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人，她們大抵得等二十分鐘才能出去。

    她掃完全場，扭頭時正好跟沈歲和的目光撞上。

    他眼里有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但江攸寧無意深究，她把目光轉到了已經全暗的舞臺上。

    散場之時的體育館跟之前比起來，顯得無比寂靜。

    曾嘉柔此刻才感覺到尷尬。

    沈歲和看江攸寧，江攸寧低頭玩手機。

    她坐在一對離了婚的夫妻中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于是，她也拿出了手機，手指飛快戳著屏幕。

    【哥！sos！】

    曾嘉煦估計在忙，沒回她。

    她只能當縮頭烏龜，動都不敢動。

    -

    江攸寧看見了沈歲和的消息，但沒回。

    等到人潮散得差不多，她才起身喊曾嘉柔，“走吧?！?/br>
    曾嘉柔先看沈歲和，然后幾乎沒猶豫地站起來，“好?！?/br>
    兩人挽著往體育場外走，沈歲和就跟在她們身后。

    他沒穿外套，只一件白襯衫，場館內太熱，他把襯衫最上邊的扣子解開來，頭發略長，眉眼仍舊清冷。

    只是，他走路時腳有些拐。

    許是出來時在桌角碰得那一下有些嚴重，他如今走路，腳都傳來陣痛般的麻。

    一直到體育館外，曾嘉柔才注意到他的腳，“哥，你怎么了？”

    “沒事?！鄙驓q和動了動腳腕，“碰了一下?！?/br>
    “沒事吧？”曾嘉柔問。

    沈歲和搖頭，“沒?！?/br>
    他說話時自始至終都在看江攸寧，而江攸寧只是朝他的腳瞟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她沒過問一句。

    直到曾嘉柔給曾嘉煦打電話時，江攸寧才溫聲開口，“產檢的事，聞哥之前就約過了，我跟他去，你就不用費心了?！?/br>
    沈歲和：“哦?！?/br>
    兩人隔著不遠距離，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江攸寧的發頂，目光下移，她神色恬淡。

    “如果你要去的話?！苯鼘幯a充道：“下個月吧?！?/br>
    沈歲和：“好?！?/br>
    “我那天看到一個母嬰課程?！鄙驓q和問：“你要去上么？我幫你報名?！?/br>
    “不用，我之前上過了?！?/br>
    “嗯？有些課需要寶爸陪同，你怎么上的？”

    “聞哥陪我去的?！苯鼘幷f：“而且大部分是一個人就能完成?！?/br>
    在懷孕四個月的時候，聞哥就給她報了名，趁著閑暇去把課上了一些，目前還有一些知識理論類的課程，她一個人慢慢上。

    沈歲和再也不知道問什么，外面逐漸安靜了下來。

    隔了會兒，江攸寧問他，“華峰的案子，二審還是你來么？”

    “嗯?！?/br>
    江攸寧仰起頭看他，微頓了下，爾后溫和道：“加油?！?/br>
    沈歲和：“……”

    他忽然笑了，帶著幾分肆意，“江攸寧，我現在這么弱么？”

    風帶著他的尾音上揚。

    “沒有?！苯鼘幷f：“客氣罷了?！?/br>
    “那天宋舒的母親把兩個孩子帶走了?！鄙驓q和說：“抱去找華峰要錢?！?/br>
    江攸寧每天忽然皺起，她緊緊盯著沈歲和：“什么時候的事兒？”

    “前兩三天?！鄙驓q和刻意模糊了時間，“從華峰這拿了兩百萬?！?/br>
    江攸寧：“……哦?！?/br>
    “你為什么這么執拗想把撫養權爭給宋舒呢？”沈歲和說：“她真的一點也不適合帶兩個孩子?！?/br>
    “華峰合適？”江攸寧的語氣一下就變得鋒利起來，“我建議你好好了解一下你的當事人?！?/br>
    談到案件，她頓時豎起了所有的倒刺。

