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沈歲和把手機還給曾嘉柔。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總之還挺悶。 他知道江攸寧應當還在生氣,這么做也無非厚非。 但感性心理和理性認知總會相悖。 “她呢?”沈歲和換了個人問,“還好嗎?” “???誰?”曾嘉柔沒反應過來,不過腦子便問了出來。 但換來的是無盡的沉默。 在這尷尬的沉默中,她終于反應了過來。 她抓了抓頭發,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曾嘉煦。 “她一直沒來過?!痹戊阋幌蚝苷\實,他坐在沈歲和病床旁,給他掖了掖被子,“今天她約了我爸,估計等會兒我爸回來就知道了?!?/br> 沈歲和:“哦?!?/br> “哥?!痹戊闫匠km然吊兒郎當,但在正事上還是成熟穩重的,一旦說正事,他也變得嚴肅起來,“這事兒以后就過去了,如果姑媽還是這樣,你就當沒有這個媽,別傷害自己?!?/br> “哦?!鄙驓q和沒什么想表達的欲望,他明白所有的道理,但當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不是那么輕而易舉了。 他緩緩閉上眼,身體的疼痛其實還在繼續,只是沒那么明顯,尚且在可承受范圍之內,“我想靜靜?!?/br> 曾嘉煦和曾嘉柔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低聲嘆了口氣。 任誰都能感受得到沈歲和身上那股頹廢的勁兒。 曾嘉柔溫聲道:“哥,你還有我們呢?!?/br> “嗯?!痹戊阏f:“別難過了?!?/br> 沈歲和的眉眼平和,也溫聲說:“我沒事?!?/br> 他確實沒什么大事,連死這件事都沒能如愿。 身體上的疼痛也會慢慢好轉,他只是感覺到疲累。 外面的雨還在下,一點一滴都落在了他心里。 - “我不能說?!苯鼘幇崖旁谂佬袎|上,任他一個人玩,然后給路童倒了一杯可樂,坐在她對面無奈地拒絕道:“這事我沒法幫你?!?/br> 路童哀嚎一聲,“寧寧啊,我知道這不太好,但我也沒辦法惹?!?/br> 一向直女的路童連撒嬌這種招式都用上了,“你就幫幫我qaq。幫我問一下都行,我知道個結果也可以,不然我真……干不下去惹?!?/br> “那就辭職?!苯鼘幷f:“這什么律所,走歪門邪道都走到這種地方來了?!?/br> 路童:“……” “你知道以我現在的狀況再找這樣的工作難于登天嗎?”路童嘆了口氣,“這次的事兒攤上也是我倒霉,平常不這樣的?!?/br> “但你平常加班啊?!苯鼘幣跗鸨攘丝跓崴?,“再說了,你們跟沈歲和又沒合作,這會兒找沈歲和做什么?有顧慮到他還在醫院嗎?” 路童:“……就是想趁虛而入啊?!?/br> 江攸寧:“……” 路童今天來找江攸寧就是想知道沈歲和住哪個醫院的,以及能不能去探望一下,好跟他達成一樁合作。 這事兒還要從路童的代教律師說起。 路童的代教律師跟沈歲和是一個路子,都是主打高端商事訴訟的,這一次接手的案子是晨宇集團、斯和貿易和州立房地產公司的侵權糾紛案,這案子標的高、案件復雜,光路童的代教律師一個人肯定沒法打,所以他需要再找一個,而沈歲和是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他之前代理過州立房地產公司的案件,并且幫其勝訴,而他跟那個公司建立的并不是長期合作,所以這會兒不光是他們在找沈歲和,州立房地產公司也在找。 現在就看是誰的關系網強大,看誰的動作快,沈歲和愿意幫誰代理,這官司就贏了一半。 所以路童的代教律師讓路童來,看能不能聯系上沈歲和。 路童:“……” “寧寧啊?!甭吠抢?,“你幫我問問就行,起碼我能回去給個答復,不然我回去又是……啊,狂風暴雨?!?/br> 江攸寧嘆氣,“他現在還不知道醒沒醒呢?!?/br> “你問問唄?!甭吠摽诙?,說完之后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她皺眉道:“不是吧?你是不是從他住院以后就沒去看過?” 江攸寧:“……看過啊?!?/br> 就是他做手術那天她去了兩個小時。 但漫漫在那個環境里,聞著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就總是哭,她便帶漫漫離開了。 后來等漫漫睡著后,她又去了一趟,知道他脫離生命危險后,隔著玻璃看了他一眼,她便離開了醫院。 律所事多,她手頭同時代理著兩個案子,確實走不開。 白天上一天班,晚上回家還要顧漫漫,就算去醫院也是看他躺在那兒,還不如不去。 她便一直沒去過了。 江攸寧跟路童說去了兩次,路童表示震驚。 “這一點都不像你?!甭吠瘬u頭道:“阿寧,你變了?!?