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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親密熟悉的習性,令檀冰長睫下的眼眸極慢地眨了眨。 “師尊?!敝x明瑤輕飄飄地說,“你上次同蘇芷汐裝作不知我對你做了什么,那你現在也不知道吧?” 隨著她話音落下,青年雪云堆砌般的道袍落下,肩上紅蓮在黑暗中迸發出刺目的紅。 “你不知道沒關系,我教你啊?!?/br> “昆侖沒教給你的東西,我全都教給你?!?/br> …… “謝明瑤?!焙诎抵许懫鹉腥说痛艍阂值穆曇?,“你放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br>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敝x明瑤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快,“我在欺負一個守宮砂點在眉心的人?!?/br> “放開?!?/br> 檀冰翻轉的掌心亮起冰藍色的符箓,這一道摧骨符,總用來對付最厲害的惡鬼和妖魔,現在馬上就要打在謝明瑤身上。 謝明瑤分毫不為所動,她迎著他的符箓而去,如此大膽,令如玉似雪的道長瞬間狼狽凌亂。 符箓下一息便朝著謝明瑤的額頭而來,謝明瑤猛地抬眸與符箓的主人對視,兩人于黑暗中四目相凝,謝明瑤低喃地問他:“你真的不想嗎?” 檀冰沒有回應,但符箓也沒有再打下來。 “若今日你真的不要,以后都沒有了?!?/br> 謝明瑤接連的話語令檀冰睫羽飛快顫動,長眸不斷眨著,冷冰冰的視線無一個定點。 “師尊不是要為我除魔么,你便是我的心魔,得到你我就可以除魔了?!敝x明瑤低啞的聲音靡靡在耳,繼續蠱惑著其實肢體上已經沒有任何實質性反抗的道長,“師尊那樣慈悲,普度眾生,也度一度我吧?!?/br> 很快,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殿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往日里昆侖下雪也只是小雪花,但今夜不同,雪花如鵝毛般落下,積落在地,在樹上,在雕欄玉砌的宮殿角上,處處堆壓,氣溫冷得人喘不過氣來,整個昆侖的道士都夜不能寐。 一株靈植的枝丫很柔弱,被厚重的積雪壓得一晃一晃,顛簸間落下簌簌雪花。 晨光泛起的時候,整個溶雪宮已經被大雪裝裹得越發像冰雕玉塑而成。 昆侖雖然終年積雪,但像這樣大的雪,近幾百年從未有過,讓一直等著天亮,等著謝明瑤處置結果的扶微道長十分憂慮。 “清輝,你說道尊不但沒將謝明瑤送出昆侖,還把蘇芷汐給趕了下來,這到底是何意?” 扶微道長最根本想問的其實是:道尊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那太冒犯了,他只能委婉一點。 清輝長老凝著掌心鵝毛大的雪花,沉聲道:“道尊何意,貧道與宗主恐怕是想不明白的?!?/br> 他仰頭看著越來越大的雪:“只是這場雪,恐怕不是什么好兆頭?!?/br> 扶微道長憂心忡忡地看著皚皚白雪:“似乎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br> 他掐指去算,眉頭緊皺,好像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算到。 “不行?!狈鑫⒌篱L嚴肅道,“本座要去一趟溶雪宮?!?/br> 溶雪宮的地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這里氣溫很低,低到謝明瑤裹在被子里不愿出去,就這還無法保暖,還在微微戰栗。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輕輕一揮,淡淡的靈光籠罩了她,她完全感覺不到冷了。 她稍稍睜開了一些眼,有些迷離地望著床榻旁的修長身影,說了一聲“謝謝”就再次睡著了。 她很累,折騰了一夜真的挺累的,需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青年在床榻邊靜靜看著她睡著的樣子,許久才挪動步子,走到了水鏡之前。 他緩緩坐下,靜靜看著水鏡里的自己,臉還是那張臉,只是眉心的朱砂痣已經不見了。 昆侖道尊需要為道守潔,一輩子不可動情成親,更不能**,眉心的朱砂痣便是評判這一事實的標準。 現在它不見了。 檀冰緩緩抬手,手中化出一根朱砂筆,他盯著朱砂筆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筆尖緩緩落在眉心。 真的不見了,便只能留下一個假的。 在點這顆朱砂痣的時候,檀冰很難不去回想昨夜的事。 他對有些事,抗拒是真,天性的向往也是真。 厭惡是真,好奇也是真。 他曾以為,那些事不過是無盡的鞭撻,血腥,和皮rou傷,就像他背上殘留的鞭痕一樣。 那是他對本性最初的記憶。 是師尊的“教導”。 但昨夜謝明瑤為他上了一課。 原來還有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方式。 他真的不知道另外一種方式該如何嗎?其實隱約是知道的,哪怕在還小的時候不知道,長大之后,幾百年過去了,如今已經千歲的他也是多少知道的。 遇見謝明瑤,他就知道得更清晰了一些。 檀冰微微側眸,緩緩拉下衣衫,余光瞥向背上妖異的紅蓮,還有紅蓮四周經久不散的鞭痕,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師尊的那些話—— “只有這些鞭痕永遠留在你身上,你才能清晰記得所有?!?/br> “為師打你,你恨嗎?恨就對了,恨才有趣?!?/br> “這樣浪蕩的本性,怎么配做昆侖的道尊?不過沒關系,為師會幫你的?!?/br> 所謂的幫,便是一次又一次仿佛發泄般的痛打。 檀冰不是第一個,但他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