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第55章 暗涌(四)【二合一更】 銀翹緩緩地撐著起身,撐到一半,體力不支似的又摔了回去,她掙扎著又撐了一半身子,勉強抬起頭來看著宋茹甄,扯了扯嘴角,一副風輕云淡地模樣道:“公主說笑了,銀翹從不是公主的人,又何來背叛一說?!?/br> 宋茹甄瞇眼問:“你是誰的人?” “銀翹是誰的人……公主難道還猜不出來嗎?”銀翹眸光一轉,略帶挑釁地看著她,“不過,念在銀翹與公主主仆一場,銀翹好心提示一下公主,”說著,她故意轉頭,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褚晏正依靠在帷幔后面的床上,靜靜地聽著這邊的動靜。 “這世上誰最想他死,銀翹就是誰的人,公主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了?!?/br> 宋茹甄冷眼睨著她:“銀翹,你最好痛快點交代,本宮可沒空同你打啞謎?!?/br> “痛快不痛快……那又怎樣?”銀翹抬起一只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凌亂的發絲,“難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公主還能饒了我不成?”她的頭微微向后一扭,似乎想找什么人,扭到一邊又緩緩地回正,垂頭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宋茹甄掌心用力地拍在幾案上,柳眉蹙著一團怒意。她沒想到區區一個銀翹竟然敢在她面前如此有恃無恐,她哪里來的膽子。 正要發作時,忽地發現一滴滴黑色的血從銀翹的嘴里落在了地上。 宋茹甄面色大變,從榻上跳到地上指著銀翹沖丁亮喊:“快撬開她的嘴?!?/br> 丁亮幾個闊步沖上去,一把反拉過銀翹的手臂將她摁在地上,掐住她的下頜強行捏開她的嘴,只見銀翹滿嘴里都是黑色的血沫,咕嚕嚕地往外涌,再看銀翹的眼睛向上翻了一個大白眼后,瞳孔徹底渙散,連脖頸的脈搏都沒了。 丁亮將銀翹放下,沖宋茹甄回道:“公主,她服毒自盡了?!?/br> 服毒? 宋茹甄快步走過去蹲在地上,親手掰開銀翹的嘴巴檢查了一番,果然在銀翹的后槽牙里面發現了一個黑洞,那里就是專門用來□□的地方。 在大魏,用牙齒□□的人一般只有死士的身份,原來銀翹還是個死士。 銀翹是阿時當年挑選的侍女,方才銀翹臨死前說的那些話明顯是在暗示她,她是阿時的人。作為死士,誓死守口如瓶那是最基本的cao守,貪生怕死老實交代的那是極少數。 可銀翹又不懼死,卻藏藏掖掖的說不明,她反而覺得銀翹是在故意引導她懷疑阿時。 宋茹甄起身,盯著銀翹的尸體默默地看了一陣,冷冷地道:“把她的尸體拖出去,砍下她的頭,再找個錦盒裝起來,本宮有用?!?/br> 丁亮回頭沖兩個府兵揮了一下手,立有府兵上前拖著銀翹的尸體出去了,丁亮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府兵們全部退了下去,很快只剩下齊明簫一個人站在門內,若有所思地看著銀翹吐地那灘黑血。 宋茹甄見齊明簫不動,反問了一句:“你還有事?” 齊明簫倏地回過神來,沖宋茹甄行禮:“那明簫告退?!?/br> “齊明簫?!彼稳阏缤蝗缓?。 齊明簫轉身,愣愣地看著宋茹甄。 宋茹甄盯著他一言不發。 齊明簫愣過之后,便坦然迎視。 宋茹甄并沒有從齊明簫眼里探得半絲心虛,許是她想多了:“你今晚怎么過來了?” 齊明簫道:“明簫聽蕙蘭說公主欲替褚公子過生辰,想著公主未曾備禮,明簫便特意為公主準備了送來?!闭f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長長的錦盒出來,上前幾步捧給宋茹甄。 宋茹甄接了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支純野兔項背之毫所制的上好紫毫,其價值不菲,市面上也少見,可見齊明簫是花了一番功夫,特意為她準備的。 她蓋上盒子:“你有心了?!彼ь^看著他,話鋒一轉,“以后這府里你什么事都可以管,但是褚晏,你管不了?!?/br> 聞言,齊明簫瞥了一眼床的方向,淡淡拱手施禮:“明白了?!?/br> 待人都走盡后,宋茹甄把紫毫隨手放在榻上,轉身回到床邊,對褚晏認真囑咐道:“你先好好躺著,別亂動,等我回來?!?/br> 褚晏看著她,也無需多問,仿佛很多事情都已經了然于胸一般地點了點頭道:“快去快回?!?