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傅將軍!” 傳令兵甲胃在身,只抱拳行了個禮,然后就在隨身攜帶的包裹里取出了兩封信,大聲道:“傅將軍,鐘將軍今早收到了京城送來的諸位將士的家書,這是您的!鐘將軍說明日一早他將派人送奏折回京,如您這邊需要送信,請今晚派人送到將軍府?!?/br> 傅永寧點點頭,然后示意左右去接。 旁邊站著的鄔榮走下堂去,伸手接過了這兩封折疊整齊的家書,然后轉身呈給了傅永寧。 兩封信,一張字跡娟秀透著幾分靈氣,是曾淑寫的。另一張則筆跡規整,是老太君身邊的人寫的。 傅永寧先看了曾淑寫的那一份,里面很平常的說了些家事。如老太君、老夫人以及她和敦哥兒都很好,讓他不用掛念。 另外還說了這一次重陽節府里會大辦一場,她讓人去請了江南的戲班子,還有老太君讓人把十年前釀的菊花酒起了出來,她雖然還沒有喝,但想來味道很是不錯。諸如此類的,曾淑零零碎碎寫了兩大頁紙。 傅永寧一邊看著,臉上的嚴峻表情和煦了許多。 這讓底下坐著的幕僚們看得嘖嘖稱奇,他們都是跟了傅永寧有些年頭的人,最近的一個也是一年前投入他門下的 由于傅永寧是少年成名,自身的面相也不是兇神惡煞的那一款。所以平日里為了維持身為將軍的威嚴,他都是不茍言笑的。 何曾在下屬的面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不過這些幕僚們的驚訝并沒有到頭,如果說傅永寧看了第一封信之后的表情是高興的話,那等他拆開了第二封信,那表情就是狂喜了。 甚至是狂喜得過了頭。 有那么一瞬間,鄔榮看到侯爺抓著那封信的手都在顫抖,他心里面很奇怪,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他悄悄地往后靠了靠,然后用眼睛的余光不經意的看到,信上的一角寫了一個‘喜’字。 喜? 什么喜呀? 難道是府里頭又有誰要成親了嗎?他有些苦惱的想著,又有一個人要成親了,也不知道是誰??蔀槭裁催€沒有輪到自己呢?娘說夫人已經給他定下了人選,那到底是誰呀? 胡思亂想間,傅永寧和幕僚們已經快速的把這一次的事議完了。傅永寧力排眾議,決定不讓大軍龜縮在城內,而是趁著遼人的大軍還沒有匯集起來的時候,分派幾千人組成的小股人馬到草原上去掃蕩。 不過這個事情并不簡單。 因為一直以來,從傅永寧的父親先老侯爺再到如今鐘將軍,都是傾向于把這阻攔遼人南下的邊城,牢牢守住的。 只要守住了就有功無過,只要打退了,就立了大功。而若能在守城的過程中多殺些敵人,那就是立了大大的功勞。 所以傅永寧一提化守為攻,就得到了邊城幾乎所有將軍的反對,整個議事大廳,瞬間吵成一團。邊城最高的將領,一品大將軍鐘將軍也很是為難。 身為邊城地位最高,同時也是待得最久的將領,他深知一味的守下去并不是個辦法。守得越久遼人對攻城的了解就會越深,這個從每年逐年上升的戰死人數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雖然守住了,但他們也付出了非常重的代價。 長久以往總有一天是守不住的,就像三年前一樣,這座城也被攻破過,但想要守慣了城的大家沖出去,又談何容易呢? 守城不一定死,但貿貿然的沖出去,卻很大可能不能活。因為一旦真的拼上了刀槍,本朝的將士們遠遠不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遼人的對手。 鐘將軍緩緩地把目光放在了提出這個主意的傅永寧身上。 邊城將士們爭執的結果如何,京城這邊并不知曉。隨著院子樹上的葉子一天黃過一天,天氣也一天冷過一天,重陽節漸漸的臨近了。 這一日,曾淑請了沐休的老太醫去給祖母看病。這是她在發生了二哥的那件事情后,第一次踏入曾府的大門。 田氏早早就得了信,忐忑地在二門上等著了。在她的身后還有曾淑的大哥以及二叔的長子,一臉嚴肅表情的曾家三郎。 見到曾淑被丫鬟們扶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田氏走前兩步,有些不安地說道:“淑姐兒,你回來了?!?/br> 曾大郎以及曾三郎也和曾淑打著招呼,一個喊她大meimei,一個喊她大jiejie。 曾淑給他們兩個回了禮,然后看著母親這個模樣,又想起了自己每日早上吃的貴重燕窩,嘆了口氣道:“娘?!?/br> “哎!”田氏聽到這話后好像是得到了莫大鼓舞,一疊聲地道:“淑姐兒,你祖母啊已經在等著了,昨日得了你的信她老人家很高興,今天早早的就起來了?!?/br> “另外呀,多虧了你派來的那個姓孫的大夫,你二哥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天天在屋子里讀書呢,你爹說他比以前都要勤勉?!?