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但南織想吃焗南瓜,偏巧沒有南瓜,言湛便開車帶她去超市采購。 兩人一起采購的次數不多。 記憶里最深的那次,還是某人不要臉地說“對我負責”,死乞白賴的樣子簡直是霸總界的恥辱。 “我想喝玉米濃湯?!?/br> 南織晃晃玉米罐頭,“沒問題吧?” 言廚子點頭。 本來只是買南瓜,逛著逛著,購物車慢慢堆成小山,且有越堆越高的趨勢。 “這個豆豆糖,我特別愛吃!”南織摸摸包裝上的小松鼠,不覺彎彎嘴角,“有時候學校的營養餐不好吃,我就把它倒進酸奶里,然后涂在面包上。哎呀,簡直是……” “去買面包?!?/br> 男人一副“我知道你饞了”表情,看得她抽抽嘴角。 攔住購物車,南織氣道:“你什么意思?嫌我貪吃是嗎?我只是在跟你分享我過去的生活而已,不是……” “我想吃?!彼f,“聽了你的描述,心動?!?/br> “……” 那好吧,老饞狗。 兩人來到面點區。 南織再次發現兒時的味道,正要介紹,就聽有人喊道:“nydia?” 許久沒聽到別人叫自己的英文名,南織愣了下。 曾經的鄰居smith太太推著購物車過來,驚喜道:“上帝啊,真的是你。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smith太太是個居家老太太。 最喜歡給自己的泰迪狗織毛衣,每次穿在狗狗身上,滑稽又可愛。 “我很思念sofia,她也還好嗎?她做的藍莓派叫我念念不忘?!?/br> “外婆一切都好?!蹦峡椥Φ?,“哇,您買的這條魚看起來很新鮮,一定也會很美味?!?/br> smith太太十分受用這話,看向言湛,眼中流露出驚贊。 南織挽著言湛的手臂,介紹:“這是我未婚夫,zhan?!?/br> 老太太頓時少女心盛放,夸言湛比好萊塢男明星還要英俊,還問南織中國男人都這么優秀嗎? 南織笑道:“這個嘛,我的未婚夫是很優秀?!?/br> 言湛被這兩聲“未婚夫”極大愉悅了,難得沖陌生人露出淺笑,看得smith太太更加心花怒放,直言是否可以合影留念? 南織給兩人照相,心里哼唧:老少通吃可不是什么優秀的表現。 * 回到美國的第一天順利過去。 晚上,南織護膚完畢,躺在久違的床上。 回憶如水,無孔不入。 在這個家里的點點滴滴像是被剪輯師編排好的意識流電影,在她腦海里回放,細數著她的曾經,也是南書卉的曾經。 苦也好,甜也罷,她們母女的時光終究是一去不復返。 就像是花園圓桌上的百合花,再也不是南書卉最愛的淡粉百合,而是fannie順手買下的白色百合…… 咔噠—— 南織思緒中斷,抬眸,男人站在房門口。 “怎么了?缺什么東西嗎?” 言湛進來,反手關上門,直直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缺你?!?/br> “……” 南織臥室的床不比京棠水岸,只是很普通的1米5標準床,對于某巨人來說,比較憋屈。 “這樣睡不舒服?!彼f,“你在客房……” “舒服?!?/br> 他抱著她,說話時就閉上了眼。 “我睡著了?!?/br> “……” 你今年三歲半嗎? 南織笑笑,眼神落在男人乖順垂放在眼下的睫毛。 別人是不會有機會見到他這一面的,安詳得像是初生的嬰孩,不帶一絲防備,更不懼任何攻擊力。 南織紛亂的心變得穩固,藏在被子里的手去尋他的。 剛動了一下,就被他緊緊反握住。 * 翌日,清晨。 太陽偷懶,天空灰蒙蒙。 灰白的云朵一坨坨,沉甸甸往下壓,好像隨時會給大地蓋上一層罩子。 南織身穿簡約黑裙和黑色毛呢大衣,挽起長發,言湛則是黑色正裝。 一路上,觸目而至的皆是鋼筋混泥土的大個子,以及把它們當做背景板的行人。 在這個快速運轉的城市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他們像是游戲里的吃豆人,不停地跑,不停地加速。嘴上抱怨著好累,可一旦停下,撲面而來的會是無所適從的迷茫。 南書卉初到美國的那幾年,就是一個瘋狂吃豆人。 隨著與墓地距離不斷拉近,成排的綠樹代替了大樓,清涼的風也代替了匆匆掠過的行人。 車子停在墓園外。 言湛率先下車,接上南織,他取出后座的粉色百合花。 墓地里的靜是極致的沉。 風沉了,落葉沉了,腳步也沉了。 南織遠遠地便鎖定南書卉的那一隅地界,心口急速傳來刺痛,刺紅了她的雙眼。 言湛感知到她的絲絲顫動,手掌裹住她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輕輕攥著。 深呼吸,南織再次邁步。 南書卉的墓碑前,整齊有序。 唯有吹不盡的風沙讓周遭蒙上一層薄薄的塵埃,還有幾片枯葉藏匿縫隙里。 南織蹲下,將枯葉一一撿去。 抬眸,南書卉的照片撞進她視線中,撞開那些過往…… 圣誕節清晨。 她穿著紅色毛衣裙,坐在壁爐前捧著熱可可。 南書卉穿了一件白色高領毛衣,搭配駝色毛呢裙。 她坐在鋼琴前,纖細白皙的手指流連在黑白琴鍵中,音符串聯成舒緩圣潔的樂曲,縈繞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這首《圣母頌》是她們搬到美國后,南書卉每個圣誕節清晨都會彈奏的。 她說不是為了應景,只愿心能祥和片刻…… “媽,我來看你了?!?/br> 眼淚伴隨這句話滑落。 南織說不出其他,仿佛千言萬語融進那一聲“媽”的發音里,就已經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感情的呼喚。 言湛三鞠躬。 而后蹲在她身邊,輕聲道:“媽,我是言湛?!?/br> 南織心頭一動。 男人謙卑虔誠,好像此刻與之對話的是他生命里極其重要的一個人。 “抱歉,我和南織現在才回來看您?!彼鬼?,視線落在南織的無名指上,“我和南織在上周一,20號,上午10點20分,正式領證?!?/br> 男人一絲不茍地匯報。 南織見他長手長腳地蜷在那里,還要板正地拿出嚴肅的態度,造型有些別扭,卻叫她窩心。 “起來說話吧?!?/br> 言湛搖頭,繼續道:“我十分遺憾,我和南織不能得到您親口說出的祝福。我也很遺憾,因為年少不懂事,沒有盡早拜訪您?!?/br> 微風襲來,吹得腳邊的落葉沙沙作響。 黑白照片上的南書卉笑容和藹。 她眉眼生的柔和,但鼻梁高挺,多了幾分英氣,一剛一柔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想想,要不是感情將她的“柔”極大化,她的余生也不會沉浸在無盡的“剛”中。 南織的性子有些隨她,尤其是在工作上要求盡善盡美,全副投入的勁頭;而那番柔情,在南織隨她來美國的那些年被泯滅。 直到言湛出現…… “我無比感激您將南織帶到這個世上。盡管這其中難免不盡如人意,但我會盡我所能去美滿南織的余生,讓她這一生喜樂平安?!?/br> 南織和言湛起身,雙手緊緊交握,“請您放心將她交給我?!?/br> 對面的女人還是那樣笑著,笑著看他們來、看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