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重新開始查!” 倪可驚喜:“媽,你愿意動用你的關系?” “都被欺負成這樣子,還忍下去,家都要被吞了?!蹦棠桃凰查g前所未有的狠,她神色莫測,看著倪可,“等你養好了身子,再和我說說你當初搜集的情報,我們一條一條,重新找回來!” 大家十分欣慰,倪可卻突然眼淚汪汪:“媽,你肯原諒我了?” 倪珈一愣,這才想起這兩母女十幾年沒說過話了。其實很多事情,奶奶不是不能知道,而是不想知道。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女兒叛逆,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消極悲觀。親情太不如意,不如一門心思撲到事業上,把華氏的幾萬職工當家庭比較安全。這就是奶奶以前的想法吧,那自從什么時候,奶奶回來了呢? 倪珈忍不住笑,好像家里越來越好了呢。 奶奶繃著臉,沒什么表情,默了半晌,讓人扶著走了,起身時卻留了一句:“還和以前一樣,總是找不到重點!” 這話讓倪可這四十多歲的女人像孩子一樣抹著眼淚,又哭又笑的。 宋妍兒拿紙巾給她擦淚,嗔怪著:“媽,下次再這么激動,不放你出......”話沒落,倪可一個指頭狠狠戳在妍兒腦門上,人也變了表情,“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熊孩子?賠上自己去攪和別人,誰教你的?” 宋妍兒苦著臉,不說話。 倪珈忙打圓場:“姑媽,妍兒她早就知錯了,現在她天天都在忙著演戲,可認真了?!?/br> 宋妍兒感激地看她一眼,倪可也看過來,嘆:“聽說珈珈是個小有名氣的編劇了?真是好孩子?!闭f罷,又戳妍兒的額頭,“以后好好跟珈珈學,人家還是meimei呢,你好意思?”說著,手指羞了羞她的臉。 “媽,我知道啦!”宋妍兒抱住她的手臂撒嬌,擰麻花兒一樣往倪可懷里鉆。 倪可眼中帶笑,表面卻故作厭煩:“又開始橡皮糖了,走開走開,粘死了!” “就要粘,就要粘?!?/br> 倪珈看到宋妍兒幾個月來頭一次真正輕松開懷的樣子,不免為她開心,有倪可陪著,她應該再不會走錯路了。 轉頭一看,就見張蘭正看著她們母女笑鬧,一臉的羨慕,很單純,沒有傷感,就是純粹的羨慕。像是小孩子看著自己沒有的玩具。 倪珈莫名心中一刺,過去坐下挽住她的手,不太自然道:“媽,星期天我們一起去逛街吧,還有倪珞,”說著,一把將離了公司就呆頭呆腦的某人扯過來,“好不好?” 倪珞沒意見:“星期天股市不開張?!?/br> 張蘭笑逐顏開:“好?!?/br> 接下來的日子,倪珈都在心無旁騖地寫劇本。 短短四五天,其實發生了很多事。 倪家外部,三葉高層發現股票被集中收購了,選擇擴股,可投出去的股份再次被吸。股權被控,投入的資金相當于凍結在他人手中,籌集的更是動不了。寧家卡納和宋氏醫療本家的經濟狀況急轉直下。 柳家突然宣布做大,三家內斗加劇,蔣娜甚至一度取消了寧錦年和莫允兒的婚約,一時塵囂甚上,說他們倆是兄妹,更有人挖出兩人的同酒店記錄,說已亂/倫。寧家無奈公布了dna鑒定書,宣布訂婚繼續。 外界又暗笑莫姓母女共侍一家。 倪家內部,奶奶和倪可的調查開始了,宋妍兒變開朗了,倪珞一天比一天自信了,而張蘭開始學廚了。 至于倪珈,外面風雨再大,她都過得平靜。 放下一切責任的感覺,真的很輕松自在。 著名文藝片導演章嵐問她最近有沒有好的劇本,倪珈當即便想把上輩子的故事寫出來,劇本初定名《蝴蝶》,一句話簡介為“美麗的害”。 章嵐對故意換孩子這個梗很感興趣,對故事情節更感興趣,社會底層生長出來的堅韌陽光的孩子,到了上層社會后各種不適應各種忐忑,在權力利益和陰謀中不能自拔,漸漸失去本心迷失自我,最終在各家利益格斗中慘敗而死。 兩人電話里談了兩三個小時后,敲定下來了。 