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宋老師?宋老師你還好吧!”汪老爹看宋白一動不動,急忙拍拍他的肩膀,宋白猛的一回神,表情卻依舊有些恍惚,他微微瞇起眼睛,“不好意思,突然走神了……” “你姓宋!”沒等宋白說完,汪洋突然喊了一聲,宋白一愣,莫名其妙的點點頭。 “我姓宋,單名一個白字?!?/br> “宋白!”這會兒汪洋整個人連帶著椅子直接翻到了地上,所有人一驚,急忙扶起他,“怎么了!你認識宋老師?” 宋白亦是疑惑,他非常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過汪洋,因為這么特殊的一張臉,即使只是一晃而過,他這輩子也絕對忘不掉的。 “沒……就是有點不敢相信,宋老師這樣的人……怎么會來……來我們這里?!彼榔饋?,尷尬的拍拍身上的衣服,就連語調也和祁筠相似不少。 宋白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從北京過來的?” 汪洋楞了一下,隨而緩緩點頭,“有問題嗎?” “沒……”宋白喃喃道,突然覺得頭疼,也不知道是因為病還沒痊愈還是因為看到汪洋的原因,這種詭異的事情讓他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他揉揉太陽xue,“不好意思,我有些累,先回去了?!?/br> “哎!才剛來怎么又要走了!”端了水進來的汪小鳳喊了一聲,“老師不和哥哥說說話嗎?你們都在大城市里待過,一定有很多話可以說?!?/br> 宋白苦笑,臉色頗差:“老師待的不過是一些小城市,不足為道?!?/br> “宋老師之前是在哪里高就?”汪洋這年在北京受到過不少培訓,陳志在他身上下了功夫,從言行舉止方面,務必往祁筠身上靠攏,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 “不過是在南方一些沿海城市待過幾年?!?/br> “那你之前有去過北京嗎?” “不曾?!?/br> “真的?” “真的?!?/br> “那請問你有什么孿生兄弟之類的……” “沒有!”可以看出宋白有些薄怒了,他眉頭一緊,“你不覺得你問的有些多了?” “啊……抱歉!”猛的發覺自己太激進了,汪洋急忙道歉,“那個……今天我們家請客,宋老師如果沒事的話……” “抱歉,我很累了?!彼伟滓晦D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宋白從來沒有這樣過,看樣子,汪洋確實惹怒他了。 汪小鳳以為宋白不喜歡汪洋,扔下了杯子就追了上去。 “老師!老師您怎么了?” “我沒事,就是有些睡眠不足?!彼嘀X袋說道,腳步卻加快了不少。 “老師您生氣了?” “沒有?!?/br> “就有,是因為哥哥嗎?” “不是?!?/br> “就是!” “你都知道了那你還問我做什么!”宋白站住,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吼了人,看著無辜的汪小鳳委屈的站在原地,宋白有些懊惱,聲音也跟著放軟了,“抱歉,我真的很累了,所以說話有點沖,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汪小鳳有些恐懼的看著他,印象中的宋白是一個溫文爾雅,似乎永遠也不會大聲說話的仙人一般,第一次看到他這么急躁,錯愕的點點頭,“那……那您好好休息?!?/br> “好,你回去吧?!闭f完,宋白就快步離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看到汪洋,就有種石頭扔進了池塘的錯覺,那一波波散開來的水紋,會越來越大,傳得越來越遠。 在這閉塞的小寨子內,一個與外界有接觸的人,而且長得還是那么的熟悉,叫他怎平靜得下來,往日的記憶就像是缺了口的河堤,潮水一般的涌出。 默默的把門關上,宋白爬到床上,將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斷的默念著,沒事的,是自己多慮了,他不可能知道這里的才是。 那一邊汪洋圍繞著宋白的來歷展開了調查。 “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去年吧,我記得也是這個時候,一個人什么也不帶就來了?!蓖舭⒛锘貞浀溃骸澳菚r候他還摔了一跤,腳都腫得老高,路都走不了,是阿玉看到給帶回來的?!?/br> 龍玉點點頭,“可不是,當時我還以為是哪個大少爺來我們這里冒險來著,誰知道他就這么住下來了?!?/br> 汪洋心里算著時間,發現和之前的那個宋白出事時間上倒也契合,宋白死去是在十一月底,現在是二月初,中間距離了兩個月的時間,很可能是生了病或者養傷去了,汪洋認為這絕對不是個巧合。 “你們知道他之前都待在哪個城市嗎?” “這個倒沒聽他提到過……” “我知道!”汪小鳳高高的舉起手,“老師一定去過國外?!?/br> “國外?” “對!老師的英文可厲害了,而且他總是知道很多,是不是!”