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 各懷心思
“娘,你聽兒子說?,F在不比以前您一人掌家的時候了。您自己也說了,弟妹現在已經不聽您的了,上次你說要教訓弟妹,結果呢?二弟扭頭就同意分家了,所以咱們不能這么跟他們硬著來?!?/br> 周氏被大兒子說的沒面子,脖子一梗語氣差的不行, “那你說咋辦?還得我這個老婆子給她伏低做小當牛做馬三拜九叩的請她回來?” 林堂心想,你要真彎的下這腰也不是不行,還省的他多費口舌了呢,可他知道這只是周氏的氣話,別說伏低做小了,周氏能說個軟話都不錯了。 “您看您想到哪去了,您就是做的再不對,也不能讓您這個當長輩的給她這個小輩兒的低頭啊,不然像什么樣子!” 林堂最知道怎么說能哄周氏開心了,果然,此話一出,周氏臉色好看了不少。 “還是你懂事,不像你那個木頭弟弟,跟那兩個白眼狼一個鼻孔里面出氣,老娘白養他這么大了,娶了媳婦忘了娘,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罵完了林振,她又問大兒子,“那你說怎么辦?” 林振這才把他的計劃說了。 等到兩人合計完,也到了吃飯的點了,林堂這會兒才注意到周氏腰上還打著木板,驚道:“娘你腰怎么回事?” 周氏本來想說,還不是你那個老不死的爹踹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也沒想過孝順的大兒子怎么這個時候才看見她腰還傷著,岔開話頭道:“沒啥,不小心摔著了,晌午你想吃點啥娘給你做?!?/br> 林堂本來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周氏怎么受的傷,他現在滿腦子都想著怎么趕緊讓二弟一家消了氣,好把他的活計弄回來,聞言只是“噢”了一聲,沒有多問,但作為一個孝順的兒子,娘都傷著了,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不是? “娘,您都傷著了還做什么做?兒子啥也不吃也不能讓您帶著傷給兒子做飯啊,您讓兒子怎么吃的安心。這么著,您歇著,我現在就去接巧兒回來,讓她給您做飯洗衣,您就歇著就行?!?/br> 說著就要往外走,巧兒是李氏的小名,她就叫李巧兒,娘家是隔壁桃花村的。 周氏聽著大兒子的話心里舒坦極了,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來了,不枉她平日里偏疼這個大兒子一些,你看看,一家老小就屬這個大兒子最得她心也最孝順,別的都是討債的,老的老討債的,小的都是些小白眼狼,一個個的凈干些讓她不舒坦的事兒。 她忙拉住林堂的胳膊,嘴里斥道:“說什么傻話呢?這都什么時辰了?等你把那個懶貨接回來,你娘我早餓死了,你不餓我還餓呢!” 林堂本來也不是真的要走,就是做個樣子而已,周氏一攔他,他就順坡下驢停住了腳。 “那怎么辦?總不能讓您受累吧。兒子這心里擔待不起啊?!?/br> 他皺著眉看著周氏,眼里滿是擔憂和不忍。 周氏更是樂開了花,笑瞇瞇的拍了拍兒子的手。 “不受累不受累,做一頓飯而已又不會累到哪去,以前你小的時候娘受累少了?沒事兒,娘現在就給你做飯去,等會你去村頭割二兩rou去,回來娘給你包餃子,你不是最愛吃餃子了嗎?吃完了下午再去接那個懶貨,不然白讓她吃頓好的!” 說到這個大兒媳婦李氏,周氏又是一陣氣悶,這個殺千刀的跑到娘家躲懶,丟下這一堆的爛攤子。讓她這個老婆子天天累死累活的,幾乎去了半條命。 這幾天下來她老了好幾歲,原本還算黑的頭發這幾天照鏡子都顯得花白了許多。 想到這兒,她又皺著眉交代兒子,“你那個媳婦,可得好好管管了。以前她好吃懶做的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有劉氏那個小賤婦在前面頂著,她偷個懶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當看不見了。但現在二房分出去了,你再不在家,她這三天兩頭的回娘家算怎么回事?你們倆要真是不想伺候我和你爹,嫌棄我們這兩個老家伙礙事,我和你爹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我們也不在這兒待著礙你們的眼,實在不行就徹底分了家算了,把你們一家也分出去,我和你爹以后就自生自滅,就當沒養過你們這兩個白眼狼?!?/br> 說著,周氏悲從中來,聲音就哽咽了。 林振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平日里再怎么看不上這個小兒子,分家這一出鬧得也是傷了她的心,大兒子要是再不孝順著點,這日子可就真沒法過了。 林堂不知道怎么就說到這兒來了,他這會兒就算真的想分家也不敢提出來,更何況暫時他也沒想這個事。不說別的,要是真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分了家,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二房分出去還有理由說自己爹娘苛待了弟妹她們,他這分出去可就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不孝的。 