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陸庸心急如焚,深吸一口氣,想要和他面對面說話,鄭重解釋,快步想要走到他前面去。陸庸才剛抬腳,沈問秋聽見他的腳步聲立馬就逃,陸庸好不容易追上,沈問秋轉身不想看他。 陸庸非要往他面前湊,如果此時有外人在,或可看見他們倆在原地滑稽的轉圈。 分明就在身邊,卻一個躲一個追,怎么也不能面對面。 陸庸再沒脾氣,這會兒火氣也有些上來了,他知道沈問秋有病……他該更有耐心!不能逼迫沈問秋!要溫柔,要溫柔,他原本就是個溫柔的人。 可現在實在是溫柔不起來了。 每回都是沈問秋先主動的,每回也都是沈問秋睡完拍拍屁股不認賬,他想負責都沒地方負責去,沈問秋就不肯給他個名分??! 陸庸惱極了,直接牢牢抓著沈問秋的手臂,硬生生把人拽過來,掰正,面向自己。 沈問秋別過臉,他就用左手扣住沈問秋雙手的手腕,反剪在背后,右手捏著沈問秋的下巴,強逼著人抬起臉,沉著嗓子匪氣十足地說:“看著我,沈問秋?!?/br> 沈問秋閉上眼睛。 陸庸真是火冒三丈。 低頭直接吻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無師自通了該如何接吻,又或許只是出于本能地侵-入-掠-奪,他人性幽暗之處的邪念再次趁勢而起,瘋狂肆虐。 沈問秋被親得有點怕。 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臉都憋紅了。 陸庸的性格很是極端,分明是個如此軟弱木訥的人,即使有人嘲笑譏諷他,他也能做到泰然自若無動于衷,像是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生氣,很少很少見到陸庸生氣。 可一旦惹他生氣,陸庸就會像變了個人一樣,誰見了都會害怕。 譬如上次在賭場。 譬如現在。 沈問秋甚至有種陸庸恨不得將他拆吞入腹的錯覺,陸庸身上的怒意仿佛熱氣騰騰,炙人心扉,叫人心驚膽戰。其實陸庸偶爾是會這樣,像是不經意間流瀉出來的暗黑氣質。 在床上時就會這樣,仿佛在和野獸zuo/ai。 沈問秋被親得發蒙,更荒謬的想法顫巍巍冒出來,陸庸……陸庸該不會要在這里強迫他吧?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本就敏感,不由地瑟瑟發抖起來。 陸庸這才黑著臉放過他。 一邊兇巴巴地緊緊抱住他,把沈問秋的臉按在他自己的懷里,一邊僵硬地撫摸沈問秋發抖的后背,猶未消氣:“我不是想嚇你,小咩……” “你老是聽不進我的解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br> 先前他們沒做過親密的事,當遇到這種時候,他只能自己憋著生氣,如今他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那他就多了更好的交流彼此的選項。 把人親一口再說。 陸庸郁悶至極地說:“你當時那個狀態,我難道還要撒謊騙你,你是個好人嗎?” 果然是這樣,沈問秋又想哭了,他想要掙脫開,說:“我知道,又不用你提醒?!?/br> 但陸庸的手臂太有力氣了,陸庸只有一只手的時候他還能甩開陸庸,陸庸裝上義肢,有了兩只手,他完全逃不開,死死地被陸庸按在懷里。 就像那天在河里一樣。 他再像自暴自棄地溺在沼澤生活中,陸庸都會用盡全力地把他拉出來。 陸庸偏執瘋狂地說:“我愛你,沈問秋。我愛你,我愛你,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br>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像是怎么說都說不完,如愛語,如詛咒。 沈問秋慢慢停下來,放棄掙扎,任由陸庸擁抱自己。 陸庸腦袋一片熾熱,他完全沒有組織語言的能力,全然是出于本能驅使地在表達自己壓抑多年的想法:“我不想像這樣,像個瘋子,像個變-態,會讓你害怕,我知道你其實膽子很小,我不想嚇到你?!?/br> “所以我一直不敢和你說?!?/br> “我愛你,我就愛你。――你是個好人我會愛你,你是個爛人也愛你?!?/br> “你知道我很笨,我不懂該怎么處理感情,我無法跟人相處得好,我也不清楚愛究竟是什么。