急于表現的汪小鳳側頭對著同來的幾個同學。 幾人堅定的點點頭,“老師在巴黎待過,記得有次上課他就說,當年他在索……索……索什么來著?” “索邦大學!”汪小鳳接聲道:“是索邦大學,他第一次到巴黎的時候不小心走錯了宿舍,跑到導師的公寓去了!” 那件事基本上每個孩子都記得,那時候孩子們圍著宋白讓他講講外面的世界,宋白的回憶被拉得很遠,想起了好久之前的事,便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可這么一提,汪洋反倒疑惑了,巴黎?記憶中沒聽過那個宋白出過國,據說他連初中都沒畢業來著,后來也就上了半學期的高二,難道是他說謊了? “哥哥問這些干什么?哥哥知道宋老師嗎?是不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汪小鳳看汪洋心不在焉,忍不住問了一句, 汪洋心一緊,“沒……就是感興趣,很意外而已,沒想到這樣的一個人會來?!?/br> “是吧是吧,我就說宋老師很好?!蓖粜▲P站起來,“哥哥要留下來不走了嗎?” 看著她期盼的眼神,汪洋有些不忍,“我會待兩天……” “兩天啊……”汪小鳳有些失望,但很快的就又笑了起來,“那這兩天哥哥要跟我說好多好多外面的事!” “好?!蓖粞髮櫮绲男π?,同時思緒飄得更遠了。 一直到晚上,寨子里還是非常的熱鬧,除了宋白這里。 這時候汪老爹拿了對聯走進來,讓汪小鳳幫他貼對聯,汪洋走上前,卻見對聯上書:春到堂前添瑞氣,日照庭院起祥云。 汪洋不確定的又看了兩眼,不敢相信的問道:“這是誰寫的?” “就是宋老師啊,我特定拜托他給寫的字,怎么了?” 這字跡對汪洋來說絕對不會陌生,甚至可以說非常的熟悉,他有一段時間都是在模仿祁筠的書法,只是他連鋼筆字都寫不來,那狼毫握在手里怎么也不對勁,寫出來歪七扭八,學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有進展,最后陳志也就放棄了,可因為看得多,他對祁筠的字很是了解,在某些地方會下意識的往上勾,看起來飄逸得很。 難道他也曾經被逼著模仿那個人?可是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他一天之內滴水未進,費力的爬起來去倒水,發現水壺里一滴水都沒有,便拿著碗到了屋外,水缸里的水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他伸進去,冰便裂開了。 他看了碗里的水一眼,想了想,仰頭便喝了一口,結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冰冷的水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抖了起來,就好像快結冰了一般。 哎,他嘆了口氣,看了眼不遠處的的燈光,心想著,大概是自己太緊張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宋白發現……他那糟糕的身體又病了,渾身瑟瑟發抖的連動都動不了,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滿身是汗,如果不是過來的汪洋看到,估計他病死在床上都沒人發現。 “怎么會這么燙?!”他嚇了一跳,急忙跑回寨子,拉了寨子里唯一的一個土醫生,順便帶上自己帶回來的藥。 “宋老師這身體七勞八損的都不像年輕人的身子了,這是小時候營養沒跟上,后來又亂來,導致內外虛空,本來好好養著也能好些,可這會兒來我們這兒……” “他現在燒成這樣怎么辦?我這里有些藥可以應應急,先讓他服下?!闭f著,便去水壺里倒水,這才發現屋里頭連碳都沒燒,難怪凍成這樣,而壺里面更是一滴水都沒有! “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會什么都沒吃吧?!蓖粞蟛豢伤甲h的叫了一聲,這時候趕過來的龍玉氣喘吁吁的提著個盒子,“宋老師沒事吧,我給他帶了點吃的,就他那性子,怕是又沒吃東西了?!?/br> “他經常沒吃飯?” “他幾乎不下廚的,從沒見過他燒火,就是水也是我給他燒的?!饼堄駥|西放好,“宋老師是個書生,這些事怕是做不來,反正也沒多麻煩,我就常常過來幫他忙,如果沒有人提醒他,他可以一天什么都不吃的?!?/br> 汪洋詫異了,看著床上面帶潮紅的人,忍不住說了一聲:“他是怎么活過來的……” “也就是這樣折騰才會落得這般下場?!蓖玲t生嘆了口氣,“現在的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的身體都不好好顧著,看他現在這樣,怕是活不了幾年?!?/br> 龍玉一驚,“胡先生您可別胡說啊,讓人聽去了可不好?!?