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侍書吐了吐舌頭,“奴婢還真的記不起他小時候穿多大的衣裳了,對了夫人,大奶奶的信里面還說,二奶奶有了身孕,如今都三個月了?!?/br> “那可真是太好了,”曾淑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擔憂,“這樣祖母就能放心了,不過二嫂如今跟著二哥在那偏僻的山坳坳里,也不知道吃用方面跟不跟得上?!?/br> 曾淑的二嫂,就是唐家三姑娘了,她和曾淑的二哥于一年前,也就是曾二郎考中進士之后成的親,然后沒過多久就跟著曾二郎外放了。 聽說那是個窮苦地方,兩個人過年都趕不回來。 曾淑想了想道:“侍書,你等下跟晴雁說一聲,讓她收拾一份賀禮送去,別忘了加上兩支上了年份的人參,二嫂那里怕是買不到?!?/br> 侍書答應著,“知道了,夫人?!?/br> 曾淑滿意點頭,又問,“大嫂和我那個小侄女可好?”曾淑的大嫂童氏在曾淑到邊城之后沒有多久就診出了喜脈,于幾個月前給曾淑添了個小侄女,全家都高興得很。 侍書笑道:“大奶奶信里說都好,一天一個樣?!?/br> 如此,曾淑也放下心來。 這一年多里,她遠在邊城,最為擔心的就是京城家人的情況,生怕出了什么事自己鞭長莫及,好在一切都順利。如今祖母的身子大好了,母親性子也改了些,家里也被大嫂管得井井有條。 第七十六章 邊城 邊城的傅將軍府, 侍墨做繡活的手有些遲疑。昨日她和晴雁說了會兒知心話,說她羨慕那兩個被送來的丫鬟,能夠嫁給侯爺手底下的將士們, 將來沒準也能做個官家太太。那一日曹小將軍夫人來的時候是她在夫人身邊伺候, 聽了其實就有些動心。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 夫人曾經問過她想要嫁給什么樣的人,她并不知道,但那一日聽到曹小將軍夫人那番話后, 她突然就明白了。 她也想嫁那樣的人。 然后晴雁就道,她可以自己去求夫人,因為她二哥說軍營里頭還有好些未成親的,知道夫人身邊有丫鬟沒有配人, 個個都踴躍得很呢。 夫人允了老夫人送來的人,沒有道理不允她身邊的人的。 這讓她回去之后大半個晚上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一時間不知道是聽從晴雁的勸說去找夫人還是應該像別的丫鬟那樣, 等候夫人的安排。 在曾府的時候,她就不像侍書那樣,和夫人親近得很,等夫人嫁過來侯府, 她又不如晴雁她們幾個能干。 長久下來, 就生出一種自己沒有用處的感覺。 特別是如今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又要放身契,又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選,未免太過于勞煩夫人了,是以就有些躊躇。 要不還是聽夫人的,嫁給府里的管事? 可是又有些不甘心。 侍墨心不在焉地穿著線,然后一個不小心就把手給扎了, 頓時就皺著眉把手指頭含到嘴里。 “侍墨jiejie,夫人喊你呢,”春桐從門口冒了出來,對屋內的侍墨甜甜笑道:“是之前請的穩婆來了,夫人讓她們先去看看屋子有沒有哪里不合宜,讓你和晴雁jiejie一道去呢。說若有不妥的,要當即就換了?!?/br> 晴雁和侍墨一個管著府里的人,一個管著府里的庫房,讓她們兩個跟著的確很快就能辦妥了。 侍墨不疑有他,答應了一聲然后就放下手里的活計跟著出去了。 兩個侯府派來的穩婆,兩個在這邊請的穩婆,還有關注著此事的夫人以及侯爺,侍墨打起精神一一應付,等回來的時候人都快累癱了。 婚事的事情自然也就沒說。 她沒有說,雖然關心著二哥的婚事,但接下來同樣累得很的晴雁也沒有說,兩個人都明白眼下最要緊的是夫人生產一事,旁的都得靠后。 于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在三月十一的早上,曾淑用過早膳后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鼓聲,頓時心頭就是一跳。 “這是什么聲音?”她望向左右。 丫鬟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晴雁遲疑著道:“好像是,守城的鼓聲?!?/br> 此言一出,當下就有人竊竊私語,“難道是遼人來了?” 曾淑一驚,隨即就感覺到腹中一痛,有什么溫熱的東西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她看著周圍有些慌亂的丫鬟們,苦笑道:“我好像要生了……” …… 侍墨跌跌撞撞地往城門方向跑去,她是被派出來送信的,夫人被緊急送進了早就布置好的產房,幾個穩婆和生過孩子的晴雁都進去幫忙了,侍書和晴屏則在外頭看顧著,她便領了送信的差事。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 今天城門口的戰鼓響了,城里大部分的人雖然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事,但如今還是難免慌亂,到處是急匆匆的人,以及打翻在地的果子、湯水等等。 侍墨先是去了曹府,請了曹小將軍夫人去照應一二,然后從曹府出來又急急忙忙地趕往城門口給侯爺送口信。夫人說只需送個口信去,如今將士們正忙著,侯爺不一定能回來。 這一路上她盡力躲閃著,但還是時不時地碰上一兩個人,特別是到了城門下的時候,被后面一個扛著木頭的大漢撞得跌倒在地,手都流血了。 “哎呀……” “姑娘你沒事吧?”后面那人甕聲甕氣地道。 “我沒事,”侍墨趕緊爬了起來,給他們讓開一條道,然后又看著前方來來往往要么提搶要么配刀的將士們,猶豫著問道:“這位大哥,我是傅將軍府里的丫鬟,你們認識傅將軍嗎?我找他有急事,能不能幫忙傳個話?” “什么話?”那人道:“我雖然到不了將軍跟前,但認識將軍身邊的親衛,不過得是真的急事才行,不然可是要挨棍子的?!?/br> “當然,當然?!笔棠渤鐾?,“這位大哥你認識鄔榮嗎?你跟他說我是在夫人什么伺候的侍墨,有急事要找將軍?!?/br> …… 傅將軍府。 四個穩婆、三個大丫鬟都如臨大敵,就是后面趕來的曹小將軍夫人也緊張得很,抓著曾淑的手道:“你先忍著,莫要大聲嚷嚷失了力氣,沒勁了后頭不好生呢?!?/br> 曾淑額頭冒汗,嘴唇亦有些白,“勞您看顧了?!?/br> 曹小將軍夫人拿出帕子給她擦汗,“這是應該的,你這沒個長輩在身邊,我們這些年長的可不得多照應些,咱們邊城的女眷們都是這樣過來的?!?/br> “想我當初生我家老三的時候,鐘將軍夫人就在外頭守了一宿呢,我家將軍那些同僚、下屬們家里有事的時候,我也去過不少回?!?/br> “你放寬心,放寬心,啊?!辈苄④姺蛉税参恐?,然后又問了穩婆幾句,才轉頭又沖著晴雁道:“讓人去給你家夫人煮些吃的,怕沒那么快呢?!?/br> 晴雁趕緊出門去吩咐,等她回來曹小將軍夫人又道:“參湯呢?可有準備好參湯?另外大夫,熱水,剪子等等都備齊了嗎?” 晴雁繃緊了臉,快速答道:“都備齊了,每一樣都備了兩份,還用熱水煮過了,隨時都可以用?!?/br> “倒是個機靈的,”曹小將軍夫人贊道,然后又安慰曾淑,“這是我見過最齊整了的,你定能夠平平安安的給你家將軍生個大胖兒子!” …… “殺——” 一波又一波的人搭著□□往高大的城墻上攀爬,不過不等他們爬上來城墻上方就會出現滾木,箭支、□□、熱水等物。挨上這些的人無不慘叫連連,有的失足摔落在地,抽搐了兩下后就沒有了呼吸。 傅永寧、鐘將軍、曹小將軍等幾個將軍神情嚴肅地站在城墻上,鐘將軍看了一會兒道:“今年他們來得比之前早,人要少一些?!?/br> “這得多虧了傅將軍,”曹小將軍看了一眼傅永寧,“要不是他在過去的一年多里不辭辛苦地一趟趟往草原跑,把人殺了些,如今可就麻煩了?!?/br> 另外一個將軍冷哼,“可若不去,那些將士們也就不會死了?!?/br> 他說的就是那些跟著傅永寧等人北上,然后被草原上的遼人殺死、凍死、病死以及走失了的將士們。