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所以,她踏出這一步的目標就只有一條:三皇子做皇帝。 無垢看著她,驚訝的道:“緒掌門該不會打算利用這七七四十九日,扶持三皇子玄微繼位為帝吧?” 緒煢看著他,笑瞇瞇的“哇”了一聲,一副“這都給你看出來了”的表情。 將無垢看的哭笑不得,半天說了一句:“緒掌門,朝堂斗爭并非那么簡單,四十九日,你如何扶持一個毫無勢力,又不得皇帝寵愛的廢棄皇子斗過太子?” 若是扶持別人或許會很難,但對方是司微,一個神仙,一個大佬主角,她不信司微那么菜。 再說,他不是紫微帝星庇護嗎?做個皇帝,不是命中注定嗎? 緒煢想了想如實答:“我暫時還沒想好?!?/br> “……”無垢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緒煢忽然又對他道:“我來這里回答無垢大人和緒丹師這么多話,其實是想買一樣浮圖島的東西?!?/br> “什么東西?”無垢問她。 緒煢沒說先問了一句:“若是老皇帝短暫的恢復視覺,不算是更改他的命數吧?” “命數只說生死?!睙o垢疑惑的看她,“和看不看得見無關?!?/br> 那就好。 緒煢搓著手說:“我聽說鮫人泣珠淚,若將鮫人珠淚研磨成粉給盲人服下,他便可短暫的恢復視覺,重見光明,我想買些鮫人珠淚,浮圖島想必是有的?!?/br> 原來如此。 無垢明白她為何如此老實了,原來她早有這個打算,“有是有,只是鮫人珠淚的效用有限,一粒鮫人珠淚最多只可讓人恢復視覺一日,我便是將浮圖島所有的鮫人珠淚贈與你,最多也只能頂上十天半月?!?/br> “用不了那么多?!本w煢早已盤算好了,“我只要五粒?!?/br> 無垢看著她,她似是什么都已想好,決定好了。 緒慈忽然傳音給他——[給她,告訴她,三日后你會煉成丹藥給她。] 無垢輕輕嘆氣,緒慈是打算替她用鮫人珠淚煉制丹藥了,他對她真是……予取予求。 “好?!睙o垢答應下她,三日后給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緒掌門,你做這么多,不顧安危,是為了什么?” 他看著她,她應該不記得前世的事才對,可既然不記得又為何如此的為司微? “是為了司微始祖?”他看一眼緒慈,干脆的問道。 屏風后的緒慈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想聽她回答,又怕聽到她回答。 緒煢從椅子里站起來笑了笑,坦誠的對無垢說:“我說了可能無垢大人不信,我做這些,是為了做國師?!?/br> 無垢驚訝的看著她。 屏風后的緒慈也愣了。 她就知道,說了他們也不信,他們皆以為她是緒仙祖轉世,做這些是為了什么前世情債,入世情劫。 不是的,她這么努力就是為了避開這些東西??! 她要做國師,要做任務,要早日飛升成她的仙。 她擺擺手,從無垢的偏殿離開。 無垢站在殿里扭頭看向了屏風后的緒慈,驚訝道:“她說要做國師,不是隨便說說的玩笑話?” 緒慈垂下了眼,她是為了做國師?不是為了司微? 他莫名的想起前世種種,他曾以為師父偏愛大師兄蘇衾,可后來師父與司微一同入世歷劫,他以為師父上一世,這一世來這宮中都是為了司微的入世之劫…… 難道不是嗎? 當初師父和司微一同入世來這宮里發生了什么? 她心里那個人,到底是誰? -------- 宮中廊下掌上了燈,琉璃宮燈印在白雪之上,亮閃閃的發著光,紅梅銀雪,好看極了。 緒煢從偏殿出來,老皇帝身邊的宦官便在候著她,恭恭敬敬的與她說:“緒掌門,三皇子突然說他想看看雪……奴不敢做主,圣上又已服藥睡下,只好來請示緒掌門,這……” 他要看雪? 緒煢想了想,先走回暖閣,輕輕推開一點門,瞧了一眼里面,昏暗的光線下蘇衾還躺在榻上,側身背著身在昏睡。 她莫名松了一口氣,心里是有些怕蘇衾醒來,怕他恢復記憶,不能再將他當成小傻子哄。 輕輕地關上門,緒煢轉身跟著老宦官,去了關押三皇子的菁華殿。 那殿外守著一圈侍衛,前前后后,窗下門邊,全是帶刀羽林衛,如今在老皇帝眼里,玄微已經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救命的藥引。 真正的玄微或許恨過怨過,從出生到死去,他的父親沒有將他當成人看過,他活的還不如一只貓狗。 他孤零零的來,又孤零零的長大、死去。 他從出生就為看到過任何事物,也許是活了很痛苦的半輩子。 但如今在他身體里,替他活著的是司微,那位沒有五感,無情無欲的上神始祖。 他應當不會難過,不知痛苦,可他居然想看看雪。 他也會對什么事情好奇嗎? 緒煢忽然有些好奇,如今的這個司微還有沒有之前的記憶?他再到她,會是怎樣一副神情? 羽林衛向她行禮。 老宦官親自為她推開殿門。 冷冰冰的殿中,她看見坐在榻上的三皇子玄微。 