/br> 江攸寧:“……人都會變的啊。不過,我變哪了?” 路童:“原來只要你家沈歲和生病,你肯定是衣不解帶的伺候啊。你記不記得,以前沈歲和只是發燒,我們喊你出去玩都喊不動,去你家附近吃飯了,你都不出來,然后還是我們給你打包飯帶過去的,我的天,我們不止給你打包了飯,還給你家沈歲和去林記粥店打包了小米粥?!?/br> 江攸寧:“……有那么夸張嗎?你們來得時候不是順便路過那兒,正好打包唄?!?/br> 路童:“有!我們不是順便的,是專程開車過去的?!?/br> 江攸寧記得那次。 路童好不容易從外地回來一次,提前五天就約好了要一起吃飯。 但臨近那天,正好是前一天晚上,沈歲和有個很重要的應酬,酒喝多了回到家,吐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就發了燒,江攸寧說要帶他去醫院,他怎么都不去,腦袋像個毛茸茸的球在江攸寧懷里滾,帶著幾分撒嬌意味,江攸寧便也放棄了。 那天怕他出事,江攸寧便一直在家待著。 跟公司請了假,也放了路童她們的鴿子。 那會兒覺得,沈歲和就是她的全世界。 但現在,她只需要知道沈歲和還活著,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便行。 其實那天晚上她還是失眠了的,一閉上眼都是瓢潑大雨中滿是鮮血的沈歲和,他神色平靜,甚至嘴角還上揚著,可她還是覺得恐怖。 不過她的生活里還有其他事要做,也便顧不得那么多,等去了律所忙起來便什么都忘了,只有偶爾聽眾人聊八卦時聽到沈歲和這個名字,她才會想起來沈歲和還在醫院。 想起當初,江攸寧嘆了口氣。 “注意措辭?!苯鼘幍蛿肯旅佳?,“已經不是我家的了。而且……他就是他,以后跟我沒關系?!?/br> 路童:“……寶貝可以?!?/br> 江攸寧:“嗯??” 路童:“斷得夠徹底?!?/br> 江攸寧:“不然呢?藕斷絲連嗎?” 路童:“你可以幫完我這個忙再斷,行……嗎?” 江攸寧:“……我能幫你問?!?/br> “足夠了?!甭吠f:“本來我也不想這么麻煩你,但……沒了這份工作,我現在在這個行業是真的很難有立足之地了,除非換去當法務,但是跟我以前經歷相關的,應聘上了就很惡心,去壓迫那些……” 說到這,路童噤了聲,幾秒后感嘆道:“人生艱難啊?!?/br> 江攸寧拿出手機給曾嘉柔發消息,一邊問路童:“不過,張律師是怎么知道你能搭上沈歲和這條線的?” 路童:“????。?!” 她非常詫異地看向江攸寧,江攸寧被她看得一臉懵。 “你不知道嗎?”路童無奈扶額,甚至翻了個白眼,“你真的不知道嗎?” 江攸寧:“……” 她應該知道嗎? “你?!甭吠⑿α讼?,“金科律所未來的金字招牌,江律師,曾經在法庭上贏了律界訴訟大魔王的江律師,跟曾經的律界訴訟大魔王沈歲和是夫妻。啊不,是前夫妻?,F在基本上聊八卦的人都知道了好嗎?這事兒在所有律所里都已經不是秘密了?!?/br> 江攸寧:“…………” “大家消息這么靈通的嗎?” 路童:“你以為呢?估計這幾天你忙得什么都沒聽說,但我聽這個事情的各種八卦版本都快聽吐了好嘛?我都不敢去衛生間待半個小時以上?!?/br> 江攸寧:“……這么夸張嗎?” 路童點頭,“是啊?!?/br> 說著她嘆了口氣,“而且還有人八卦兮兮來問我的,你知道嗎?真就有那種一點眼色都沒有還把你往火坑里的人,我真……” 路童氣得都咬牙切齒,“這事兒本來根本輪不到我。但就因為這些消息,有人把之前看到我跟你吃飯的事告給了老張,所以老張才把這事兒派給我?!?/br> 江攸寧:“你被針對了?” 路童:“……是?!?/br>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現在在這個律所就是舉步維艱。 她比很多實習生都來得晚,雖然年紀和資歷都擺在了那兒,但對所有的實習律師來說,她就是個空降兵。 她在那兒又沒有關系,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升,畢竟經驗足夠多,肯定比其他人的工作做得好,難免惹來嫉妒,再加上她這個人說話向來直,代教律師也很欣賞她,尤其是她 原來的那段工作經歷,一直有意提攜,時間久了,她自然就是別人的活靶子。 可她現在說白了,就是一張不好畫的白紙。 她原來的那些基層工作經歷是加分項,但對于這種高端商事訴訟來說,相當于完全不是一個領域,除非她現在像江攸寧那樣,已經打過了幾次能寫在履歷里的官司,不然再去新的律所又是跟現在一樣令人尷尬的位置。 如今在這個律所待了一年,到了升職的關鍵期,這事兒要是不去辦,那面臨的后果……反正很糟心。 左右都很糟心。 她只能厚著臉皮來問江攸寧,進門前她都在門口躊躇了半個小時。 就是一直不好意思進這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