但我敢認定我愛你,不止是愛你十幾歲時的樂觀善良溫柔,你的膽怯自卑偏執我也愛。因為那是你身上的,所以我就愛了?!?/br> “你是好的沈問秋那再好不過,你要是變成糟糕的沈問秋我也喜歡。你以為我這些年我為什么從沒交過男女朋友,因為我喜歡著你,我無法喜歡上別人。我只喜歡你,我就喜歡你一個!” “我是一個如此卑劣的人?!?/br> “我清楚你是出于寂寞,是出于病理原因,所以才跟我發生關系,你想從zuo/ai中感受到自己存活在世界上,而我就是無法拒絕你,我卑鄙地趁機利用了你的寂寞?!?/br> “我想得到你,我太想得到你了!我想得到你想得要發瘋了,可能從我十六歲開始我就一直在發瘋,直到現在也沒治好。所以一有機會,我就無法說服自己放過!” 沈問秋推了他一下,依然沒掙開,他哭得臉上全是淚痕,臉頰泛紅,鬢邊的發絲也亂了,沾著淚水一綹地黏在臉上,狼狽極了,沈問秋紅著眼睛,緊咬牙齒,用力到臉頰疼,他惡狠狠地瞪著陸庸,半晌如撬蚌一樣生硬地問:“你說你喜歡我?那你為什么十年都不來找我?” 陸庸凝視住沈問秋,目光深沉。 沈問秋覺得陸庸像是居高臨下地將他握于掌心,又像是虔誠跪拜在他面前的信徒:“因為你厭惡我,你讓我別出現在你面前,只要是你說的,我就遵循。我的規則在你手上,你可以打破,我不可以。我不想讓你更厭惡我?!?/br> 多荒唐。 可陸庸就是認真的。 所以是他讓陸庸別出現,陸庸就能忍十年不出現,即使還愛著他;所以他在派出所打電話給陸庸,只一句話,就又能召喚到陸庸拋下其他,直接奔赴千里來到他身邊。 “沈問秋,我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夠幸福,我想要你能夠獲得最好的人生?!?/br> “我覺得我不是最好的,所以我不想出現在你面前,我只能等待著你愿意要我。假如你還是沈家的小公子,有那么多朋友,那么多喜歡你的人,他們誰都比我更好,他們首先身體健全,而且一個比一個優秀。像我這樣的人怎么配去追逐你呢?” “我不可以否認我們重逢時的你是個爛人,假如不是變成那樣,不是別人都不要你了,怎么輪得到我?” “我不知道對他們來說是怎樣,但我對我來說,沈問秋就是沈問秋,我愛的就是沈問秋本人而已?!?/br> “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我,我只是你無可奈何、走投無路的選擇?!?/br> “以后你的病好了,真正振作起來去選一個比我更優秀的人,我也會尊重你。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br> “陸庸愛沈問秋,不加任何定語的沈問秋。即使你厭惡我?!?/br> 沈問秋眼睛酸澀、喉嚨發干,心臟一抽一抽地疼,他又想哭又愉悅,緩鈍地說:“……我怎么可能厭惡你呢?你別污蔑我?!?/br> 沈問秋很想哭,真是沒個男人樣,他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難以啟齒地說:“你以為我是為什么最后沒有出國留學???……” …… 陸庸這個看上去跟沈問秋最要好的人,竟然是高中班上沈問秋為中心的小團體里最后一個知道沈問秋很可能要去國外留學的人。 大抵是因為他跟除了沈問秋以外的人關系都不好,一學期也不一定說得到十句話,還都是“好”“哦”之類的廢話,非要說的話,大概跟盛栩說的話比較多。 但不是什么好話。 盛栩專愛針對他陰陽怪氣。 這件事還是私下盛栩無意中說漏嘴的。 當時陸庸就懵了,盛栩從他過于直白的反應中明白沈問秋沒告訴他,頗為高興:“原來小咩沒告訴你???哈哈,我們都知道呢,我準備跟他一起去留學哦。手續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學??隙苌暾埖??!?/br> “更多的你自己去問他吧,我還以為沈問秋多喜歡你呢,居然連這都沒告訴你哦?” 太扎心了。 第44章 二手情書43 高三時期。 人生的轉折點,最重要最關鍵的一段時光。 剛成年或是在成年邊緣、將長為大人卻還稚氣未脫的少年少女們站在高中畢業的路口,面臨無數條分岔路口,必須要選擇一個方向,然后奔赴去新的人生。 分開的時候,大家總會約定好就算去了不同的學校也要繼續做最好的朋友,但生活漸漸剝離開之后才會發現,每個人都是為自己活。 