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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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會計趕著飯點兒拉來了煤粉,一直做到午后,秋老虎在院子里盤踞,葡萄藤都卷邊兒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院子里面,王紅葉午睡前還聽著外面鐵鍬翻拌煤粉的聲音。 梅如的窗戶微微開著一點兒,屋子一直沒透過氣,總帶著一股子陳朽的味道。 秋蟬鳴盡,蟋蟀透窗的時候,幾人才緩緩回來。 王紅葉眼巴巴的在門口站著,看著西愛拎著自己的小鏟子,便笑了,蹲下來擦她臉上汗,“好玩兒嗎?” 西愛便笑,看一眼梅如,覺得真有牌面,話少人痛快,掏錢的時候更痛快,依偎著王紅葉,靠在她的肩膀上,“大媽,抱——” 累了。 王紅葉你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是女人但凡是有個小孩兒了,你就得從出生那天起抱到六七歲,那胳膊給練出來一把子的好力氣了,西愛便趴在她的肩頭上,個子高腿伸的長長的,瞇著眼睛看星空。 張德順告訴過她,晚上月亮旁邊出現的第一顆星星,叫黃昏曉。是黃昏即將結束,夜晚即將降臨時天邊出現的第一顆星星。 梅如便蹲在院子里,把西愛挖回來的土,一點一點的裝起來,分門別類的。 她的女兒,跟爸爸一樣,喜歡研究土壤,喜歡研究種子。 喜歡去做土地與種子有關的一切的觀察。 梅如是第二天走的,有人來喊她,她便請人到屋子里面去,西愛趴在院子的花臺上,看一眼什么也看不到的廂房,使喚小孫去取外面的井水來。 安會計笑著問,“怎么一定要井水,我們院子里的自來水不是更干凈?” 西愛搖搖頭,“不一樣?!?/br> 安會計看廂房一眼,恰好看到梅如緩緩地要把窗戶關起來,扉頁慢慢的往里面合起來。 門口突然喧嘩,小孫當先第一個拎著罐子跑進來,“西愛,西愛,劉鳳嬸兒的侄子來了,打從天津衛來的呢?!?/br> “走,咱們也看看去?!?/br> 倆人干啥啥不行,看熱鬧第一名,西愛白色的小襯衫上繡一朵紅色的花兒,跟著小孫跑的時候口袋那里鼓起來,在風中怒放。 劉伸伸是來陪mama看病的,他媽病了,人白白凈凈的,秀秀氣氣的,一身軍綠色,小孫羨慕的看一眼,劉鳳抓了糖給大家,“院子里玩兒去,不許欺負人?!?/br> 劉伸伸便被一群人喊著去院子里玩兒去了,院子很大,有隨意堆砌的小路子,有搭起來的廚房,還有一口大水缸,上面箍著一圈兒的鐵絲,里面是一缸的金魚兒,還有殘缺孤勇的荷葉梗兒。 他立在銀杏樹下,人瞇瞇著眼,腮幫子微微的鼓起來,他舔了舔糖塊兒,一股子香甜,便先看內院兒出來一個胖墩墩的圓臉,喊著,“人在哪兒呢?” 看見他的時候急剎車,后面跟著一個白白凈凈,看起來文弱極了的小姑娘,胳膊挽起來,對著自己和善的笑,劉伸伸手伸進口袋里,里面有糖。 手還沒伸出來,便看那胸口一朵紅花兒的小姑娘對著自己歪著頭對著自己笑,在這群鬧騰的像是一鍋沸水的孩子里面,白天鵝一樣的摻在里面,張嘴卻噴毒,“喲,天津衛的小眼睛???” 先打量一下他的小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了,彎彎的眼睛一條縫,張西愛點點頭,覺得自己胸中也有了幾分文化。 再挑著眉頭上下打量,嘖嘖兩聲,“這身高,三等殘廢嗎?” 立在人群里面,硬生生凹陷下去一截兒,她最近跟張平學來的時髦詞,三等殘廢。 院子剎那安靜,大家便聚焦著伸伸,看他眼睛小,看他個子矮。 他手心蹭一下出了汗,摸索著糖紙潮乎乎的,臉帶著紅,額頭上也帶了汗,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氣的。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張西愛咧著嘴笑,覺得真好玩兒,內院有人喊,她便急匆匆的掉頭回去了。 伸伸一個人,一肚子的話還沒有醞釀好,便只能熄火。 西愛進院子的時候,剛好與來找梅如的人擦肩而過,她站在堂屋門檻前問,“喊我做什么?” 宋慧萍指了指廂房,“你mama要走了,去跟她告別?!?/br> 西愛便走到廂房門口,看著梅如,“你要走嗎?” “嗯?!?/br> “你等等?!彼魂嚐熞粯拥呐艿阶约何葑永锩嫒チ?。 轉眼拿著套娃出來,捧在手心里,認真的問了一句,語氣討好,眉眼彎彎,“那你下次來,還可以送我這個嗎?” 梅如愣了下,原以為她會哭。 點點頭,“好?!?/br> “你真好?!蔽鲪鄹袊@一聲。 真的好,她奇怪,第一次遇到一個人,自己好像說什么都只會說好,只會點頭答應,好像天上的月亮都會給一樣的。 梅如最后回頭看,西愛便舉高了手里的套娃,那意思是別忘了。 她便穿過垂花門,走過玉堂春色的影壁,穿過前院兒熱鬧一堂的孩子團,上車走了。 結果第二天,張平被調查了,院子里來人了。 