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貌似你手機掉了!” 倪珈奇怪地接過來看,是和她被莫允兒偷去的那個同款的手機,“你怎么知道我手機弄丟了?” 越澤似乎斟酌了一下,答:“收到了奇怪的短信!” 莫允兒那個神經??! 倪珈心里暗罵了幾句,接著謹慎地問:“什么短信???” 這次他回答得又迅速又簡單:“忘了!” 倪珈差點兒翻白眼,誰信??? 不過,他不愿說,她也沒那個好奇心追著問。 倪珈握著手機盒子,思量少許,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容許別人拒絕的人,所以,語氣有些為難:“這個,你的東西,我不好收……” 越澤無所謂地說:“反正也是別人送的,還有很多!” 你是倒賣手機的么?而且,這種謊話真是一點兒水平都沒有! 但倪珈也懶得拆穿,笑出一口漂亮的牙齒:“那我就開心地收下啦!作為回報,我請你吃宵夜吧!” 一個手機換一餐宵夜,挺公平的! 話說拿人家手短,所以倪珈很熱情地提建議:“學校西門的小龍蝦很好吃,還有燒烤,我們去吃那個吧!” 夜里,她潔白的笑顏似乎放著光。 他沒有意見。 剛走一步,某人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咕~~(╯﹏╰)b 倪珈片刻前還笑嘻嘻的,此時一臉窘迫,嘿嘿干笑了兩聲。 越澤唇角有一瞬間柔和的笑意,問:“沒吃晚飯?” 倪珈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實話實說:“太困了,從下午一直睡到剛剛才起來!” “那就別吃這個了,太晚了,還是空腹,吃點兒清淡的吧?”他說著,垂首看了一眼身旁走得慢吞吞的她,帶著一點兒等待回應的意思。 倪珈抿著唇,認真點點頭。 這一點頭,夜風吹過,耳畔的幾縷發絲就調皮地飛舞了起來,他心頭一滯,有種想要幫她把細發拂到耳后的沖動。 他眸光微閃,忽的想起她生日前夕,他摟著她起舞時心底的悸動,不免內心暗暗苦笑,看來,不應該在夜晚和她見面的。 夜色總有一種讓人不可自控的邪惡力量。 可,此刻心底那種怪異又不合理的想法,似乎揮之不去了。 他的手微微顫了顫,模糊不清地指了指她的耳畔,“那個……” 啊,該死! 他目光移過去,就注意到小丫頭的耳朵小小的,白白的,幾近透明,給人一種細軟細軟的感覺。 倪珈詫異地歪頭看他,不知他怎么話才開頭,又安靜地放下了。剛要問為什么,又是一股睡意來襲,要打哈欠了! 倪珈拿手背遮住嘴,極力控制著,小幅度地輕輕呼了一口氣,“嗚~~~”完了后,眼中還含著朦朦的水霧,繼續歪頭,有點兒呆呆茫然地看著越澤,等他繼續說話。 她絲毫不知,她這眼中水波閃閃,一臉懵懵懂懂,傻里傻氣的樣子,足以讓人亂了心跳! “你剛才要說什么?”她問得很認真,眼中因哈欠而起的水霧,漸漸散開。 “嗯,”他適才腦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也不知自己的手怎么懸在半空中,滯了半晌,才想起,“那個,你的頭發,亂了!” “哦!”倪珈滿不在乎,小爪子一扒拉,頭發就乖乖順順地貼在了耳后。 越澤:…… 這種窘迫的無力感是怎么回事? 越澤心神不寧地往前走,低眉瞥了一眼她有些倦怠的容顏,問:“不是說剛睡醒的嗎?又困了?” 倪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臉,嘟噥道:“或許最近睡少了吧!” 他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聲音淡淡被夜風吹散,再無言語。 越澤帶倪珈去了學校西門的粥店,海鮮粥,蒸南瓜,叉燒包,蒸蔬菜,各種擺滿了一桌。倪珈早就餓了,胃口很好,歡歡喜喜地吃著。 他卻興致一般,有一口沒一口地,更像是陪著她,跟著她吃上一點兒。 他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晚上七點之后再吃東西,就會腸胃不舒服??煽粗@么歡快的樣子,心里又比平常多點兒吃東西的興致。 他時不時隨意看上她一兩眼,心想,她這種見到食物就兩眼放光的樣子,好像一直沒怎么變。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瘦瘦小小的,盯著桌子上的剩菜,烏黑的眼睛,亮得像狼一樣。 那時候,他看著她,默默地在想,剛死了父母的他,和這個沒父母要的她,是兩種怎樣的可憐? 小時候的她,他還見過兩次。 一次是冬天,少年的越澤坐在車里,等著蘇叔去路邊藥店給他買藥,目光無意一瞥,就看見有個稍稍眼熟的小女孩,抱著作業本,趴在便利店門口的破箱子上寫作業。 小女孩凍得瑟瑟發抖,一邊寫字一邊朝凍得通紅的小手哈氣。 便利店大媽拉開門,沖她叫嚷:“莫允兒你這晦氣的死丫頭,別在我門口擋生意??!看見你這倒霉樣子,客人都不來了!” 小女孩還振振有詞:“這塊地方是公家的!” 那時候的小越澤,鬼使神差地下了車,走進便利店里,買了一大堆東西,抱著紙袋子走出門的時候,掉了一雙手套在地上。 他心里有一絲莫名的安慰,可,剛要上車,身后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小哥哥!” 