他靜靜坐在那里,側頭看著緊閉的窗戶,一雙灰色的眼睛里無喜無悲,甚至沒有半點怨懟。 她踏進殿中,他聽見聲音轉過了頭來,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定了定。 他在想什么? 緒煢走進大殿,揮手讓宦官退下。 殿門在她身后關上,她看著面無表情,無波無瀾的他,將系統打開選定了聽他的心里話。 “你不怕嗎?”緒煢問他,“我要拿你做藥引,拿你的命為皇帝續命?!?/br> 他依然沒什么表情,平靜的就像垂在殿中靜靜的簾幔,看著她忽然問道:“你叫緒煢對嗎?” 緒煢竟然聽不到他的心里話,為什么? 系統:[他此刻內心什么活動也沒有。] 這么平靜? 緒煢覺得不妙,他若是像司微始祖一樣無欲無求,任殺任刮,那就完了,他自己都不想活,不想去斗,去做皇帝,她費死勁也無用??! “你不想活命嗎?”緒煢朝他走過去,又問他,“我會挖了你的眼睛,給你的父皇做藥引,會將你的命全續給他,你愿意嗎?” 他的目光跟著她,從她衣袍上的珍珠,到她衣袍下的腳,然后掀起眼來看著她的臉問:“我是不是曾經認識你?” 緒煢氣梗,她在和他說生死大事,他在想是不是認識她! 搞什么!神仙就這么沒斗志的嗎?拜托好好搞事業??!皇帝做不做?不做也得做! 緒煢一時之間竟被他梗的不知道下一句說什么好,三皇子這么悲慘的身世,這么哭的命,他就沒有一點點憤恨?怨懟?不甘心? 還是說,他是帶著記憶附體在三皇子身上的?他若是記得自己是司微始祖,那確實……沒什么好斗的! 但是不該啊,他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 他的心理防線,這么平靜?她不信。 “你不記得我了嗎?”緒煢與他對視,慢慢朝他走了過去,停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纏裹著紗布的那只手,輕輕捏住了他的脖子。 掌心里,是她喂蘇衾喝血后留下的傷口,她握著他的脖子,迫他抬起了頭,食指在他脖子上點了點說:“這樣,記起來了嗎?” 他喉結在她掌心里聳動了一下,一雙冰封似得眼睛定在她臉上抖了抖,她的氣味……她血的味道,和手指的觸感像根針一樣伸進他的腦子里。 ——[冰窟……她的氣味,她的手指握住了什么,點了點說:這是我的手指……] ——[這是什么記憶?為什么我會記得?她是誰?這記憶……是哪里來的?冰窟是哪里?我明明從未離開過宮中……] 緒煢聽見了他的心里話,輕輕松了口氣,他也不是毫無欲望,至少純陰的氣味對他來說,是有用的。 至少她現在知道,他確實不記得她了,也沒有司微始祖的記憶了。 那就好。 她松開了他的脖子,轉身朝窗下走,“你不是想看雪嗎?” 他的目光跟著她,從她的腳到她裙擺上的珍珠。 “吱呀”一聲,她將窗戶推了開。 冷風吹著冷血灌入殿中,她的衣袖被吹卷了上來,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 “你是第一次看雪嗎?”她扭過頭來問他,聲音隨著風吹過來。 他聞到了風里的味道,她的味道,不知為何腦子里閃現出夢境里的場景——冰窟、血液、她的氣味、她的撫摸……溫泉、她潔白的腕子、腳踝、身||體……脖子、脖子…… 他咬了她一口,她的血是甜的…… 他心神不寧的搖了搖頭,試圖將那些思緒按下去,聲音冷又啞的說:“關上窗戶?!?/br> 風將她的氣味吹到他臉上,他熱的攥緊了手指。 她卻沒有關,而是朝他走近、再走近,問他:“真可憐,這可能是你死前最后一次看雪了?!?/br> 她的氣味越來越濃,濃的他喉頭和身體發癢,想要抱住點什么,想要那只柔軟溫熱的手安撫…… “關上它?!彼粗?,喉嚨里干癢的厲害。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見我了?!彼呀涀叩剿母?,衣袍窸窣磨蹭在他的榻邊,聲音里也仿佛帶著甜膩的氣息,垂著眼看他,“你不想活下來,看看你從前從未看過的東西嗎?冰山、溫泉、開在溫泉旁的花?!?/br> 他壓下去的思緒一下子亂了起來,她是誰?他不記得她是誰了,可他的夢里全是她,全是她,她到底是誰?夢里那些事,是曾經發生過的嗎?她撫摸他,親吻他……這些是發生過的? 溫泉之內,她纖細的脖子…… 他緊攥著的手抖了一下,猛地閉上眼睛,側開了頭,她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笑了一下,手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她熱熱的氣息就浮動在他耳邊,低低輕輕的對他說:“你不想讓我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