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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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她好像還是少年時,一大群人騎馬到郊外去踏青,眾人追逐笑鬧,一路上灑下了不知多少歡聲笑語。等跑累了,就躺在被綠草覆蓋著的山坡上,看藍天白云、花香樹影。春日的陽光照耀著她們,讓人油然生出安逸之感。 一夜無夢,再醒來時,已經是天色微明了。 甄涼破天荒地沒有像平時那樣自律地起身收拾,而是躺在床上,回味起了昨夜的那支曲子。 桓羿會彈琴,這一點甄涼當然知道。 但他很少彈。內中的原因,他也跟她說起過。其實小時候,他總不肯好好上古琴課,不單是因為坐不住的緣故。更是因為他知道,宸妃其實十分擅長撫琴。她經常會在某個悠閑的午后或傍晚,撫琴給偷得浮生半日閑的皇帝聽??伤龥]有親自教他,而是讓皇帝請了名師,這讓桓羿心里總有些不自在。 這一點別扭的小心思,他從不讓人知道。所以連宸妃也只以為他性情活潑坐不住,很少約束他。 等先帝和宸妃都故去之后,桓羿就幾乎沒怎么碰過古琴了,倒是后來成了攝政王,有人打探到他少年時的事,送了名琴來討好,大抵不愿意辜負了那琴,他才試奏了一曲,引得滿堂喝彩。 昨夜彈的不是那支曲子,但甄涼知道,彈奏的人是桓羿。 她甚至直覺地認為,他是看出了自己心情不好,又不能追問,才用這種方式來安撫。 這么想,未免有點自作多情。但是甄涼的心情確實跟著晴朗了起來。她已經比世間大多數人幸運了許多,至少還有機會留在桓羿身邊,還有時間去改變許多尚未發生的事,沒必要自怨自艾。 想通了,她才爬起來,洗漱更衣之后出了門。 結果一出門就看到了守夜的小喜子出來倒水。甄涼有些吃驚,“怎么今日這么早?殿下已經醒了嗎?” “醒了?!?/br> “那我過去看看?!闭鐩稣f著,走了兩步又回頭問,“昨夜是殿下撫琴嗎?” 小喜子道,“可不是?好些年都沒碰過了,殿下說技藝都生疏了,得撿起來再練練?!?/br> “撿起來?”甄涼一怔。 小喜子不由笑了,“不是甄姑娘你提議的嗎?殿下是這么說的,說是琴棋書畫都得撿起來了?!?/br> 甄涼這才想起來,自己給桓羿出的那個醉心風月的主意。她只是打算讓他品香,不過風月之人,若是不在琴棋書畫上下功夫,確實顯得不夠真實。 不過,桓羿竟然愿意彈琴了…… 桓羿才剛洗完臉,坐在鏡子前,等小喜子回來梳頭。甄涼見狀,便上前拿了梳子,“今兒我給殿下梳頭吧?!?/br> “你的手藝比小喜子好?!被隔嗟?。 小喜子剛好從門外進來,聞言不由叫屈,“殿下偏心也該有個度,奴才梳頭的手藝,那可是成總管親自教的,這還不好?殿下看甄姑娘好,就覺得她什么都比人好,可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呀!” “閉嘴吧你!”桓羿透過鏡子瞪了他一眼。 小喜子唉聲嘆氣地走了。 桓羿見甄涼一直在笑,不由問,“今兒很高興?” “嗯,昨晚做了個高興的夢?!闭鐩龅?,“那是殿下彈奏的曲子嗎?我很喜歡?!?/br> 桓羿微微一頓,看了一眼鏡中的她,才似是不經意地道,“是我從前年少輕狂時作的曲子那時什么都不懂,就以為自己厲害得很?!磥淼惯€不算丟人?!?/br> “怎么會?是一□□么讓人開心的曲子?!闭鐩稣f。 桓羿笑了一下,“那你往后可以常常高興了?!?/br> 意思是以后會經常彈奏,甄涼聞言也跟著笑了,問他,“殿下今兒要出去?” “要去參加一場詩會?!被隔嗟?,“品香會已經選出了前十名,下一場就要決定誰是香王??芍两駷橹?,名聲也只在小范圍內流傳,就算選出來,只怕大眾也不認可,所以還得設法造勢?!?/br>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事,桓羿要從頭做起,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雖然他是親王,此事也得到了桓衍的支持,借著名聲,也拉攏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香坊一同參與,但這樣的店鋪,背后幾乎都有達官貴人撐腰,人人都知道桓衍對他的事態度曖昧,所以真正熱心的根本沒幾個。 現在這品香會都快結束了,卻一直都不溫不火。照這樣下去,明年恐怕辦不起來了。 “我倒有個想法?!闭鐩龅?,“如今京城百姓最關注的事,想來就是宮中的選秀了吧?”雖然這事跟普通老百姓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但皇家的熱鬧,大家還是很喜歡看的。 再者說,一批嬪妃進宮,也就意味著一批新貴外戚要起來了,京城的格局說不定又有變動,這就跟百姓有關了。 畢竟,上面的達官顯貴是什么樣的脾性,會不會魚rou鄉里,橫行無忌,干些欺男霸女之事,都是大家不得不注意的部分。 