/br> 她又看到了后面轎子上下來的老太醫,頓時朝他微蹲了一下身子,道:“勞煩大人了,家里的老太太已經在屋里等著了,您這邊請?!?/br> 老太醫客氣的朝她和后面的曾大郎、曾三郎拱手,說了句“有禮了?!?/br> 曾家并不算大,所以一行人很快的就來到了正房,曾老太太鄒氏果然已經候在了屋內,除此之外還有家里的其他人,而曾淑的二嬸董氏則親自站在門口,給眾人打起了簾子。 她對老太醫的態度也很是恭敬,道:“大人請?!?/br> 待老太醫進去之后,她跟隨在曾淑身后,小聲問道:“淑姐兒,這太醫就是你之前說的,對婦人調養很擅長的太醫?” “你是不知道啊,那一日你們府里的那個孫府醫,給老太太把完脈,然后就說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傷了底子,若是不加以調養,恐怕于歲數有礙?!?/br> “當時我就嚇得臉都白了,娘夜里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后來我們又找了幾位大夫來看,有的說并沒有大礙,有的又說不太好,還有人說老太太身子康健得很?!?/br> “這……” 董氏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二嬸您放心,”曾淑安慰道:“這位太醫在太醫院里面是很有名氣的,宮里的娘娘娘們都會指了她去把平安脈,平日里京城的許多公候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們,也都是請了他來調理?!?/br> “我前幾日也請了他來看的,不過他只有沐休的時候才會給尋常人家看病,不然我早就請了他來了?!闭f起這個,曾淑又想到自己沒有懷孕的事還沒有告訴家里人,等下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這就好,這就好?!倍项D時松了口氣。 老太醫仔細的給鄒氏把了脈,說的話也和之前孫府醫說的差不多,鄒氏是得好好調養著,然后給她開了一個方子。 今日留在府里的,除了田氏及董氏這些女眷之外,曾大老爺以及幾位小輩也在,幾個人都很關注曾老太太的身子。曾大老爺更是說不管多貴重的藥,只要是對老太太身子有益的,他們都會找來。 見狀,老太醫便說了一些滋補的方子,曾府眾人千恩萬謝的把他送出門去。 “這下你們可放心了吧?!?/br> 鄒氏看著眼前的一屋子兒孫,樂呵呵的說道。 “娘,您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董氏雖然比剛才更放心了些,但也不敢大意,“我看吶,等重陽之后我還是先不要回去,得在家里看著您把身子養好了才行?!?/br> 原本董氏只是回來探親和送節禮,以及把已經讀完了四書五經的大兒子送回來讀書的,因為京城有更好的書院。 但她回來才多少日子,家里的事就一樁跟著一樁。 如今婆婆還被太醫說要好好的調養,這樣她作為親兒媳婦又怎么能放心離開呢?畢竟她那個大嫂是那樣的不靠譜。 如果她就這么走了,回去之后肯定會被夫君埋怨。 心里打定了主意的董氏,決定回頭就讓兒子給夫君去封信,除了要把家里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寫上之外,還要說一說他們幾個要在京城多待些日子的事。 不過董氏雖然這么說,但鄒氏卻不是很高興。 她道:“你留在這里做什么?還是快快回去要緊,老二在外頭沒人幫襯著,我這心里也放心不下。家里頭啊,不是還有……”她說著說著便把目光放在了束手立著的曾大老爺,以及神情有些緊張的田氏身上,“不是還有你大哥大嫂嗎?” 曾大老爺微微彎腰,點頭道:“弟妹你放心,家里頭有我和你大嫂呢,”他說完了這句話又補充道:“還有老大他們,會把母親照顧好的?!?/br> “對對對,”田氏最近正是爭相表現,以圖家人改觀的時候,見狀連忙道:“弟妹你就放心吧,不管用的藥材多貴,我都會讓人去買來?!?/br> “那就謝謝大嫂了,”董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不過母親的藥錢也不能全讓大哥大嫂出,我這次回來除了節禮之外,還帶了一些銀子,待會兒我就讓我的丫鬟送一千兩過去?!?/br> 曾淑剛剛一直和祖母說話,如今見二嬸還是不太放心,于是道:“二嬸,我也會時?;貋砜纯醋婺傅?,那位太醫醫術精湛,有他在祖母可以安心調養?!?/br> 不過她這話說完,董氏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鄒氏就有些不滿的說道:“你湊什么熱鬧?