倪珈天天窩在家里構思故事大綱和情節。 許是寫自己的故事,素材太豐富,倪珈只用兩天的時間就寫出了劇本初稿,考慮到戲劇沖突和影視效果,還有很多情節需要刪減或強化。 反正時間不緊,可以慢慢修改。 等到星期六,倪珈和越澤一起去了慶典設計公司。 整個公司嚴陣以待,準備了十幾套慶典方案等著。越澤對這種事情沒意見,讓倪珈隨心挑了一套。 由于這是本市最好的慶典公司,細節之處都做到了完美,倪珈竟沒有什么可補充的,反倒是為她們的細致入微折服,又暗嘆越爺爺親自指定的公司果然不一樣。 定方案,拍照片,花掉的時間比預想的少很多。 離開時,越澤看了一眼手表,道:“時間還早,陪你去隔壁的商場逛逛吧?!?/br> 倪珈拉著他的手,慢悠悠跟在一旁:“當然要去逛街啦,都說97%的男人結了婚之后會偷懶。我要趁現在,多拉你陪我上街?!?/br> “有這種說法嗎?”越澤側頭看她,漂亮的眸子里含著星星般的笑意,“我沒結過婚,還真沒有發言權?!?/br> 倪珈不滿地瞪他:“抓不住重點的家伙!” 越澤立刻把她拉在懷里,屈身趴在她肩膀上,十分聽話地重新道:“我保證,我就是那3%,不管結不結婚,任何時候你想干任何事,我都義無反顧陪著你?!?/br> “以后的事誰知道?”倪珈癟癟嘴,忍著笑去推他的頭,“別壓我身上,重死了?!?/br> 他當然不松開,不僅如此,還朝她耳朵吹了口氣。倪珈癢得直縮脖子,咯咯地笑;不停想掙脫他,可他緊緊環著她的腰,非是不松。 還逗鬧著,倪珈一側頭,就見莫允兒和寧錦月正立在某家店門口,冷冷地看著這邊。倪珈瞬間止了笑鬧,越澤亦是抬眸,斂了笑意,緩緩直起身來。 他一句話不說,勾著倪珈的腰,徑自往前走了。 擦肩而過時,倪珈漠漠打量了她們一眼,寧錦月看上去變了,很陰冷的樣子,以前那種桀驁莽撞的氣息半點兒都不見了??粗哏?,眼睛里只有一種情緒,嫉妒。 她嫉妒倪珈還可以理解,但莫允兒也是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就讓人搞不懂了。話說她都要訂婚嫁人了,還惦記著人家的男人呢? 這破習慣什么時候能改改? 倪珈開開心心玩了一整天,原準備第二天和mama一起逛街,可晚上接到章嵐導演的電話,說是預期有變,希望盡快寫完。 接下來的好些天,倪珈甚至把和越澤的約會都推掉了,關在家里一門心思地修改潤色。這算是她的自傳電影,當然每句話都要字斟句酌,每個情節都要反復推敲。 沒日沒夜地改了不知多少天,倪珈終于滿意,把《蝴蝶》的劇本終稿發給了章嵐。 兩個小時后,收到了短信: “perfect!” 倪珈如釋重負,這才發覺自己急需睡眠,也驚訝地意識到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吃藥,身體也沒什么異樣。雖然中途偶爾犯困,可她竟然強打著精神一次次熬過去了。 或許,會好的吧? 倪珈想著,幸福地睡了好長好長。 才醒來,張蘭便拉著她出門:“說和我一起出去的,結果讓我等了一個多星期,你也太大牌了?!?/br> 倪珈笑咯咯鉆進車里:“是我不好,今天都由我請客,行了吧?” “不行?!睆執m突然認真起來,“我還沒給你買過東西呢,哪有讓女兒出錢的道理?” 倪珈心思一動,微笑抿唇。 默了半晌,想起這幾天無意聽到的話,問:“對了,聽說姑媽和奶奶查到了什么,進展怎么樣了?” 張蘭這下笑容大開,發動了汽車: “關鍵證據和證人都找到了,還有些細節需要經過司法程序,所以已經材料備份后轉給檢察機關了。而且奶奶的好些學生都在媒體工作?,F在這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最高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寧中奇的公職和蔣娜在寧家卡納的職位都被暫停。如果罪名成立的話,寧家卡納要收歸國有了?!?