    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比起法庭上的氣氛來更加緊張。

    “華峰起碼能給兩個孩子優渥的教育環境?！鄙驓q和平靜地說：“如果孩子跟著宋舒，以后的教育怎么辦？她養活自己尚且費事，更遑論兩個孩子?！?/br>
    “這點我想沈律師就不必擔心了?！苯鼘幠刻鬟h方，神情堅毅，“一切都在法庭上見分曉吧。孰是孰非，適不適合，法官自會判定?！?/br>
    沈歲和碰了個軟釘子，他眉頭微蹙，“江攸寧?！?/br>
    “嗯？”

    “你非得這么跟我說話嗎？”

    江攸寧看他，“不然呢？”

    “我在認真跟你討論這個問題?！鄙驓q和說：“宋舒的母親能把兩個孩子抱到華峰那里換錢，以后就能做出更極端的事情來，為什么不及時止損呢？”

    “我也很認真。身為雙方律師，我們不應該在這種環境下談論案情，更何況我不想要從你的口中知道這個消息，我的當事人會說?！苯鼘幠抗獬纬?，堅定溫和，“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主動放棄自己的孩子?！?/br>
    “從星星和閃閃出生開始，就是宋舒一直帶著，現在就因為她沒錢讓她放棄撫養權，那你考慮過宋舒的感受嗎？考慮過星星和閃閃的感受嗎？如果你認為經濟能力能決定一個家庭的分工和支配權，那女性的權利是否永遠得不到保障？全職家庭主婦是否永遠都不能選擇離婚這一條路，一旦離婚，人財兩空。那女性為什么要結婚？”

    江攸寧的聲音不高，但說到最后也難免帶上了情緒，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沈歲和，倒像是在示威。

    沈歲和聞言沉默。

    “身為律師，我能理解你作為華峰的代理律師想要為他爭奪撫養權的行為，你必須為你的當事人負責，這是你的職業素養?！苯鼘帞S地有聲地說：“但你為什么會提出這種想法？經濟能力在一個家庭中占主要因素嗎？如果是這樣，我們為什么會離婚？缺錢嗎？是你缺還是我缺？”

    沈歲和：“……不是……我沒有?！?/br>
    他忽然卡殼。

    “咱倆離婚是因為……”沈歲和找了個方向解釋，但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江攸寧打斷，“因為什么不重要，反正已經離了?！?/br>
    沈歲和：“……”

    “我沒有認為經濟能力在一段婚姻中占主導因素?！鄙驓q和解釋道：“是在他們兩人之中，明顯華峰是更合適的人?！?/br>
    “那你眼睛有問題?！苯鼘幒V定道。

    沈歲和：“……宋舒出軌了你知道嗎？”

    江攸寧皺眉看向他，“然后？”

    “她還虐待過星星和閃閃?！鄙驓q和說：“在她精神狀態不佳的時候?！?/br>
    “所以？”

    沈歲和：“……”

    “證據會提交給法院?！鄙驓q和說：“誠如你所說，法庭見分曉?！?/br>
    江攸寧：“好?！?/br>
    “不過——”江攸寧抿了下唇，思慮兩秒后道：“我建議你先調查一下你的當事人?！?/br>
    “具體？”

    “他吸丨毒?！苯鼘幷f。

    沈歲和眉頭忽然皺起，“宋舒說的？”

    “你知道這件事？”江攸寧問。

    如果是知道了還要堅定不移站在華峰立場的話，那她對沈歲和的認識又邁入了一個新臺階。

    “不知道?！鄙驓q和說：“宋舒在污蔑吧？”

    江攸寧：“……我也是這樣懷疑的?！?/br>
    沈歲和沉默。

    隔了會兒，江攸寧忽然笑著問他，“如果知道了他吸毒，你還會為他辯護嗎？”

    沈歲和：“有確鑿證據嗎？”

    “如果有呢？”

    “不會?！?/br>
    沈歲和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會為吸丨毒的人辯護?！?/br>
    “如果他們也值得被辯護，那么多緝毒警每年豈不是在白白犧牲？”沈歲和盯著她看：“江攸寧，我在你心里這么壞嗎？”

    江攸寧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看他。

    四目相對。

    江攸寧眼里似有星河流動。

    “我不是個好人?！鄙驓q和忽然轉過身，江攸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的聲音散在風里，“我也從沒掩飾過這種不好?！?/br>
    “可我是真的……”他頓了頓，“從未想過害你?！?/br>
    江攸寧：“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