穿的是一水兒的綠軍裝,打頭的人面色肅然,身后的人都是配著槍的,王紅葉把她擋在身后,求著說,“我們家里姑娘身體不好,在家里吧?!?/br> 領頭的人看一眼,沒吭聲,最后全部走了。 西愛人小小的一個,走在王紅葉的后面,緊緊的牽著她的衣角,半院子的煤球發著黝黑的光,安會計站在切面店的窗口錢,依然是一身灰色的中山裝,上面別著一支鋼筆。 緩緩地側著身,西愛看他扶了扶眼鏡框,微微低下了頭。 劉伸伸剛從醫院回來,便看見西愛上了車,回家劉鳳便坐在那里講,“幾十年的老街坊鄰居了,老張家的大兒子是上過戰場的人,一家子的人,怎么可能跟敵特有關系呢?!?/br> 宋振華板著臉,“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不好下定論?!?/br> “肯定不是,就算是,也是被利用了,梅如那樣的人,怎么可能竊取資料呢?!?/br> 聲音漸漸沒了,伸伸把手里的網兜子放下來,喊了一聲,“姑姑,我回來了?!?/br> 走近內院去,看著小孫在那里哭,坐在花臺上,手捏著盆子里面的土。 “不是這樣的,西愛沒事的?!?/br> “她會回來的,她不是敵特?!?/br> 小孫看到人影,仰著頭,眼淚八叉的絮叨。 伸伸也說不出什么滋味兒,昨天還叉著腰,壞事做盡的人了,今天就被帶走了,也不知道那樣的人,遇上事兒了怕不怕。 西愛到底怕不怕呢? 她覺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是怕,她總覺得自己的感情遲鈍的很,比如說現在,有人或哭或笑,她靠著王紅葉,聽著人一句句盤問。 “真的不是,梅如不是敵特,她是千辛萬苦才回來的啊?!?/br> “那種照相機,別說是有了,就是看都沒看過啊?!?/br> “你們行行好,行行好吧?!?/br> 王紅葉該說的都說了,最后只能說一句,行行好吧。 梅如的行李里面,發現了照相機,那種最先進的照相機,國內都找不出來的那種,跟鋼筆一樣的,只要打開了,就能馬上拍照,所有的資料數據都會泄密。 便于攜帶,不易被發現。 可是在上火車前最后一次檢查中,還是被發現了,當場人就給控制起來了。 整個張家,現在就是要被調查。 西愛垂著眼,拇指從食指的指甲上摸過去,滑滑的,“是我——” “我在門口玩的時候,有人喊我放在mama的行李箱里面去,給了我一顆糖?!?/br> 她緩緩地,從口袋里面,掏出來那一顆糖,外殼帶著一點兒潮濕過的糖紙。 “我還沒有吃,他說送我mama一支筆,要我不要說,保密?!?/br> “所以,是我放進去的,沒有人知道,我因為想吃糖,我最愛吃糖了?!彼齼芍皇?,緩緩的把糖紙剝開,放在嘴巴里面,舌尖滑過糖塊,甜甜的。 王紅葉臉剎那白了,驚恐的看著她,看她腮幫子鼓起來,用手使勁的摳出來,“不能吃,不能吃啊?!?/br> 有毒怎么辦呢? 對面的人似乎也沒想到是這樣的,拿了糖塊去研究。 反復的問她,西愛便坐在那里,她每一次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從來不會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什么樣子的人,跟自己說了什么話,她都說的清清楚楚。 最后腳尖點了點地,“能走了嗎?” 她說,是她干的,是她為了一顆糖,拿了敵特的東西塞進去行李箱,為了阻礙國家建設。 她眨眨眼,肚子有點餓,看了眼門外,想吃餃子了,配著半碗醋的那種。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為了一顆糖。 第22章 一頓好打 紅色的小皮鞋是新買的,上面一個環扣在腳背上,美得很,梅如給買的,買了新鞋子,還買了新衣服,去百貨大樓買的,還買了一兜子的橘子罐頭水,怪甜的。 那人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情緒真的很不對勁,跟一般孩子不太一樣。 “還不能回家?!?/br> “哦,那可以吃飯嗎?” 她攤開手,里面有糧票,也是梅如給的,她那點兒糧票最后自己一點兒也沒留,都給西愛了,“我聽說,我爸爸一直在山里?!?/br> 舔了舔嘴唇,眨眨眼,我爸爸還在山里,不知死活的,難道要把我餓死嗎? 我是我們家里的獨苗苗。 就這個意思。 意思就是這個意思,眼神就是這種暗示。 那人其實是反特精英,人家很有經驗了,可是特務還真的沒有這么小的,這么小的孩子,他也不能一直拍桌子,都是文明人。 打發了人去買餃子。 人家但凡是外面賣的餃子,里面都是五花的,都是帶著肥rou的,就看她吃餃子只吃皮兒,王紅葉只吃餡兒。 看著就夠死了,餃子皮兒蘸著醋,跟吃個面條有什么區別啊。 西愛在里面一個星期,大院那邊就排查了一個星期。 院子直接就是封起來了,院內院外站崗的多,挨家挨戶的同步排查,而且還不僅僅是一遍。 梅如要去做的事兒,大家也不清楚,孫寡婦就嘆氣,“生意還要不要做了?要我說這敵特就該死,這都什么年頭了,大家伙兒的日子剛開始好過了,怎么就不死心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