/br> 宋應時剛躺下不久,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參見公主?!彼⒓磸拇采象@坐而起,掀開被子撩開床帳,靸了鞋就急急地起來往門口走。 菱花朱門“吱呀”一聲開了。 宋茹甄明艷的身影果然映入了眼簾。 宋應時臉色一喜,正要上前,卻發現宋茹甄臉色似乎有些不善,而且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府兵,那府兵看起來有些眼熟,細細一思索,他立即認出那人就是他當年親自挑選的公主府府兵的統領,丁亮。 丁亮的手里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錦盒,恭恭敬敬地跟著宋茹甄一起走了進來。 宋應時快步迎了上來,眉開眼笑地問:“阿姐,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宋茹甄面無表情地盯了宋應時一眼,意有所指道:“怎么?怕我查你???” 以前她不管何時進宮,都可以暢通無阻地來到乾慶宮??扇缃裨龠M宮,雖然沒有阻攔,卻有人寸步不離地跟著一路通報,快到后宮時,童恩竟然親自前來迎接,一路“護”到乾慶宮??梢姲r這是怕她又發現他什么驚天動地的秘密吧。 宋應時愣了下,心虛地瞄了一眼丁亮和丁亮手中的盒子,拉著宋茹甄的手搖了搖:“阿姐說哪里話,我現在可乖了?!?/br> 說著,他沖門口的宮人們道:“你們都退下吧?!?/br> 宮人們躬著身子往外面退。 宋茹甄卻沖門外喊了聲:“童公公,你還進來吧,本宮正好有些話想對陛下說,本宮覺得你可能會比較感興趣?!?/br> 過了會兒,童恩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立在一旁沖宋茹甄干笑了一下。 宋應時不明所以地看了二人一眼,覺得眼前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便拉著宋茹甄走到榻邊坐下,要親手給宋茹甄烹茶。 宋茹甄抬手攔道:“你別弄了,我深夜前來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br> 宋應時一愣:“什么東西?” 宋茹甄沖丁亮手里的錦盒努了努下巴:“就是那個?!?/br> 宋應時扭頭瞅了一眼那錦盒,看起來很普通,不由得問:“里面是什么?” 宋茹甄不答,轉頭看向童恩,笑瞇瞇地說:“童公公,你是陛下最得力的人,不如你先替陛下過一下目?” 童恩笑著沖她行禮:“謹遵公主命?!?/br> 丁亮立即抱著錦盒轉身朝著童恩,童恩上前幾步,看了一眼那錦盒,抬起蘭花指慢慢地抱著罩子揭開。 不一時,銀翹慘白的頭顱赫然出現在大家面前。 宋應時嚇地頓時跳上了榻,往后面又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指著銀翹的頭顱,轉頭看向宋茹甄:“阿姐!她她她?” 宋茹甄卻一直瞅著沒有絲毫意外的童恩似笑非笑地說:“童公公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啊?!?/br> 童恩慢慢地將罩子重新罩了回去,轉身沖宋茹甄低眉順眼地說:“回公主,奴才身為陛下的身邊人,要是連這點鎮定勁兒都沒有,只怕沒臉繼續留在陛下身邊伺候?!?/br> 這話倒是說的冠冕堂皇,宋茹甄看著童恩沉默了。 從目前阿時和童恩的反應看來,她基本上已經判斷出銀翹八成就是童恩的人。 這時,宋應時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直直地盯著那錦盒吞了口口水:“阿姐,她是誰?這大半夜的,阿姐為何要帶著她的頭進宮???” 宋茹甄轉頭看著宋應時,奇道:“你竟不認識她?” 宋應時一頭霧水:“我為何會認識她?” 宋茹甄道:“她就是當初你安排進公主府里的侍女之一?!?/br> 宋應時先是茫然了一會兒,旋即瞳仁劇烈一顫,反應過來什么,立即緊張地追問:“阿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宋茹甄漫不經心地解釋:“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在今日,此婢用傀儡術控制了我,險些逼我親手殺了褚晏?!?/br> 這話聽著輕巧,但細細一想便覺驚心動魄,宋應時面色大變,忙拉著宋茹甄的雙手上下急切打量:“你有沒有事?” 