小越澤扭頭,就見那個小女孩已經朝他跑了過來,紅紅的手上捧著一雙手套,她的臉干干凈凈的, “小哥哥,你的東西掉了!” 少年越澤皺了眉:“這不是我的!” 小女孩也疑惑地蹙眉,很堅持:“是你的啊,我看見從你袋子里掉出來的!” “我都說了不是我的!”少年越澤冷冰冰地兇了她一句。她一抖,瑟瑟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烏溜溜的,像小動物,警惕地看著他, 他臉色不好,不客氣地關上車門。 暗灰色的車窗外,女孩兒擰著細細的眉毛,清黑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不解,還有點兒委屈。 車開動時,越澤望著后視鏡里越來越小的人影兒,心想,真是煩人的小女孩,再不見就好了! 可第二年夏天,他再次見到了她! 是在人流涌動的大街上,她捧著破破的小盒子,追著來往的人討錢。 有人往她的盒子里扔上幾個硬幣,她就會笑嘻嘻地點頭俯腰;有人不耐煩罵她幾句,她也笑呵呵地說對不起。 他再次心情不好,默默地走過,腳步停了又緩,緩了又停,直到某個瞬間,終于,有一雙小手抓住了他的t恤。前進的步子徹底凝滯。 身后的聲音,沒有那個冬天夜里的理直氣壯,而是模糊的口齒不清。是啊,這是一件多丟臉面,多難以啟齒的事?。?/br> “小哥哥,給點兒錢吧!” 他轉身,無聲地看她,眼眸又深又沉。 她許是被他寂靜幽冷的眼睛嚇到了,手一抖,松開了他的衣衫,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卻也沒有逃跑,仍是直直地看著他,沒有害怕,沒有躲避。 她或許是看到,這個少年也比她大不了幾歲。找同齡人討錢,讓心底深處的羞恥在一瞬間成百上千倍地放大。 陽光下,她的臉,紅了。隨即,默默低下了頭。 可視線里,出現一只白皙而修長的手,一疊紅色的錢放進了她的盒子里。 她驚愕地抬頭,少年已轉身離去。 越澤記得,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小女孩兒。 直到很多年后,直到他長大了,有次去尹天野家玩,看見秦景導演的電影臺本上,編劇的名字,寫著“莫允兒”。 他心底一動,故作無意地問,秦導演用的是哪兒的名編劇呢。秦景說只是學校的同學,但以后一定會是名編劇,還說是從d市來的,很好的一個女孩子。 他這才想,原來是搬離了這個城市吧! 所以后來,尹天野去片場看秦景導演的時候,越澤也跟著去了。于是,時隔多年,再次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讓他很意外的是,女孩開朗又活潑,臉上總是掛著明媚的笑容,和秦景她們幾個女生一起的時候,笑聲像鈴鐺一樣。 這樣子,一點兒都看不出是那個童年過得極其凄慘的女孩子。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認錯了,可名字沒錯,那雙眼睛,那張臉,也是沒錯。 其間還有一個小插曲,他坐在休息室里休息時,她剛好推門進來,多看了他幾秒。 他抬眸看她,一眼就看出,她并不記得他了,只是一種女生被好看的男生吸引而多看幾眼的情況。 被他逮個正著了,她臉一紅,窘迫地吐吐舌頭,隨即卻是大大方方地笑著,拿了東西,飛快地溜出去了。 那天,他不時地去看她的笑容,莫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像是心里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放下了。 只是,后來他聽說了倪家的孫女抱錯的事情,知道她原來應該叫倪珈。 自那之后,反而沒見過面了。 在倪家奶奶的壽宴上,真正的莫允兒仍舊像是倪家的大小姐,與張蘭和倪珞是親密的一家人,迎客招待;而真正的倪珈,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就連宴席上她的座位是空的,也沒人提起。 他不知道,那時候的倪珈,困惑而悲傷,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泣。 但是,現在他或許猜想得到的。 越澤至始至終表情淡淡的,直到倪珈吃完了,他才放下筷子。 倪珈見他其實沒吃多少,而且因為自己不吃了才放筷子,忙問:“是不是我一個人把你的都吃掉了?” 越澤拿毛巾擦著手,居然清淺地笑了:“沒有!” 倪珈片刻晃神,不知道剛才她那句話笑點在哪里!又覺得,他這樣的笑真是稀有! 兩人步行回了學校,這個時間,學校的林蔭道上全是成對的情侶。 看著一對一對甜甜蜜蜜纏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從面前走過,倪珈有點兒不自在,瞥了越澤一眼,他倒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夜里的風有些大了,吹得倪珈的頭發凌亂地飛舞。 倪珈每每用手,把頭發好不容易捋順了,結果又來一陣風,把她的勞動成果搗亂。 有好幾次,她的長發甚至會飛到越澤面前,放肆地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