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數次大戰過后，三人熱血洶涌，直接燒黃紙，斬雞頭，拜把子，結為兄弟，自此約同生死，是為生死之交。

    可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君陽到帝都入職，南宮離做了將軍，而陳長林則回到西北，入主一城，成為了磐石城城主。

    三兄弟相距雖遠，卻不被朝朝暮暮所阻隔，三者的深厚情誼一毫未有損減，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故而君陽才讓君莫問前來投奔。到時候即便事有不諧，也可以……

    關乎最終退路的關鍵，君莫問琢磨一下，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位世叔。吃飽喝足，君莫問丟下一顆銀錠結賬，隨即揚長而去。

    君莫問腰系三階長劍，緩步走在大道上，面上忽然一笑，心中一動：有人跟蹤。

    “腳步雜亂，鬼鬼祟祟，就知道是一個剛入行當不久的新人。不過，聽他的步伐，沉穩卻又飄忽，有力卻又不定，年歲似乎大了些?！?/br>
    君莫問想了一下，也不回頭，徑直尋了方向，拐入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巷。不過是前后腳的區別，后面人也到了。

    看到來人的面孔，君莫問一臉訝然，驚奇道：“老管家，是你！”原來君陽解散家仆，卻是要他們到磐石城避難。

    “少爺……”老管家完整一句話還沒來及說完，眼中先哭掉下淚來，斷斷續續道：“老爺讓我在磐石成等著你，快半個月了，你終于到了……”

    君莫問輕嘆一口氣，一個大男人，還這么大歲數了，居然是個哭泣包。

    老管家看著君莫問從小長大，人老了更容易動感情，所以現在才會這么激動，但君莫問卻是臉色漠然，毫無感動之色。

    過來好半天，老管家心情抒發夠了，才平靜道：“對了，老爺還有交代，讓我看到少爺立即告訴少爺……”

    “等一下！”君莫問止住老管家要說的話，“城中不安全，我們到別的地方再說?！?/br>
    老管家張了張嘴，要說什么，閉上嘴。城中有什么不安全的，這個問題終究沒有問出口。老爺不在了，聽少爺的話。

    封神峰是一座孤峰，比鄰磐石城而立。準確來說，磐石城依山傍水而建，所依之山就是封神山脈。封神山脈綿延千里，一峰獨立，一枝獨秀。

    來到封神峰，這個地方人跡罕至，非常安全，君莫問讓老管家暢所欲言。

    老管家人老嘴慢，語速緩緩道：“老爺當初算定，他可能回不來了，他老爺要我叮囑少爺，一定不要想著為他報仇?！?/br>
    報仇嗎？

    君莫問微微一怔，一直以來，諸城衛隊和禁軍追緝索拿，窮追不舍，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逃生上，若非老管家提到這事，他幾乎把將殺父之仇忘記腦后了。

    君莫問示意道：“管家，你接著說?！?/br>
    老管家看到君莫問一臉思索表情，于是停下不語。直到君莫問示意，這才繼續說道：“老爺還說，陳城主是西北侯旁支，雖讓進羲王軍中，卻不是羲王一脈。少爺如果進入陳家，帝都諸王一定會給西北侯，對少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br>
    聞言，君莫問心中輕輕笑了笑，帝都中央的諸王，個個都是七階巔峰，凝煉了本命劍意和本命神劍的強者，自是不會將一只不到四階的螻蟻放在眼睛里。

    “老爺還有一些話很奇怪，他說西北地處元天界邊緣，交匯六道世界，若連陳城主也保不住少爺，可以通過位面隧道，逃亡其他位面?！崩瞎芗易詈笳f道道。

    君莫問輕輕頷首點頭，其實老管家只是重復了一遍君陽的叮囑，君莫問在臨行前對他說的話，事實上就是這些話。

    隨即，君莫問沉吟片刻，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父親養育我成人，而今被元天皇朝所害，身為人子，我必將為他報仇——”

    老管家趕緊勸道：“不可以??！少爺，老爺可是特別叮囑交代，一定不能為他報仇……”

    君莫問根本沒理老管家，徑直說出最后一句：“摧毀元天皇朝，為父親陪葬?！?/br>
    此言一出，本來絮絮叨叨著的老管家，立時禁聲了。老管家張大了嘴巴似乎要說什么，但因為太過驚訝，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君莫問嘴角含著深深的笑意。