宋茹甄定定地看著他道:“若不是褚晏救了我,恐怕你的阿姐……”她故意頓了頓,“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神魂離體人事不知的傻子?!?/br> 銀翹臨死之前,故意想將所做的一切都歸根于為了殺褚晏,而阿時確實幾次三番地想要除掉褚晏,尤其上次他們一起撞破阿時不為人知的那個秘密后,宋茹甄也總覺得阿時不會輕易放過褚晏,所以銀翹那么暗示,她第一反應就懷疑是阿時干的。 可轉瞬一想,這引導太過刻意,像是故意為了挑撥她和阿時之間的關系。 她自己的弟弟她還是了解的,阿時從不在她面前說謊,而方才從阿時的反應上可以看出,阿時確實不認識銀翹,或者說根本不記得銀翹,所以銀翹根本不是阿時的人,而是童恩的人。 而童恩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借她的手殺褚晏,因為褚晏于他無冤無仇的,就算要殺褚晏,也沒必要借她的手。而是童恩早知道她會半路清醒,也算準了她不忍殺褚晏,這樣一來她就完成不了銀翹下給她的指令,那么等待她的后果就是變成一個人事不知的傻子。 至于為何會知道她半路會醒來,應該是銀翹故意所為,因為只要她違抗指令變成一個了傻子,對于童恩而言,既不用傷她性命,還能徹底鏟除了她這個巨大阻礙,此計果真是陰毒的狠啊。 “可恨!”宋應時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地沖外面大喊道,“來人,去將此賤婢的尸體給朕挫骨揚灰!” 宋茹甄抬手摁住了他,意有所指地說道:“阿時,她已經死了,是死于牙齒里藏的毒藥?!?/br> “她竟是個死士?”宋應時立即反應過來了,說完,他眸色一沉,緊接著又一轉,飛快地瞪了一眼不遠處低著頭的童恩。 然,童恩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沒有看見宋應時的警告。 宋茹甄蹙眉瞅著宋應時:“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姐,難不成你懷疑是我做的?”宋應時陡然起身,氣急敗壞地申辯,“你是我阿姐,我就是再怎么心狠手辣,也絕不會拿你冒一絲的危險?!?/br> 她就知道,阿時縱使再恨褚晏,也絕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段逼她親手殺了褚晏,更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冒險。不過,雖然她已經斷定此事是童恩所為,但如今死無對證,童恩也絕不會承認銀翹是他的人,沒有確鑿證據,阿時是不會處置童恩的。 但她今日前來可不是為了逼童恩承認罪行的…… “既然如此,我想將我府里的那些清客和下人們全部遣散,再重新換一批新人進來?!?/br> 宋應時一臉正色道:“就是阿姐不說,我也會替你換的?!?/br> 宋茹甄拉他坐下,商量道:“這次就不用你安排了吧,我想自己選一些合眼緣的人?!?/br> 宋應時欣然道:“好,就依阿姐的?!?/br> “還有一事,就是我府里的清客們一散,東跨院一下子就空出來了,我如今身為監國長公主,身邊也需要幾個像樣的幕僚來幫忙出出一些主意,所以我想,正好可以趁機在公主府里設帳,延請一批外面的幕僚入府,也免得府里太過冷清,阿時覺得怎么樣???” 在大魏,開帳延請幕僚必須得皇帝允許,不然會被皇帝認為有圖謀不軌之心。 這才是她近日來的真正目的,除了敲打童恩外,更大的用意是為了將她府里的人趁機全部清理掉,再借著延請幕僚的幌子暗中挑選一批能人異士入府,用來壯大她自己的實力。 畢竟褚晏那刀可不能白受。 宋應時只遲疑了一瞬,就立即點頭:“都依阿姐的?!?/br> 繁星在天,冷鉤高懸,公主府內一派寂靜。 褚晏捂著腹部,面色蒼白地站在樨風院門外,這里是齊明簫居住的地方。 樨風院院門大開,正屋里一燈如豆,微光照在門上,并無人影。褚晏偏頭看了一眼,門外傍著兩樹楊柳,柳條長地垂地,他上前隨手折下一根柳枝在手,然后走了進去。 至院中,褚晏腳步一頓,側耳探聽著屋內的動靜。 這時,一道略帶揶揄的聲音忽地從墻頭上傳來:“褚公子深夜前來,可是特來尋在下的?” 褚晏扭頭,看見黝黑的院墻上橫坐著一個人,那人半屈著一膝,垂下另一條修長的腿,一手擱在膝頭上,低頭正拿著一支玉色的洞簫把玩著,顯得無比悠閑愜意,仿佛在此恭候已久了。 此人正是齊明簫。 “是你干的?!瘪谊讨苯娱_門見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