在過去的一年多里,邊城這邊的人明面上聽從旨意按照傅永寧的吩咐行事,但暗地里卻各有各的想法。 尤其是在此過程中,只有傅永寧那個派系的將士們升了官,得了賞賜,別的連口湯都沒得喝,所以這時候就忍不住嘲諷。 “我們以往不也像今天這樣嗎?” 那人略有些得意地看了傅永寧一眼,指著忙碌的將士們道:“守城有什么不好,人不用死那么多,功勞卻是分毫不少?!?/br> 傅永寧投過去冰冷的目光,“然后就任由他們來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城外的糧草、百姓們任由驅擄?” “只需三萬兵馬停兵城下,便能圍城三月?” 他說的這件事是四年前發生的,當時遼人三萬大軍圍在城下,時不時地派一些人攻打城門,試圖登上城墻。剛開始城里的將士們也是按照老規矩死守,但后來發現他們一直不走,并且想要繞過邊城南下,于是就有些慌了。 但慌也沒用,打不過啊。 后來經過了死守、反擊、對方潰逃、乘勝追擊、反中埋伏…… 傅永寧的父親以及兄長,便是在那一場戰事中戰死的。由于他們帶領的將士們沒有太多與遼人正面交鋒的經驗,所以那一戰死傷慘重,五萬的兵馬被三萬的遼人吞食殆盡。 要不是傅永寧奮力突圍,恐怕連他們的尸首也撿不回來。 那位將軍還想再說些什么,但鐘將軍開口道:“好了,北上之事,雖然是傅將軍最先提出的,但也是陛下同意了的。陛下對我等寄予厚望,這一年來要人給人,要糧草給糧草?!?/br> “北上草原是要做的,但守城也是要做的,我等切莫辜負圣恩?!?/br> 幾位將軍齊齊應是。 簡短的小會開完,幾位將軍四處散開,各自前往各自負責駐守的區域。傅永寧雖然貴為廣寧侯,但在邊城這不認爵位的地方,也就只是一個傅將軍罷了。并且由于過去的一年里他以及他帶領的屬下立功太多,這次還被分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前面不失守他們就沒有用武之地的那種。 這讓部分將士們心不在焉。 傅永寧狠罰了幾個才止住了這種風氣,勒令他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更不得擅離職守。 “侯爺!”鄔榮的臉上喜憂參半,快步走上前來,湊近了傅永寧的耳邊低聲道:“侯爺,剛剛府里來人,說夫人就要生了!” 傅永寧眼睛大睜,抓著他急問道:“你說什么?!” 鄔榮險些被他提了起來,連忙道:“咳咳是夫人,府里來人說夫人快要生了,就在剛剛戰鼓響的時候?!?/br> 曾淑要生了! 傅永寧確認了此事無誤后馬上把人放開,整個人都快被歡喜淹沒了,腳步下意識地往下方走去,但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了下來。 鄔榮揉著脖子跟在后頭,不解地問道:“侯爺?” 傅永寧轉身望著不遠處的喊殺聲,然后道:“我不能走,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立刻來報!” 鄔榮遲疑著,“可是……” 不過傅永寧沒等他說完就抓過一把長弓,大步往城墻方向走去,到了之后看也沒看地張弓搭箭。在漫天的箭雨之中,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三月十一,亥時一刻。 在疼了一整個白天和半個晚上之后,曾淑在傅永寧的焦急等待下,于戰后安靜的邊城夜晚生下了長子。 第七十七章 京城的反應 “夫人, 小少爺睜開眼睛了?!笔虝自诖睬?,看著上面那個在襁褓中的孩子有些稀奇的模樣。 曾淑躺在床上,頭上戴著一副抹額, 笑望著旁邊躺著的孩子。 他的眼睛睜不大開, 只透著不大的一條縫隙。曾淑也不知他這次睜開眼睛看清了沒, 沒等她仔細看他又閉上了。 “小少爺乖巧得很,”同樣生了一個兒子的晴雁贊道:“我家里那個剛出生的那幾天天天都在哭呢,也就現在才好些了?!?/br> “他昨晚也哭呢, 也就現在吃飽了才好些?!痹缣ь^問道:“孩子出生的事,給京城去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