    毀滅元天王朝，可以視為擊殺所有元天強者。帝都的太子諸王已然是至少七階的武者，九階武者一定也不會缺少，不多不少也有能有手指數清的數目。而建立了元天皇朝的偉大帝君，至少也是九階巔峰，不屬于前世自己的至高存在，甚至——

    是和太上老人等階的大道級存在，超過前世自己的無上存在。

    看起來，毀滅元天王朝似乎是一件極有意思的目標，偉業。

    第十九章 磐石城主

    封神山脈。

    君莫問側耳一聽，神色一變，連忙拉著老管家，掩蓋住兩人氣息，躲在一座小山后面。

    樹林間傳出若有若無的風聲，以及沙沙的輕聲腳步，大約有十幾人的樣子。腳步聲雖然嘈雜，但步履穩健，節奏明快，均是高手。

    一人清朗聲音說道：“王大哥，著封神山脈里面有什么東西，我們來到元天，不去探察西北軍情要務，卻進來深山老林，找什么特別或特殊的地方？”

    “而且上頭的命令言辭含糊，究竟尋找什么特點、特殊的地方都不表述清楚，讓我們怎么尋找？”聽聲音這人年紀不大，性情有些急躁。

    “也說清楚要找什么東西？”

    “我們尋找的不是東西?！本驮谶@時，一個渾厚清晰的聲音響起：“我們在找一個人！”

    “什么人？”那人急切問道。

    王大哥渾厚的嗓音說道：“一個在封神峰的人……”

    對話的聲音忽然平靜了下來。

    山丘后面的君莫問微微疑惑，隨之心中一動，連忙拉住老管家，輕輕提縱身法，斂息退后。與此同時，平地生風，那群人方向忽然刮起一陣微風。

    也不能說是微風，這陣風的速度很慢，慢到連帶著一個人后退的君莫問都追不上。君莫問身上帶著一個老人，且不能引起稍大響動，使人察覺不到，速度可說很慢了，但這陣風更慢。

    這陣輕風追到君莫問眼前，有一種rou眼可見的波動，意志波動。這股意志檢測著風域內的物質波動，只要是異常物質，就絕對逃不出這股意志領域的探察。

    君莫問的靈覺先一步預感了這股領域，提前避開。

    “武者四階，劍意化域！”君莫問在心中低聲對自己說道。

    四階武者的劍意達到精神干涉物質的程度，可以在劍意意志內扯動空氣，物質甚至空間法則，創造出一個武道領域，劍意空間。這個空間內，我為主宰。

    在元天皇朝，四階武者可以任職一城之主，做一方霸主了。

    眼前的領域驀地一收，卷縮回去。然后，君莫問再聽不到任何響動，似乎前面根本沒有人。

    “好了，我布下領域，搜索了一下，附近不可能有人藏身?，F在說話安全了……”

    君莫問隱約間似乎聽到了什么，凝心聚神，又仿佛什么都沒有。

    “武者領域籠罩空間，可以掌控一定范圍內一切物質，聲波甚至影像都包括在內，我應該什么都聽不到的?！本獑枔u了搖頭，認為方才是錯覺。

    其實，君莫問應該可以聽到的。有跡可循是下乘，無跡可尋方為上乘。無意為之時，他聽到了，但當他刻意傾聽，卻聽不到了。

    “少爺，有什么事嗎？”旁邊老管家一臉疑惑，不由得開口問道。

    “哦！”君莫問回頭答應了一下，轉身道：“沒事了，我們走吧?！?/br>
    劍意領域雖然強大，卻也不是沒有缺陷。四階武者的意志強度終究有限，籠罩了一定范圍空間的上帝視角，對于范圍外的感知自然不可避免的減弱了。

    平常狀況下，君莫問和老管家的離開動靜動瞞不過四階高手的感知，但現在卻可以瀟灑走出封神山脈，而且神不知鬼不覺。

    ————

    磐石城。

    君莫問進入城中，直接在老管家的領路下來到城主府。西北邊陲，少有世家大族，磐石城內最大的府邸就是城主府。

    進入城主府，見到陳長林，君莫問躬身拜道：“小侄君莫問，拜見陳世叔?！?/br>
    “君莫問？”陳城主輕皺眉頭，他與君陽很少見面，但時常傳書交流，所以對君陽父子的近況卻不陌生，甚至可說的上了十分解。君陽之子的名字似乎并非莫問。

