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幾只蒼蠅,被趕走了?!毙‰x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普通的蒼蠅?” “大人,您預料的不錯,夜宅果然被盯上了?!泵钜粽酒?,兩手相扣垂在身前。 “夜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讓任何雜碎接近夜宅一步?!辫^信誓旦旦,順勢向我靠來,幻月不著際地擋下她的舉動,剛伸出的一只素手迅速縮回,主人露出十分無辜的笑臉。 “匯報情況?!被迷掠肋h那么冷若冰窖。 我坐入沙發,捧著一杯茉莉花茶悠悠品飲,聽著前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 璇璣被我回絕要求后,郁悶地動身去酒吧,哪知剛出結界,便發覺附近的異常,有兩股不尋常的力量碰撞,離夜宅越來越近,她暗生警惕。 劃破黑暗的兩道光焰在山林中清晰耀眼。明亮的光束拔地而起,卷起一層駭浪,與藤枝般的青色幽光相持,半空中綻放出數朵燦爛的星花,飄灑林間。 樹梢上立著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站在九宮陣法中,左手指間的戒指上一顆橙色寶石流光溢彩;一個衣著寬幅長裙,像古代女子裝扮,背后腰部伸出幾條張牙舞爪的長藤,散發出的沉冷陰氣不言而露。 橙色寶石的主人快速并指結印,寶石中引出一柱光芒,舉向天際,一只巨大鵬鳥幻影騰空躍出,發出長厲嘶鳴,響徹山谷。鵬鳥扇動雙翅,霎時狂風大作,一道龍卷颶風直襲古裝女子,半途中又分裂為八道,于不同方向圍攻過去。 女子只有后路可逃,卻見她不緊不慢地揮動長袖,腰間長藤脫落,迎面飛向颶風與之纏繞抵擋。女子尋機閃到一旁,糾纏的兩股力一齊射往夜宅,被無形的結界輕巧化解。 打斗中的兩人雙雙震駭,停止攻擊,同時望向那個隱藏著非凡力量的角落,竟發現此處有座老宅邸,幽幽的燈光若隱若現,籠罩在一層牢不可破的結界中,隱然間令人生畏。 璇璣見他們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自己的地盤上打架,攻擊夜宅,早是火冒三丈,當即恢復原身,一聲怒吼:“你們……活得不耐煩了?!?/br> 兩人沒想到附近有第三人在場,那一身淡藍色古裝長裙的美麗脫俗女子,似乎為宅邸中人,俱一愣,周遭漸浮起懾人的壓迫感。 “誰?”橙色寶石的主人喝問,一頭清爽短發,中性的聲音雌雄莫辯。 “你管我是誰,敢在這里撒野,不可饒恕,”璇璣惡狠狠地回應,“現由我替主人執行對爾等之審判,褻瀆主人圣地,不得好死?!?/br> 四字猶自地獄涌出,璇璣立于空中,兩條飛旋的藍玉帶襲卷向二人。后者措不及防,急急避開,不料身后飛來更多玉帶,散發點點熒光,將兩人各自纏縛。 玉帶收緊,身體愈發使不上勁,寶石主人惱怒:“快放開我,你如果不是和她一伙,就別妨礙我收拾那只兇靈,否則你會后悔的?!?/br> “威脅我?!真是天大的笑話,區區一個卑微的人類居然敢藐視我……”璇璣憤懣的一句未說完。 “臭女人,我跟你無冤無仇,不幫忙且算了,還連我一起抓,實相的趕快放了我,否則我要你好看?!迸觾瓷駩荷?。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賤人,”璇璣氣極,臉色發青,嘴角咧開殘忍的彎弧,“下地獄去吧!”雙臂展開,水袖中射出萬丈強光,兇靈備受灼燒煎熬,痛苦慘叫,凄厲得欲將人的耳膜刺破,傳入客廳里的小貓咪耳中,瘦小的身體在星河手里恐懼地打顫。 “星河,絲絲好像很害怕,我們出去幫忙嗎?”妙音弱弱地建議。 “女人之間的戰爭,男人不好介入?!毙∧泻㈤e淡地喝著一杯紅茶。 小姑娘額前掛起黑線,轉問向下一位:“殿下?” “璇璣不是夜落,我不會插手?!币闺x回得甚是干脆。 妙音很受刺,蹲在墻角里畫圈圈,為璇璣默哀:她那次撒酒瘋的胡言亂語貌似把大家都得罪了。 結界外的兇靈臨近化作飛灰散滅,林中忽生一團青煙將她包裹,捆緊的玉帶松解,一個男聲從遠處飄來:“謝幽冥使大人大量,不與我等計較,御靈師已帶到,剩下交由您任意處置了?!