桓羿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讓品香會跟選秀扯上關系?” “也不必做別的,將如今選出來的十種香,送到儲秀宮去,請秀女們品鑒便是?!闭鐩龅?。 “那我們這香王也不必選了?!被隔嗦勓孕α?,“只等選秀的結果出來,哪一位能留在宮中,哪一位更得帝王寵愛,她所青睞的自然就是香王?!?/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2-2721:45:21~2020-12-2822:45: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魏魏15310瓶;suzuran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058章 紈绔子弟 勤謹殿。 小太監匆匆從外面走進來,看了一眼正在忙碌中的皇帝,連忙往旁邊一站,不敢動了??此谴颐Φ臉幼泳椭烙惺?守在桓羿身后的桓安見狀,使了個眼色,就有人上前詢問。 沒一會兒,那人回來,湊到桓安身邊耳語了幾句,桓安的臉色也變了。 “何事?”這么大的動靜,桓衍當然不會察覺不到。 “陛下?!被赴采锨耙徊?,低頭道,“越王殿下來了?!?/br> 桓衍握著筆的手一緊,就在還沒有批完的奏折上拉出了一條刺目的紅痕。他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理會,實在是桓羿每次過來都不是什么好事,弄得桓衍現在一聽他的名字就渾身不適。 桓安答應著出去了。 不多時,他走回來,臉上的表情相當奇異,向桓衍轉達了桓羿的意思,“越王殿下說,他辦的品香會已經進入最后關頭,只剩下十款上好的香料一決勝負,只是普通的比賽沒什么意思,也顯不出這些香料的特別之處,所以他想……將香料送到儲秀宮,供秀女們選用,請她們品評?!?/br> 后面的話不用說,桓衍也明白。 只要稍微細想一下,他就被桓羿這個cao作弄得忍不住惡心。 在桓衍看來,這是桓羿在打自己嬪妃的主意。還沒定下誰能入宮了,他就已經要借故拉關系了。這樣將來不論是誰留下來,都算是結了一段善緣?;秆茏约簱尰隔嗟臇|西光明正大,但知道桓羿覬覦自己的人,就令他如鯁在喉。 何況桓羿還要借助這種方式,來給他的品香會和最后評選出的香料抬身價! “真是胡鬧!”他板著臉斥了一聲,才問桓安,“桓總管以為,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桓衍是什么樣的人,桓安跟在他身邊這段時間,早已看得十分清楚,何況他剛才還斥了一句,已經做出明確的表態。只不過,畢竟是骨rou兄弟,現在桓衍還需要名聲,這拒絕的話不能從自己嘴里說出來。 看清楚了這一點,桓安自然順著他的意思道,“臣以為萬萬不可。儲秀宮中住著的雖是秀女,但既然入了宮,那就是宮中的人。宮中一應用度自有定例,豈可隨意更改?這香料雖是小事,可若讓人以為宮中的規矩定例可以隨意更改,那就是大事了?!?/br> “的確如此?!被秆艿拿嫔徍拖聛?,“只是越王年幼,只怕還想不到這些地方。況且他難得想做什么事,朕這個做兄長的卻不能支持,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br> “陛下仁愛,想來越王殿下也能理解?!被赴驳?,“越王想把香料送進宮,也不過是為品香會造勢,陛下不如讓那些皇親勛戚們都去湊個熱鬧,這也夠了。越王殿下不是想把這品香會做大,每年舉辦嗎?總不能年年都送進宮,但這些客人卻是年年都可以請的,想來他不會拒絕?!?/br> 之所以去的是皇親勛戚,那是因為桓衍絕不會想看到朝廷大臣們為桓羿站臺,何況他也支使不動這些傲氣十足的世家。而宗室和勛戚,因為皇室的忌憚,大都只擔著個閑散虛職,一家子的榮辱都系在他身上,自然更如臂使指。有他們看著,也不至于讓桓羿翻了天去。 所以桓衍立刻高興起來,“好,就這么辦!”頓了頓,又道,“朕就不見越王了,你去跟他將厲害陳說清楚?!?/br> 桓安領命而去,很快就在殿外見到了等候的桓羿。 聰明人之間說話不用繞彎子,也不用解釋那么多,桓安才將桓衍的決定一說,桓羿就明白了,朝他拱手道,“多謝總管費心?!?/br> “不敢?!被赴残χ鴤壬碜屃?,似是不經意地問,“說起來,老臣還有些好奇,殿下怎么突然想到將香料送去給秀女們品評?” 桓羿微微一凜,知道桓安這是在試探他是否有心插手桓衍的后宮,便道,“哪有什么想法?只是香料這種東西想要抬價,或是能得那些清雅文士們青睞,品評一番,將名聲傳出去,或是宮中貴人們喜歡用,民間自然爭相效仿?!?/br> “我又不認識什么清雅文士,就是認識,只怕他們也不會給這個面子,只好近水樓臺,在宮里設法了?!被隔嗾f到這里笑了起來,“今年選秀之事,可是吊足了京城百姓的胃口,總管可曾聽說過?有幾位秀女進京之后官府未能及時安置,暫時下榻在某家客棧,如今那里的房間已是一金難求了?!?/br> 所以他只是想讓自己的品香會跟秀女們沾上關系,抬高身價而已。 