    下一刻，陳城主似有所悟，眉頭舒展道：“君莫問！好，莫問賢侄過來?！边M入正堂，一邊走他一邊頗為感慨的說道，“我和你父親宛若兄弟，他將你托付于我，從今天起，這里就是你的家?！?/br>
    君莫問唯唯應諾，至于心中如何想，城府如他，倒是難測。

    “父親，他是誰？不會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娘知道的?！?/br>
    這時，一個和君莫問年紀相仿的少年走來。他腳步輕快，武學修為造詣不低。少年面上和煦微笑，一身錦衣華服走來，開著玩笑，性格極是開朗。

    “我兒陳杰，二階武者，性子有些頑劣?！标惓侵鞴恍?，為兩個少年彼此介紹：“陳杰，這是你君陽世叔之子，君莫問大哥。你們兩個以后要好好親近?！?/br>
    “你們要像是兄弟一樣，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标惓侵髡f到這里，似乎觸景傷情，忽然沉默下來。

    君莫問本就沉默，此時越發沉默了，目光閃爍，陳杰一眼望了，還眨了眨眼睛。

    君莫問立刻沉入了江底。

    磐石城一行，對君莫問而言，只是一個轉戰千里的休整地點。如果陳城主父子世態炎涼，趨炎附勢，君莫問還能安之若素，但兩父子偏偏對他一見如故，待之甚好。

    三天后。

    “小莫！”陳杰熱情的朝著君莫問打招呼。

    “小杰——”君莫問掩住苦笑，生澀回應。

    這一切都源于三天前，頑皮的陳杰忽然臉色一正，道：“你和我誰比較大一點？”

    聞言，君莫問一怔，旋即明白陳杰的話中含義。陳城主雖然讓陳杰認他為兄，但陳杰似乎并不愿意做小弟。

    長幼有序，這是一個問題。

    君莫問微一沉思，斷然答道：“我大概比你大一些！”

    陳杰輕笑一聲，說道：“你又不知道我多大，如何知道你比我大？”

    君莫問淡然道：“你也不知道我多大，如何知道我不必你大上一些！”

    陳杰盯著君莫問，悠然道：“那我們都說出自己的年紀，比較一番，誰大誰小就清楚了?！?/br>
    君莫問點頭。

    陳杰道：“你先說！”

    君莫問輕輕搖頭，淡淡道：“你先說！”

    陳杰眼眸中閃過一縷英雄所見略同的神采，呵呵輕笑：“誰先誰后不都一樣，我們的出生年月，不會變！”

    君莫問煞有介事道：“可能會變哦！”

    “你不想先說，我也不想先說，這可怎么辦呢?！标惤芸鄲赖乃妓髌饋?，猛一拍手，大叫道：“有辦法了，我們叫昵稱?！?/br>
    “昵稱？”君莫問訝道，這個說法好奇怪。

    陳杰鄙夷瞥了他一眼，道：“昵稱都不知道，那可是近百年剛剛興起的潮流?！?/br>
    修武鍛體，心靈和rou身協同鍛煉，所以元天武者的壽元普通悠長，尤其是家學淵源的武學世家。

    階位下高手的壽命上限無一百，進入階位，壽命立刻超過一百。

    一階提升十年壽元，二階增加二十年壽元，到了三階更是增加四十年壽元。武者可以突破一階，毫無疑問也可以進晉三階，亦可以說——階位武者可以增加半倍壽元。

    到了四階，突破一個武學境界的界限，破一階修為壽命可增百年……至六階問虛的境界，壽元可到五百歲以上，一千年以下。

    而七階武者登峰造極，壽元破一千大關，甚至可以持續增加壽元，步入九階不死不滅的永生層次。

    平民百年換一代，世家貴族卻是至少五百年才能算一代，流行在貴族間的潮流，區區百年，潮流熱度尚且到巔峰。

    陳杰這一代的貴族，非常推崇“昵稱”潮流。

    君莫問渾然不在意，不置可否的問道：“你說的昵稱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