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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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您真的喜歡陛下嗎?” 云青枝似是被他說的愣了,她整個人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青寰。 “大小姐與陛下,不過只有幾年前荷花池旁一面之緣,中間數年,未曾見過一面,又談何喜歡?大小姐……只是把陛下救命的恩情看的太重了?!?/br> 云青枝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 緊接著,那空白漸漸變成染了顏色的畫面,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座開滿粉荷的荷花池,年幼的裴溪故渾身濕透,把她從水中救起來,對著一旁的青寰淡淡道:“看好你家小姐?!?/br> 這色彩只持續了一瞬,剎那間便又褪成了白色。 云青枝呆呆地坐著,烈酒燒喉的感覺后知后覺地襲來,她好像突然間才意識到,原來她根本不懂何為喜歡。 第53章 字條 “殿下喂阿朝吃好不好?”…… 翌日清晨。 云青枝昨夜喝了一整晚的酒, 今日倒是早早就醒了。 她動作輕快地下了床,洗漱過后便坐到案幾前, 提起筆在一張白紙上仔細地寫著字。 青寰捧著一只小巧的湯碗走進屋內,低頭道:“大小姐,屬下煮了碗解酒湯,您趁熱喝了吧?!?/br> 云青枝頭也不抬地說:“我又沒喝醉,喝什么解酒湯?” 青寰知道她性子執拗,她若不想做的事,誰也別想勸動她。于是他只好把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輕聲道:“那屬下先放這兒?!?/br> 云青枝仍在凝神寫字,約莫過了一刻鐘的功夫, 她才抬起頭來, 把那張紙折了幾折, 遞給青寰。 “這個時辰, 估摸著爹爹也該進宮了。你在御書房前頭的那條路上等著他,把這字條交給爹爹?!?/br> 青寰愣了下, 問道:“大小姐是有要緊事要告訴家主嗎?” 云青枝點了點頭,淡淡道:“這幾日, 陛下一直在為崔家的事犯愁, 現在這大好時機擺在眼前, 可萬萬不能錯失了?!?/br> 青寰聽得云里霧里,只好懇求道:“屬下愚鈍,還請大小姐明示?!?/br> 云青枝輕笑道:“崔家的野心,朝堂之上人人皆知。如今崔凜手里的兵權, 雖被陛下收回了大半,但崔家還有崔老將軍。崔老將軍駐守東南邊境數十年,想從他手里奪回兵權, 可不是那么容易的?!?/br> “可是如今,崔家有人犯錯了,這一犯錯……陛下就有了處置崔家的理由?!?/br> 青寰疑惑道:“可是,崔家最近似乎并未犯下什么錯?!?/br> “別光看著宮外?!痹魄嘀μ嵝训?,“這宮里頭,不是也有崔家的人么?” 青寰思忖了半晌,恍然道:“大小姐是說……鸞妃?” 云青枝贊許地點了下頭,慢慢說道:“那位大夏長公主,代表的可是大夏想與楚梁交好之心??纱摞[性子驕縱,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羞辱她,如此,便是傷了兩國交好的和氣。而崔鸞又與她母家唇齒相依,她這一犯錯,陛下便可借機問罪于崔家?!?/br> 青寰聞言,不由得發自內心地贊了句:“大小姐好手段?!?/br> 他捏著手中的字條,偷偷瞥了一眼云青枝仍帶著紅暈的臉頰,眼中忍不住多了幾分心疼。 她昨夜都醉成那個樣子了……今兒卻還要早早起來,謀劃著朝堂上的事。 青寰默默地將紙條收進袖中,輕聲叮囑道:“大小姐好好歇息,屬下這就去找云大人?!?/br> 他轉身退出殿外,輕輕關上了門。 云青枝坐在桌案前,拿起那碗解酒湯,漫不經心地看著上頭浮起的熱氣。 她沒有騙青寰,昨晚,她是真的沒醉,不過是借酒裝瘋罷了。 烈酒灼燒著她的胃,但她的神智卻異常地清醒。甚至,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昨晚她躺在床榻上,濃重的酒氣熏了滿屋,她睜眼望著窗外暗沉沉的夜,慢慢地想起許多事來。 從前的,現在的,都有。 她是云家長女,自幼秉承家訓,決不欠人恩情。 所以在裴溪故救了她之后,她便在心里牢牢記下了這份救命之恩。 她時?;叵肫甬敃r的情景。 那日她隨爹爹入宮,為了追一只好看的小花貓,誤打誤撞地溜進了冷宮。后來她跑著跑著,沒追上那只貓兒,自己反倒不慎跌入了一處荷花池里。 青寰不識水性,只好站在旁邊撕破了嗓子喊人,可這冷宮里頭本就沒幾個人,喊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過來。 她在水池里掙扎了半晌,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清瘦的少年撲通一聲跳了下來。 他穩穩地托出她的腰,將她從水中救起,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驚慌地回頭,看清了少年的模樣。 所謂年少驚艷,大抵不過如此。 從那之后,她便時時刻刻想著他,記著他,在得知他被送去大夏之后,更是想盡了辦法,幫他回到楚梁。 她甚至用這至高無上的皇位,來償還他彼時救命之恩。 她原以為,這樣的情感,便是喜歡了。 