這罪名可就大了,他連忙表衷心道:“娘,你看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兒子是那樣的人嗎?巧兒她可能是家里有事,岳父岳母多留了她兩天,您放心,今天見了面,我肯定好好教訓教訓她,再怎么家里有事,嫁到咱們老林家,就該事事以咱們林家為先,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回娘家!太不像話了!我今天肯定要好好說道說道她!” 稍稍安撫住了周氏,他才又道:“娘,您別多想。兒子絕對沒有分家這個想法,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后也絕不會有!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分什么家!您和爹辛辛苦苦把我們拉扯這么大,現在合該享享兒孫福了,我要是真的不管您和爹,那我不成畜生了嗎!烏鴉還知道反哺呢,我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這種氣話以后不要再說了,您再這樣說,就是傷兒子的心了,兒子對您和爹什么樣您還不清楚嗎?” 一番話對周氏又吹又捧的,哄得周氏又重展笑顏,林堂這才松了口氣。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算你不這么想,你媳婦呢?她也沒這個心思?” 林堂大氣都還沒喘一下,就聽見自己親爹冷哼一聲,他僵硬的扭過頭,林福手里拿著煙桿子站在堂屋門口,臉色不是很好看。 周氏早在聽見丈夫聲音的時候就轉過身去了,她現在對林??芍^是打心眼兒里畏懼。 憋出一個笑來,戰戰兢兢的問道:“他爹,你啥時候來了?” 林福瞅了一眼她那沒出息樣兒,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含糊道:“沒來多久?!?/br> 轉頭又問道僵硬的大兒子,“說說,你媳婦要是想分家你怎么辦?” 林福在這聽了不短時間了,他本來是喊著周氏給他倒碗水來,喊了兩句沒人應就出來看看,周氏那會兒正罵二房罵得痛快,兩人都沒發現堂屋門口站了個他。 聽了半晌,周氏都沒說自己動手這件事,林福還是滿意的,在兒子面前多少他還是要面子的。正準備回去,就聽見老妻說起把老大一家也分出去的事兒,他邁出去的腿又收回來了。 周氏被大兒子哄得心花怒放失了智,林福想的可沒這么簡單。打從把二房分出去這幾天,他也想了很多,特別是李氏走了之后,家里亂成了一鍋粥,他就越發想念以前二兒子二兒媳在的時候。想到劉氏和小兒子,他就想到以前他和周氏做的那些蠢事,心里不可謂不后悔,是他這個一家之主沒做好,才讓二房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 分家這件事對林福來說猶如當頭棒喝,打擊甚大,因禍得福,這些日子,林福也算是大徹大悟了,對自己以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是悔不當初。 可惜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二房現在已經是寒了心,他也拉不下那個臉去找小兒子道歉。這些天跟老妻鬧矛盾,也是因為周氏死不悔改,還想著要去鬧,非要把最后一點情分都磨沒了才算清凈。 他也是氣急了才動了手,只盼著周氏挨了打能清醒點,沒想到這個老太婆就是個榆木腦袋不開竅,再怎么說都是無濟于事。 現在聽見周氏罵罵咧咧的,他都懶得說了,只要她不出去鬧,在家里罵兩句就罵兩句吧。 聽到大兒子勸老妻的一番話,他就知道這個看上去孝順的兒子,背地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心眼兒多著呢。 不過不管怎么說,能讓周氏不鬧騰,服個軟,給二房個臺階下,林福還是樂意的。 他還想著把小兒子勸回來,畢竟分家這事兒在十里八村都沒幾家,走出門都讓人家戳脊梁骨,因此也就沒說什么。 剛剛周氏說把大房也分出去,他就想說,他敢!話還沒出口,緊接著林堂就表衷心了,周氏被這個大兒子三言兩語哄得團團轉,他可看的門兒清,這個大兒子未必就是個靠得住的。 心思百轉千回,卻也是一念之間。 林堂只看見老父親面無表情,似乎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心里暗罵一聲倒霉,怎么就剛巧這個時候出來了。 他知道自己親爹這是有了疑心,信不過自己了。 再怎么不滿林堂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憋在心里,硬著頭皮頂著林福的目光道:“爹,巧兒她是絕對不敢這么想的?!?/br> 林福冷哼一聲,把煙桿子往門框上敲了敲,敲出煙灰來,又從煙袋子里捏出一小撮煙絲,裝進去,這才面無表情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