/br> 倪珈佩服了,倪瑾奶奶和倪可姑媽才是真正的母女同心,所向披靡??! 這兩個強勢的女人竟然在短短一兩個星期里動用一切人力物力,在政界商界攪出了這么一場大風波。 “那寧氏呢?寧錦昊爺爺那邊不準備插手幫這一脈了嗎?” “不會管了?!睆執m說的斬釘截鐵,臉上流露出一絲痛惜。 “為什么?” 張蘭長長嘆了口氣:“越澤挖出來確鑿的證據,證明蔣娜和當年發生在新疆的135人死亡恐怖案有直接關系?!?/br> 倪珈點頭:“阿澤果真是厲害,我就知道,他想要挖誰的秘密,誰就絕對逃不過的?!?/br> 想到這兒,倪珈心里有些溫暖,很感激越澤沒有這樣對她,沒有把她當公事或對手一樣來處理,而是給了她最大的隱私空間和自由。 但張蘭仍是面色凝重得像要滴水,倪珈莫名意識到不對,剛要問,就聽張蘭說: “因為他是唯一幸存的目擊者?!?/br> 倪珈狠狠一怔,突然間,很多事情都可以聯系在一起了。那就是越澤失去父母的原因吧? 燒,殺,強,掠,聽說恐怖/襲擊會讓人間變成煉獄。去地獄里走過一遭的少年,難怪冷清得總像是帶著夜的氣息。 想起第一次見到越澤時的情景,他坐在濃重的夜色里,眸子比夜還漆黑幽深。 她從來沒聽他提過他父母的事情,卻沒想到是如此的慘烈揪心。她心底突然一扯一扯的痛,為越澤傷心難過,默默沉重了好久,才發了條短信過去: “阿澤,今天我出關了,求蹭晚飯哇,*^_^*” 很快短信回來:“求之不得。^__^” 倪珈落了一口氣,又扭頭看張蘭:“媽,等所有事塵埃落定,我們一家人帶著奶奶還有姑媽一起,抱團出國旅游好不好?” “好啊,”張蘭忽然興奮得像個孩子,“你爸說每隔兩年帶我出一次國的,那是我們差不多把歐洲走遍了呢,本來說下一站去美洲,結果你爸突然走了。我一個人沒了興致,就再沒出去過。這次和家人一起去,很好啊?!?/br> 倪珈望著張蘭時而傷感時而興奮的側臉,忽然明白傳說中和倪可一樣精明的爸爸怎么會娶張蘭這傻乎乎的媽了。 她幼稚卻沒城府,從不主動去害誰;脾氣不好卻直來直往,不藏事兒也不來事兒,特好哄;軟弱任揉捏卻極其袒護家人,比如倪珞,比如之前的莫允兒,比如現在的倪珈;固執倔強卻癡情專一,守寡這么多年,別說像莫墨那樣行為上水性楊花,她甚至是連想都沒想過。 純蠢到了這種地步,其實也可愛了。 倪珈微微一笑,不說話了。半刻之后,望著山間飛速后退的樹林才察覺到不對,提醒:“媽,你開心就開心,別踩油門啊?,F在是下坡呢!” 卻見張蘭一臉的緊張,哪里還有剛才半分的笑意:“我踩的是剎車?!?/br> 為什么汽車在飛速下坡? 這下面是幾千米的下坡山道??! 倪珈驚恐地望著光速消失在車底的山路,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張蘭喃喃自語: “不能再加速了?!?/br> 說著車子陡然朝左轉,輪胎猛烈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倪珈狠狠撞到車門上,而電光火石間,車子突然以更大的圓周半徑猛力朝右轉,逆了來時的方向,左側直直撞開護欄,被巨大的離心力橫甩進樹林,撞到樹干上驟然停止。 整個過程不過五秒,在身體和車內壁的劇烈碰撞中,倪珈忽然想起有人說過,副駕駛是最危險的位置。因為遇到意外時,司機會本能地往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轉,拿反方向去面對撞擊。 謊話。 撞進護欄的是張蘭那側,撞上樹干的,還是那側。 倪珈沒系安全帶,各處被甩撞出重傷,雙腿死死卡在扭曲的車骸里,動彈不得。全身都痛如刀剜,耳朵里轟鳴一片。 頭上有粘稠的液體流了下來,糊住了她的眼,世界浸潤在鮮艷的紅色里。 卻有一個聲音異常清晰:“珈珈,珈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