你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哪好走來走去的,應該在府里好生歇著要緊?!?/br> 曾淑聽了這話后一陣尷尬,看見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家人,然后小聲的說道:“祖母,我沒有懷孕,之前給我診脈的那個大夫是個庸醫,他把的脈不準,我們府里的府醫以及剛剛來的那個老太醫都說我并沒有懷孕?!?/br> “怎么?”鄒氏大驚,扭過身子問道:“你說什么,你,你實際上并沒有懷孕?上次是誤診了?” “是啊……”曾淑有些無奈地重復道:“我并沒有懷孕?!?/br> “這,竟有這樣的事……” 饒是鄒氏這把年紀了,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但還是被她這個消息嚇了一跳,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鄒氏都這么驚訝了,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田氏說:“什么?他竟然是個庸醫,我要找他算賬去!” 曾大老爺道:“竟是假的,那淑姐兒,侯爺知不知道這個事?” 董氏驚訝地道:“那淑姐兒你要如何處置?可要去報官?” 曾沅:“什么?我的小外甥沒有了嗎?” 曾大奶奶…… …… 曾淑等他們亂糟糟的說完才嘆息道:“這件事情不好張揚,也就咱們家里的人才知道,另外我之前想著沒到三個月,所以沒和老太君她們說?!?/br> “如今若是大張旗鼓地去找那個大夫的麻煩,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嗎?這樣反而不好?!?/br> “說得也是?!?/br> 鄒氏已經從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驚訝里回過神來,點頭道:“的確不好太過張揚,廣寧侯府可不是尋常人家?!?/br> “你們幾個都閉緊了嘴巴,”鄒氏嚴肅的對著滿屋子的人道:“這件事情不要宣揚了出去,還有……”她把目光放在憤憤不平的田氏身上,“老大媳婦,還有大郎媳婦,你們要看好了家里的下人,別讓他們胡亂說話?!?/br> 田氏停頓了一下,才道:“……是,母親?!?/br> 童氏嚴肅的點頭:“是,祖母?!?/br> 說完了這件事情之后,曾家人見沒有什么要緊的事了,便紛紛向鄒氏告辭,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就連這些日子寸步不離鄒氏身邊的董氏看到曾淑在,于是也領著長子離開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鄒氏,以及準備用過午膳再回去的曾淑。 曾淑給祖母剝了個橘子,遞過去后問道:“祖母,如今家里頭是母親和大嫂在管著嗎?” “是啊,”鄒氏接過橘子,掰開吃了一口,然后道:“這是他們小兩口來我這兒求的,你大哥大嫂啊,說你娘年紀大了,不好再如此勞累,于是就想讓你大嫂去你娘身邊做個跑腿的,我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應了?!?/br> “反正你大嫂現在整天都呆在你娘的屋子里,除了照顧楠哥兒之外,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以后這個家還是要交到他們小兩口手里的?!?/br> 曾淑見祖母吃得高興,于是又伸手拿了一個。 “那也就是說如今楠哥兒還是在我娘了屋子里了?”她撕下了一塊橘紅色的果皮,“我娘沒有說把人送回去嗎?楠哥兒還這么小,應該由大嫂這個生母養著比較好?!?/br> “你呀你?!?/br> 鄒氏拍拍手,了然地看著她,“這事還是你大哥大嫂看得通透?!?/br> “你娘是有說把孩子抱回去,但他們夫妻兩個說楠哥兒還是陪在祖母身邊吧,等開了春他也是時候開蒙了?!?/br> “那時他大半天都在外院,也就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回來,在哪里都不是很要緊,再過兩年,等他五歲之后就直接住到外院去?!?/br> 曾淑的手頓住了,語氣有些遲疑,“這樣啊?!?/br> “你就不要cao這個心了,”鄒氏見她這模樣,又提點了兩句,“其實你大嫂養得也并不好,她對楠哥兒這個獨子太過于溺愛。你大哥,二哥當年這個年紀的時候,離了親娘也沒有這般天天都哭的?!?/br> “他是你大哥的嫡長子,一直放不開手啊,怕不是要養廢了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