人聊天那樣,慢慢說道:“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我個人的一種想法而已?!?/br> 她的視線轉向蔣韶南,有些認真地說:“很多有權利的人并沒有足夠的審美。能夠決定城市特色的,有時候并不是具備那個能力的人。您是有眼光的人,如果在你以后做項目的時候,多考慮一些這些,是不是,可以讓城市更漂亮。畢竟,多數人一輩子都是待在一座城,守著自己愛的一家人而已?!?/br> 會議室一瞬間變得落針可聞,蔣韶南一言不發看著她,神情莫測。 那笑瞇瞇的疑似助理,臉上的笑意都沒了。 清風從窗口緩緩送進來,會議室里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因為老板的沉默而定格了。 這個時候還在努力圈地盤占地方,這個概念后來才會被大力的推廣,夏婷投地產的時候,時常聽人說起早年地產商蓋房,只有商業概念,欠缺人文情懷。 哥哥拉著行李箱敲門進來。 夏婷站起來。 蔣韶南的視線反常地凝視在她的衣服上。 夏婷套著兩件白色黑字母的t恤,這種白色t恤長短不一,上面一層側面亂綁了一下,顯出一種散亂卻又時尚的層次感。 他突然問:“你是……什么學校畢業的?” 她說:“我還沒上大學,才從國外回來,準備實習上半年一年,再繼續去上?!?/br> 沒有上大學…… 蔣韶南旁邊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們覺得沒有上大學,和這種自信的語氣,反差太大。 笑瞇瞇的助理,仿佛不死心般追問:“那你是預備上美術系,還是藝術系,設計系?” 夏婷彎腰去開旅行箱。 蔣韶南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好像首次產生了興趣,竟然眺望了一眼,問:“你準備找什么?” “當然是繼續談話資格?!彼f,彎腰的時候,長發垂下來,就像洗發水廣告那樣,柔順地從她肩膀滑落。 頭發散開,也露出了她后腰到褲子上的斑駁紅油漆。 蔣韶南視而不見,抬手看了看表,再抬頭的瞬間,一沓證書資料類東西就放在了他面前。 他拿過來,翻了翻。 都是很有分量的獲獎證書。 獎學金年年都包攬。 “可以上清北的呀……” 他翻到最后,合上,手搭在上面,敲了敲,像敲一張授權書。 最后說:“那畢業以后,可以考慮來我們公司,給你安排個好職位?!?/br> 他看著她說:“不管你后面學什么專業?!?/br> 夏婷完全不給面子地說:“那才不行呢,我以后可是要和你平起平坐的,怎么可能給你打工?!闭f完她還翻了一個白眼。 笑瞇瞇的助理和他周圍幾個人都被逗笑了。 沒人覺得她失禮。 因為這個白眼特別可愛,完全是沒有掩飾,很刻意的那種。很像很像美劇里想表現心機又很可愛的那種富家女,并沒有很壞的心思,就是純粹想表達,我要做一個很刻薄的壞人,不要惹我哦,那種毫無攻擊力的不服氣。 但內容,誰也不會當真。 只有蔣韶南沒有笑,就像他是世界上最難被女人奪得歡心的男人。 他說:“你說吧,你所謂的解決這個公司的拆遷問題,你是什么方案?!?/br> 夏婷略抱歉地說:“那得清場了,對不起大家?!?/br> 蔣韶南抬手,大家出去了。 她的表現為她贏得了更合理的待遇。 夏婷拉住要出去的哥哥,問蔣韶南:“這個哥哥的問題,可以先說清嗎?——公司的規定里,有沒有不可以讓我這樣的關系坐一下你們公司的車?” 蔣韶南沒什么語氣地說:“小賈,算不算公車私用?!?/br> 笑瞇瞇的助理立刻說:“那當然不能算了蔣哥?!?/br> 又對夏婷解釋的語氣說:“他今天本來要請假的,但是公司缺人用,不能請假,所以他才不得不讓你坐公司的車,這個事情他領導知道?!?/br> 夏婷給他了一個贊賞的微笑,這一會,對外的理由都完美無缺的想好了。 大家依次出去,笑瞇瞇的助理也陪哥哥出去。那個沒有被通知的領導,現在需要去被知會一聲。 辦公室里只剩下蔣韶南和夏婷兩個人。 他的臉色更沉郁,幾乎是黑著臉地說:“說吧?!?/br> 夏婷也懶得計較他的態度。 她是個目的明確的人。 大家明買明賣,達到目的就行。 清楚簡單,幾句話就說了自己的打算。 而他,根本,連一個字都沒有反駁。 只是問她:“為什么要看監控” “這個也是交換條件嗎?” “不是?!彼f:“不用說。就按你說的去辦吧?!?/br> 他拿起桌上手機,撥了號,對那邊說:“回來吧?!?/br> 門被推開,大家依次進來。 他抬頭,卻發現夏婷還沒走。 他不解地問:“還有什么沒說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