痹捯襞c青煙沉落,兇靈亦不復存。 年輕的御靈師趁璇璣的注意力集中在兇靈上,暗暗召喚被玉帶襲擊那刻消失的鵬鳥,聽聞此言,禁不住一愕。就在其閃神的片刻,側面直直射來一記暗流,御靈師躲避不及,剎那間仿佛有千萬根針齊齊扎入肺腑,痛不欲生。 撕裂的慘呼聲被長鳴覆蓋,鵬鳥及時出現,雙翅收攏護主,化作一片浮光與御靈師消失在夜空下。 璇璣被那個聲音弄得滿頭大霧,原本要好好教訓的一人一靈,逃的逃,被救的被救,落得一場空,她仰天長嘯,憋著一股怒火無處發泄…… 聽完一段精彩的描述,我撫摸著竄到懷里的小貓咪,明白她所害怕為何。 “那只兇靈和救走她的男人是什么來頭?”幻月像在問她,又像問自己。 “謝幽冥使大人大量,御靈師已帶到,剩下交由您任意處置,”星河念出,“這句話很有意思?!?/br> “璇璣和他們是一伙?”小離偏過頭看她。 “殿下,人家這么清純善良,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辫^嬌滴滴道。 雖說眼前是位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眾人聽此一言依然倒胃口—— “我們當然清楚,只怕逃走的御靈師會信以為真,”我撥正主題,“他受的那道攻擊可能是獲救的原因,璇璣的流云僅憑一個人類,斷難輕易脫困,或許他自己并不知,甚至會先入為主,認為是璇璣下的手?!?/br> “冤枉!”當事人瞪目。 “你自己先放話要他不得好死?!被迷吕湔Z。 “嘴上一套,做出來另一套,故意設下陷阱等著白癡往里跳?!毙∧泻⒛樕先匀黄届o無瀾。 “你說誰呢?”璇璣飄到他身邊,挑指捏住其下巴,陰仄仄地問。 “璇璣,別誤會,星河指的不是你,是那個御靈師?!泵钜糈s忙充當翻譯。 “哦——”女子了悟,手指改為溫柔地摸上那張精美臉蛋,“我說嘛,小星河很乖的,不會那么頑皮?!?/br> “拿開?!毙∧泻⒊脸镣伦?,眼角射一抹鋒利的光。 深知星河性情的璇璣對他興趣也不大,適時收手。同時客廳墜下一道明光,阿穆回來了。 “結束了?”我閉目仰靠在沙發背上。 “該收拾的都收拾了?!?/br> “你連他也一塊收拾了?”我有點驚訝。 “對自知之明者我從不吝嗇自己的寬容?!卑⒛乱桓本痈吲R下的姿態。 ☆、第十一話 孤獨的暗世界 (3352字) “夜落,記得不久前你要我記住我們在這個世界是客人,可如今你自己與那個死神撕破顏面?!被迷沦|問,“就為了尹劍尹蝶兩兄妹?” “幻月,你學會揣摩我的心思了?”我面色保持平和,緩緩反問。 “不,我想提醒你,不是所有不希望發生的事都能阻止,尹蝶逃不了死亡的厄運,尹劍終將被仇恨吞噬,誰也改變不了,你可以插手一次,卻不能替他們選擇。如果再繼續下去,造成的苦果只能自食?!?/br> 無可置否,我進入那間更衣室的瞬間,便察覺到了窗外蠢蠢欲動的妖獸,看到長相與瓔涵兒相似的尹蝶,保護欲頃刻占滿心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即便清楚今晚本是她生命的終結之夜。 指示阿穆消滅暗中侵襲的妖獸,阻截乘著夜色而來的死神——原本新月之夜,我不該出現在派對上,只因自己的堅持,將沉重的命運推動。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辦法收手。雖是客人,到底也有自己的意愿和主張,對周圍之事難以熟視無睹,這或許是沖動,但我已被卷進來,不可能袖手旁觀了,而且在風鈴熟知的世界里,我并不完全是客,沒必要太被動。何況邪神的做事風格,向來不需過問別人,隨心所欲才是王道?!蔽衣朴频卣f完,淡漠的語氣中透著十足的挑釁與狂妄不羈。 面前幾人明顯愣了又愣,大概適應了我溫和的一面,想不到突然間變得如此輕狂,大腦一時轉不過彎——此話若放在以前,他們尚且相信我能說出,但當重生之后,這便成火星撞地球的稀奇事了。 “怎么說呢?感覺我最高傲尊貴的夜落大人回來了?!辫^抱胸,一手摸著下巴細細鑒別,態度難得正經。 “璇璣,我交代你的事辦完了嗎?”柔和的聲音里有股警醒的寒意。 “???”她呆滯了幾秒,恍然大悟,“給煦帶話,我馬上去?!痹捯魟偮?,人隨后消失。 “夜落大人,無論您想做什么,幻月的誓言將永遠與您同在?!