也不知道桓安信了沒有,總之面上沒有顯出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桓羿便告辭了。 皇帝讓勛戚和皇親配合桓羿,當然用不著特意寫一份圣旨,只需宮里派個人去通知一下也就是了。通知也不用挨家挨戶地跑,畢竟這些人為了在京中立足,大都會抱團,只需找到領頭人便是。 而當下,這個領頭的人,毫無疑問正是當今皇后的父親,太師曹有光。因為他是這群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也是唯一手握實權的。 自然,他也沒空去理會這種小事,于是直接將自家大孫子曹滂叫了過來,將事情交給了他,讓他帶著那一班子弟去給桓羿捧捧場,也就算是了了差事。 曹滂突然被拎到爺爺面前,本以為是要受訓斥,臊眉耷眼地進來,一聽這番交代,出去時已是歡天喜地,迫不及待地召集起自己的小伙伴們,要去給桓羿“幫忙”。他們這群紈绔子弟,正經事一件沒做過,平日里斗雞走馬,頗受詬病,如今好不容易能奉命出來玩,一個個自自然都積極得很。 一群人氣勢騰騰地殺到舉辦本次品香會的酒樓,卻沒想到桓羿早有準備,一到樓下,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請上了二樓?;隔嘣谶@里備了席面,要宴請他們。 這群年輕人看起來囂張,但實際上多半是虛張聲勢。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們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但身為勛戚子弟,根本沒有任何前程可言,若是皇帝看重,還能半點兒跑腿之類的差事,不得看重,那就是家里捐個虛銜,每日混吃等死。家里的長輩都已經絕了上進的心思,何況是他們? 所以他們的囂張,實際上是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極和瘋狂。 尤其是那些皇親出身的子弟,他們一家一姓的興衰,都系在宮中的嬪妃身上,往往只能興盛一代就衰落了,自然是能享受一天算一天。 外面的人看他們,大都是看垃圾的眼神。像這種被人鄭重接待的場面,實在很少。 何況靠窗坐著的那個人,不但身份尊貴,是當朝親王,更是生得姿容出眾,氣度高華,讓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于是一個個都乖順地坐了下來。 桓羿見人都坐下了,這才笑著開口,“本來還準備下帖子去請諸位,不想你們已經來了,看來對品香會的事都十分熱心,本王這里謝過了?!闭f著,舉杯一飲而盡。 他這么豪爽,又不拿架子,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他們原本過來,只是在桓羿這里蹭點兒好處,如今卻覺得,若是能幫他將那個品香會弄好,倒也不錯。 這是家里交代下來的差事,也算是他們做了一點事吧? 才這么想著,桓羿已經又道,“本王雖然才出宮未久,但也經常聽到諸位的名聲。恕我直言,可都不太好聽吶!” 這話要是換了另一個時候,從另一個人嘴里說出來,這群人早就鬧起來了,不打一場,見點血,是過不去的。然而桓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手里把玩著酒杯,語氣里也沒有幸災樂禍或是鄙夷的意思,只是純然的感慨,倒是叫他們都臊紅了臉,羞恥心變得前所未有地強烈起來。 有人忍不住抱屈道,“殿下,我們也不想這樣??!” 這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于是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抱怨了起來。 曹滂畢竟是曹家的嫡長孫,曹家又是那樣的家風,再怎么紈绔,有家族束縛著,也不會太過。曹有光能將此事交給他辦,可見也相信他的能力。其他人能與他交好,被他叫到這里來,當然也不會太離譜。 如果說紈绔子弟內部也分層次高低,那么面前這群人,無疑就是其中層次最高的。 換言之,雖然紈绔,但有底線。 所以桓羿覺得,可用。 既然桓衍自己把這群人送到了他手里,他自然不會客氣。 當下笑著聽完所有人的抱怨,又安撫了幾句,這才道,“諸位雖然抱怨,但我看,你們都對這些名聲怎么來的,心里很有數。旁人都說你們是紈绔子弟,依我看,倒不盡然?!?/br> “此話怎講?”一群人以為他是看到了他們身上的閃光點,面色發紅地問。 桓羿含笑道,“在我看來,你們還算不得真正的紈绔子弟呢。所謂紈绔,自然要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尤其是玩這一項,不但要敢玩,好玩,還要玩出成就來,你們可能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2-2822:45:56~2020-12-2922:4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