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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靜的小亭,涼風習習,慕南風與陸九離對坐在亭中,面色均是不虞。素弦的神識像是在此地扎了根,再也不愿意走。 素弦垂著眸,聽兩人對話。 慕南風語氣陰沉:“師尊真的被魔修擄走過……長達一月之久?” 陸九離沒應聲,眉頭緊鎖。 素弦愣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點。剛拜入師門的素弦仙尊,在凡人的花燈會上,被人流沖撞著,與梅毓失散。 他害怕地躲在角落里,顫抖著,盯著面前唯一一片干凈的土地。 有人走到他身前,蹲下身,笑著問他,是不是走失了,他可以帶他回家。 然后……掰開他的手腳,戳破他的防御,惡魔般的嗓音,日日在他耳旁計量。 兩個月,只要兩個月,他就會成為他們口中極品的……極品的什么? 素弦迷茫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面上濕漉漉的,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面。 夢魘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六十日、五十九日……滴滴答答地記著,最終定格在了十五日,了無痕跡地消失。 神識捕捉到了陸九離的聲音。 慕南風問得多了,他有些惱意:“素弦的事,你問我,怕是要失望。他從來只與大師兄交心,他的事,除了大師兄,玄幽宗沒有一個人知道?!?/br> 梅毓受了天罰,連素弦何時見過他也記不得。這樣一人,他就算去問了,又能問出什么? “就連他——”慕南風冷冷地提高了聲音,“為何被魔修擄去,又為何觸怒天道,都無一人知曉?大師伯說過,宗主師伯勒令他少與師尊接觸——恕弟子無禮,今日就算是要冒犯宗主,我也必須得到答案?!?/br> “慕南風,”陸九離語帶警告,“若不是你師尊攔著,我早就殺了你給他祭劍!” 要打起來了……別打起來。素弦的神識波動了一瞬。陸九離察覺了,面色僵硬一瞬,張揚的神識彌散而出,素弦的神識一驚,飛一般地縮了回去。 陸九離起身,盯著慕南風:“你師尊的神識……你讓素弦動用靈力了?” 慕南風心說他自然不敢,可心魔入體那日,師尊分明靈力使用過度,內里虧空地伏在他身上。 他無話可說,啞口無言。 陸九離見他默認,扇子拍的啪啪作響:“你!素弦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他說著,便要縱身去找素弦。 卻被黑衣人攔下。 慕南風無言地看著陸九離,似乎陸九離不給他一個解釋,他便死也不會讓開。 陸九離看了他良久。 最終淺淡地道:“天罰一事,確是他與大師兄瞞天過海,我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至于魔修一事……事發后,我師門殺盡了當初帶走素弦的魔宗人,給他報仇。他為何被擄走,經受了什么……師尊憐惜素弦,用秘法抹消了我們這段記憶,連大師兄都不記得,你要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問他自己?!?/br> · 素弦在編兔子。纖長的指節在竹篾上上下翻動,即便看不見,也依舊純熟。陸九離敲門進來時,他正好編完一只。 靈巧可愛的竹篾兔子在眼前一搖一擺,陸九離滿腔的煩躁瞬間凝滯。 素弦看不見,憑著感覺,把兔子往他眼前送:“之前頂撞了師兄,對不住?!?/br> 之前想讓大師兄轉交的,可他先來了幽州。 陸九離收下兔子,扇子輕輕敲擊著,本就彈性的兔子一搖一擺。 慕南風在他身后,看到栩栩如生的兔子,眼神暗了暗。他兩步上前去,輕輕喚:“師尊醒了?!?/br> “嗯……”素弦不知他為何還沒殺自己,對他到底有些畏懼,往后縮了一下。 慕南風想去扶他的手,僵在半空,又不著痕跡地收回。他問:“師尊餓嗎?” 素弦昏迷時,被喂了許多高階丹藥,不說飽腹感,總歸沒有餓的。如今被問起,卻想起餓來了,在兩人的目光下,僵硬著點了點頭。 不過,在那之前…… 素弦仰起頭,眨了一下無神的眸子:“我看不見了?!?/br> · “心魔劫還沒過去?!标懢烹x擰著眉道。 素弦抱著瓷碗,小口小口咽著甜粥,聽面前兩人爭執他的病情。 越是看不見,想象越是駭人,那兩人還維持著面上的和氣,素弦卻以為,他們要兵戎相見了。 他張了張口,想說他看不見也沒事。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 可話還沒出口,就xiele氣。他只能歪了歪頭,當個灑脫的啞巴。 慕南風皺著眉:“我帶師尊回玄幽宗?!?/br> 素弦深陷心魔劫,幽州偏僻,沒有好的法子醫治。而玄幽宗清凈峰中的寒池,正克制心魔。加之梅毓也在玄幽,素弦非得回玄幽才好醫治。況且心魔劫只是第一步,難保天道沒有后手。 陸九離看著他沒有分寸的小師弟,又看了看他小師弟更沒有分寸的徒弟,只覺得自己平素還是太和藹了些,得狠狠敲打他們,才能斷了他們一些大膽的心思。他有些話想交代慕南風,便叫他:“慕南風?!?/br> 慕南風蹲著,輕輕擦拭素弦濕潤的唇角,在他身旁嗅了一下,惹得素弦又躲了躲。 “今日不香?!蹦侥巷L語氣略帶惋惜,素弦的身子卻放松了些。 他站起身,便要跟著陸九離離開。卻發覺衣角被人輕輕扯住,素弦仰頭看著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