蹦请p冷眸中隱藏的堅決我能讀懂——這個冷酷的男人,內心其實埋著一顆灼熱的火種,表面愈是寒冷如冰,心里便越加如火如荼。 “大哥,你若是早有這種想法就好了,我定會鼎力支持?!毙‰x唇角閃過一絲邪笑。 “身上好久沒這般熱血沸騰了?!卑⒛萝S躍欲試,像極整裝待發即率大軍出征前線的將帥。 總感覺他們兩個好像會錯了意,我壓根沒打算干什么大事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大人,死神就交給我吧!”阿穆迫不及待地主動請纓。 “死神無殤,”我平靜道出,眼里劃過一抹凌光,“更適合煦?!彼拇箸牭逗挽愕哪婺д韧瑸槭踌`收魂神器,很有一拼,相信煦也會滿意此安排。 “大人,他就是您為煦準備的禮?”妙音聽出其意,忍不住咋舌。 我淺淺一笑,并未作答——早已備好,只是沒料想契機來得這么快。 燈紅酒綠的夜明珠吧臺前,煦為iris調好一杯酒,像熟人般地寒暄:“好些天沒見你來,最近很忙嗎?” “唉,頭疼事一樁接著一樁?!眎ris嘆口氣,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妨說出來排解排解,”煦溫聲笑道,“上次就聽你說讓人不省心,卻不知道什么原因,結果又盡在聊我的事,現在總該到你吧!” “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妖怪、幽靈嗎?”iris擱下杯,兩片美艷的朱唇如迷醉的誘惑。 “有人見過嗎?”煦不回答,巧妙地把問題拋回。 “普通人看不到它們?!?/br> “iris小姐看到過?” “如果我回答是,你信嗎?” “相信?!膘阆胍膊幌氲乜隙?。 “為什么?”iris微感詫異。 “因為美麗的女子不會說謊,”煦露出孩子般純潔的笑容,“越美麗越容易接近真實,iris就是一個美麗真實的女子,和你的名字一樣?!?/br> “我對你的評價要多加一個字,”iris不覺輕笑,“你很會說傻話,我跟你說,其實美麗最不真實,它是一件掩蓋一切虛偽與丑陋的華麗外衣,你不忍心刺破它,不愿意揭開它,寧可醉倒在虛華的表外上,也不想窺探里面的骯臟,因為人總是這樣,向往美好,沉浸在繁華夢中,沒人會選擇痛苦地過一輩子,所及之處,停留在美麗上,足夠了?!?/br> “人人都有追求美的資格,美麗本身并無罪,美好,因為美所以好,若能活得更美更好,何必刻意去嘗試痛苦呢?” “聽你說,我像在自尋煩惱?” “但iris的煩惱不是美麗?!膘闼瓶赐噶怂乃枷?。 “我小看你了,”iris再次詫異,旋即笑出,“真人不露相??!像你的名字,夜,神秘不可捉摸,煦,如陽光的溫暖,你恰好是兩者的組合?!?/br> “謝謝!”煦的笑容如同夜間綻放的曇花,美麗不失風雅,iris看得不禁瞇了眼。 “煦···”她欲再說什么,或許想提醒他晚上多注意,告訴他謀殺少女的兇手已逮捕歸案,但谷江仍舊飄搖不定。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思路,iris接起電話,只聽了一小會兒,眉間悄悄蹙起,臉色發白··· “煦,alk,我有急事必須走了,bye!”順手拎過一只精巧的lv提包,她急匆匆地離開。 煦微笑地目送著走出酒吧的倩影——前兩次就注意到她左手上那只戒指,不同尋常。 “煦,看哪位美女呢?眼都不眨?!辫^晃到吧臺擋在他面前,擺出萬人迷的嬌態,口氣輕挑而戲謔。 “又被幻月趕出來了?”煦溫和問道。 “哼,別跟我提他,”璇璣迅速板下臉,干咳兩聲,湊過去對他神秘一笑,“這次是夜落大人眷顧你···” 湖中央的城堡里,iris幾乎橫沖直撞進去,廳中一張米色貂皮軟榻上躺著一名傷重少年,全身被鮮血染紅,殷紅的液體沿著垂下的手臂直淌,浸沒那顆橙色寶石,又接連不斷地滴在紅色地毯上,怵目的顏色仿若在割裂脆弱的靈魂。 “錦凡,”iris驚恐,發緊的喉中擠出顫抖的字眼,“錦凡···”望著那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和緊閉的雙目,她只覺天旋地轉,“錦凡···”死死咬著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