直到昨晚,她坐在床上想了一宿,好像才慢慢地開始明白,這世間的喜歡,似乎與她所想的并不一樣。 喜歡一個人,并不應該是滿腦子只想著如何去償還他。 也許真如青寰所說,她只是把這份救命的恩情看的太重了而已。 云青枝垂下眸子,慢慢地把手中的碗送到唇邊。 然后仰脖,一飲而盡。 * 御書房。 今日紀丞相因病告假,因而只有云郴與崔凜二人按著往常的時辰到了御書房。 云郴一進門,便對裴溪故道:“陛下,聽聞昨日鸞妃娘娘……責罰了宋美人?” 裴溪故淡淡道:“如今是宋貴妃?!?/br> 崔凜本來臉上還沒什么表情,聽了這話,不免多了幾分震驚。 昨兒個還是個小小美人,怎的今日就成了貴妃了? 不過他很快便冷靜下來,轉頭睨著云郴道:“云大人好靈通的消息。昨兒個宮里頭才發生的事,今兒一早你便知道了?!?/br> 云郴捏著袖中的字條,并不與他爭辯,而是仍舊看著裴溪故,平靜道:“陛下,宋貴妃是大夏送來的人,代表的是大夏與我楚梁交好之心,鸞妃這樣欺辱她,傷的可是兩國交好的和氣啊?!?/br> “云大人說的是,朕昨日已降鸞妃為才人,命她思過?!?/br> 裴溪故與云郴對視一眼,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立刻又加重了語氣道:“不過,她犯下這樣大的錯,僅僅降為才人,可是不夠的?!?/br> 他抬眸看向崔凜,淡聲道:“崔鸞這樣驕縱跋扈,乃是崔家教女不善所致。崔老將軍忙于邊境軍務,難免會對家中子女疏于管教。既如此,朕便調崔老將軍回京,讓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兒吧?!?/br> 崔凜一下子急了。 他知道裴溪故調崔老將軍回京,便是要收回崔家在邊境的駐守之權,可偏偏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來為崔家辯解。 云郴所言,句句屬實,崔鸞犯錯,牽連的便是整個崔家。 這個錯,崔家必須得背下。 崔凜梗著脖子,盯著裴溪故神色如常的臉,從口中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來:“臣,遵旨?!?/br> 他垂手立在云郴身側,斜乜了云郴一眼,唇邊慢慢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想收回崔家的兵權?只怕沒那么容易。 云郴感受到崔凜滿含恨意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挺直了身板。 “陛下,若無旁的事,臣等便先告退了?!?/br> 裴溪故點了點頭,又吩咐門口的小太監送他們出去。 他獨自一人坐在御書房里批著折子,王年端著一碟點心進來,小心地奉到他手邊,躬身道:“陛下,這是御膳房新做的點心,您嘗嘗吧?!?/br> 裴溪故剛用過早膳不久,現下并不想吃東西。他轉過頭,正要開口讓王年把點心撤下去,忽然瞥見那碟子里的點心,瞧著竟有幾分眼熟。 他猶豫了下,拈了一小塊放入口中嘗了嘗,不由得驚詫道:“這是青梅酥?” “正是?!蓖跄甏曛?,笑的諂媚,“這青梅酥是用上好的青梅干所制,但楚梁的青梅口感干澀,所以御膳房便又添了些蜂蜜在里頭?!?/br>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裴溪故的表情,試探著問道:“陛下覺得如何?” 他知道,陛下當時與傅衍之商討和談一事時,曾說過要大夏向楚梁年年進貢青梅,所以他便猜測,陛下定是極愛吃青梅的。 于是他才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這么一碟青梅酥送到陛下跟前。 裴溪故點了下頭:“不錯?!?/br> 王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可還沒高興多久,就看見裴溪故只吃了一塊就不再吃了。 他頓時害怕起來,小心地問道:“陛下,可是這青梅酥……不合您的口味?” 裴溪故沒答話,只把碟子往旁邊推了推,吩咐道:“你把這青梅酥用食盒裝起來,朕帶回巒山殿去吃?!?/br> 王年這才松了口氣。 他按著裴溪故的吩咐把青梅酥裝好,又問:“陛下,奴才給您送過去?” “不必?!迸嵯收酒鹕?,接過他手中的食盒,大步朝外頭走去,“朕自己拿?!?/br> 他提著食盒,也不用王年跟著,回到巒山宮后,便迫不及待地進了暖閣。 宋棲遲正在跟蕙女官學習宮中規矩,她跪在軟墊上,模仿著蕙女官的姿勢,笨拙地行了一個問安禮。 裴溪故腳步一頓,皺眉道:“這是在做什么?” 蕙女官連忙解釋:“回陛下,奴婢在教宋貴妃學習宮中禮儀?!?/br> “學這些做什么?” 他走過去,輕柔地將宋棲遲扶起來,轉頭不輕不重地斥責了蕙女官幾句:“宮里那些繁雜瑣碎的破規矩有什么好學的?在我面前,她是不用講究那些的?!?/br> 宋棲遲輕輕勾著他的小指,小聲道:“好啦,是我執意要讓姑姑教我的,不關姑姑的事?!?/br> 裴溪故在她身邊坐下,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 “殿下不要學這些?!?/br> 他亦勾住宋棲遲的手指,聲音輕柔:“阿朝只想要殿下高高興興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任何拘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