沒什么曲折離奇,有的只是悄然無聲的漸行漸遠漸無書。 陸庸隱約察覺到告別的時刻即將到來。 陸庸無比理智地知道他沒資格去問沈問秋,那是沈問秋的人生,他只是個朋友,告訴他是沈問秋善良,不告訴他也理由充分??伤麩o論怎么安慰自己,還是揪心的難受,憋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陸庸對高考并不發愁,他們尖子班課教得快,高二上就把內容教完了,高三只是翻來覆去地復習、刷題,陸庸還要忙家里公司的事,他只分心一些去考試,因為學得深入且扎實,成績很穩定,沒有落下。 還有一學期,他確實沒聽沈問秋說過打算去哪讀大學,反而是他,早早就決定好了理想的大學和專業,八百年前跟沈問秋說過了。 他們會在高中成為好朋友已經是一件奇遇,他跟沈問秋的成長生活環境天差地別,原本應當一輩子都不會相遇,卻萍水相逢,傾蓋如故。 即使沈問秋沒說過,陸庸大抵也清楚沈問秋不會跟他讀一個大學。他們的興趣愛好、未來發展規劃都截然不同,他想,沈問秋一定要繼承家業,會選商科或者管理吧?他自然也希望沈問秋能讀最合適的學校。 不在一個學校也沒關系,他可以一放假就去找沈問秋,他不怕麻煩,不怕累。 但出國就不一樣了。 他沒辦法輕易地跑到國外去見沈問秋,那打昂貴的越洋電話?還可以用電腦進行視頻通訊……能做到嗎?平時上課開個難開點的網頁都會卡半天,流量費也奇貴無比。彼時他們讀高中的年代,通訊遠沒有如今發達,是有網絡,可網速很慢。 這些陸庸都不介意,他可以省錢去得到一個跟沈問秋說說話的機會。 可是到時候他們倆倒時差,互相的時間還得協調,他都可以,他愿意去配合沈問秋,但是沈問秋在國外會交到更多的好朋友吧,認識了那些有趣的人以后,還會愿意那么麻煩地每過一段時間跟他見一次面嗎? 他總是去問沈問秋,會惹得沈問秋厭煩他吧?這個頻率和尺度該如何把握呢?但他想到原本每天都能見到的沈問秋以后要一星期,甚至一個月才能見一面,很可能漸漸把自己給忘了,就心塞到食不下咽。 沈問秋高三改成了通校,一星期有一半時間補上晚自習,回家由一對一私人家教補課復習,營養也好補充,天天揣著一堆水果零食來學校。 陸庸愁了一星期,面對陽光燦爛、一無所知的沈問秋實在是問不出口,他自己倒是憔悴了一圈。 沈問秋還以為他是cao心的事太多,累成這樣,見天兒給他塞好吃的,關心他:“大庸,你是不是壓力太大啦?我覺得叔叔不是工作得很好嗎?管得挺不錯的,再不行,我問問我爸爸……” 陸庸看著沈問秋毫不保留的熱情善良的模樣,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為什么沈問秋不把留學的事情告訴他一句。難道是因為覺得他們不是一個階級的人,即使告訴他,他也給不出什么好的建議嗎?他確實在此方面毫無幫助,但他只是想知道。 沈問秋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 想要詢問沈問秋的沖動越來越強烈,陸庸壓抑著這種沖動,以至于連說話都不想和沈問秋說,變得越來越沉默。 整個人又陰沉了回去,即使他們是同桌,兩個人也不怎么說話了,這次是陸庸不理沈問秋。 有天午休自習 陸庸正在寫卷子,轉移煩躁的心情,他看了一眼,沈問秋在走廊和別的同學聊天說話,過了一會兒,沈問秋回來,手上還拿了一封信。 用的是淺粉色的信封,上面還印了可愛的卡通圖案,一看就是女孩子寫的情書。 這陣子沈問秋收告白信收得特別多,快畢業了,不管能不能成,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沈問秋每封情書他都會收下,放好,但是也會毫不拖泥帶水地直接拒絕掉,說不上是溫柔還是殘忍。 陸庸突然難以遏制地嫉妒起來,他太嫉妒了,為什么女孩子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對沈問秋說喜歡。 而他是個男人,還是殘廢,還是無法跟沈問秋一起聊留學話題的人,他只能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無法對沈問秋表白,這場戀愛比賽他連參加選手席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