/br> 土醫生無奈:“你看他三天兩頭的生病,身子早就壞得差不多了,只要稍微有點小病痛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币贿呎f,一邊拿酒精給他降溫,過了一會兒見他體溫還是高居不下,皺著眉頭:“不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br> 他到底不比寨子里的人身強體壯,有個頭疼腦熱發燒感冒的,多喝點水躺兩天就好了,他幾乎每次一病都能去了半條命,這次更是嚴重,大概是前段時間的病沒好,一直積累下來,被昨天那碗冰水一冷,這會兒全面爆發了。 汪洋當機立斷:“馬上帶他上縣里的醫院去!” “誒——醫院!” 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寨子里,除了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沒有人會去上大醫院的,一來路途不便,也沒有車直接出去,二來醫院的花費太高了,對于一年到頭沒有幾百塊收入的他們來說,實在是一個天文數字。 “馬上就去!阿玉你把你家的驢牽來,我回家去拿錢,不能拖了,我看這病挺嚴重的,之前就聽說發燒也能燒死人,就算不死燒多了也會變傻子,更何況他……”他極有可能是那個宋白??! 不多說,汪洋就往外沖,阿玉站了一會兒,一咬牙也跑了回去。 醫生還在盡力的替宋白降溫,就聽到他迷迷糊糊間喊了一聲:“喬……” “瞧?是是是,要帶你上醫院瞧去了?!彼麘?。 過了一會兒宋白又沒了知覺。 51、番外之宋白之死 我叫宋白,我這輩子,也只叫宋白。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還活著,可是我只能活著,因為,醫院里躺著這個世界上唯一愿意對我好的人,可是,我卻傷害了她,我必須救她。 每當我站在那人來人往的街上,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抬起頭望著的天空都是黑暗的,沒有一絲絲的陽光,我感覺不到一點的溫熱,沒有生命的存在感,時間久仿佛是停滯的,耳邊的語言也是晦澀的,他們的嬉笑聲甚至讓我覺得刺耳、諷刺以及恐懼,我已經忘記笑是一個什么樣的一個表情了。 我厭惡這個社會,厭惡這個社會上的每一個人,從小到大我就見慣了他們那偽善的面孔,“多可憐的孩子啊,他是那么的無辜?!泵總€人都會這么對我說上這么一句,面上卻是可笑的憐憫以及冷冰冰的淡漠與厭惡,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認同這句話,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出身低賤的,妓女的野種。 這個社會似乎不同意有這樣的生物存在。 從小我就在想,既然他們那么討厭我,為什么要將我生下來呢?而我為什么又活到這么大呢?我們到底是存著一個什么樣的目的?明知道難受痛苦,卻還是要來承擔,然后拼命的讓自己遇到更多的痛苦。 要殺掉一個人的方法太多了,我不止一次的在想,我要全身綁滿了炸藥包跑到人流量最大的廣場去,或者在死之前好好的享受一下這個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生命,我可以搞到一把槍,我到銀行搶劫,然后放肆的放縱自己的生命;我還可以去扯著那個糟老頭沒有幾根頭發的腦袋,然后問候他全家,然后把他曾經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的還給他,譬如拿性虐待玩具把他的菊花捅爛了…… 我有很多的想法,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去實施過,不是不敢,而是因為不能。 從床上爬起來,我麻木的穿衣服,到樓下買了一份湯面,再回去的時候程葭綺正在走廊打電話,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的避開,我就像是一條可憐的臭蟲一樣,就連我自己也厭惡我自己,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后來他來敲了我的房門,讓我記得要交房租和水電,我木楞的點點頭,我想,我已經忘記怎么講話了,翻箱倒柜的早了好久,除了身上的二十三塊錢,我一無所有。 這時候安杰打了電話過來,約了我在金森大酒店,那天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急躁,頭發都翹了起來,將那上萬塊錢的墨鏡扔到了地上,一看到我進門,就瘋狂的撕扯著我的衣服。 他說,他喜歡上別人了,他不知道怎么辦。 安杰是娛樂圈出了名的音樂天才,他的身份背景幾乎是完美的,哈弗工商管理碩士,父親是律師,母親是有名的鋼琴家,從小在國外長大,混了四國血統,長相俊美,才華橫溢,就好像是上天的恩賜一般,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在他人看來如此無暇的人竟然喜歡男人,而且還愛上了他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