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他轉頭將謝寶南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然后拿來了布洛芬和紅糖水。謝寶南乖乖吃下藥,陳鄴又拿了條薄毯,蓋在她的身上。他翻出從前的熱水袋,灌了一袋熱水放在她的小腹旁。 忙完這一切,陳鄴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讓謝寶南躺在自己的腿上。 她拒絕,他又將她大力地按回去。 謝寶南疼得沒力氣再去計較,閉上眼睛,陷入一片昏沉。 昏沉間,她來到一處湍急的小溪。溪水疾馳,水面上有幾塊石頭。 她惴惴著不敢涉溪,有人朝她伸出手。她茫然地拒絕,那人直接緊緊握住。霧氣迷蒙的森林里,她跟著那雙手,度過了湍急的溪流。 等到了對岸,她再要去看,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嘆口氣,不去尋找,沒入霧氣中。 陳鄴將她臉上的頭發撥開,靜靜凝視。 小姑娘臉色煞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明明這樣虛弱了,她的手依然固執地握成拳頭,抵在他的腹部,不讓自己碰到他,仿佛他是個隨時隨地要占她便宜的壞人。 他氣笑了,她把他當成什么人了??尚闹袇s莫名的酸楚。 他想,自己一定是中了魔。 二十八歲了,終于為情所困。 第37章 就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一更)…… 快十一點的時候, 小腹的疼痛終于漸漸散去,謝寶南的意識逐漸回籠。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她枕在陳鄴的腿上, 此時他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夜很安靜, 有種沉靜祥和的美。這曾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刻,他們安靜地依偎在一起, 什么都不做, 什么也不說,只是簡單地依偎在一起,連時光都為他們凝駐。 只不過,分手后才有這一刻,不知道算不算諷刺。 謝寶南這才發現陳鄴還握著她的手, 她慌亂地松開,坐起來,臉上像是掛著晚霞。 陳鄴本就睡得不沉, 此時醒過來, 看見她云蒸霞蔚的臉,忍不住勾唇。他的嗓音帶著一些啞和澀,聽起來很迷人, “好點了嗎?” 謝寶南呆愣地點頭, “今天, 謝謝你?!彼f著便站起來,抓起自己的小書包,“那我先走了?!?/br> “這么晚了,你去哪?” 見她要走,陳鄴立刻站起來。 腿被謝寶南枕了幾個小時, 此刻感覺到酸麻。明明沒有知覺,卻仿佛千萬只螞蟻在爬。他有些站不穩,雙手撐住沙發,隱忍得有些辛苦。 謝寶南有些內疚,本想過去扶他,想了想又作罷。她站在玄關處,穿上鞋子,“我要回學校了?!?/br> “宿舍不是有門禁嗎?” 酸麻漸漸散去,陳鄴緩過來,走到她面前。 “我必須回去?!彼蛩?,眼睛里有固執的堅持。 宿舍十一點門禁,此時已過了時間。但晚上車少,路不堵,她現在打車回去,應該十二點前可以趕到學校。到時頂多被宿管阿姨罵兩句,總好過待在這里。 陳鄴知道她的顧慮,沒有留她,“走吧,我送你回去?!?/br> 回去的路上,陳鄴問了她一些關于演講比賽的內容。 上周主辦方已經把初賽的考題發了下來。一共有八個主題,每名選手可從中任意選擇一個,自行準備。 謝寶南選的主題是“在大公司工作好還是在小公司工作好”,正好可以結合她自身的經歷來講述。 陳鄴好奇地問:“你的論點是?” 謝寶南道:“我知道各有利弊,但我選取的角度是在大公司工作好?!?/br> “你打算從哪幾個方面講?”他問。 “職業上升空間、平臺價值、制度流程、職場習慣?!?/br> 她細致地講述了自己演講稿的切入點和具體的論據,陳鄴認真地傾聽。 謝寶南講完,忍不住問:“你覺得怎么樣?” 她確實想聽聽陳鄴的意見。最近她悶頭準備,心里其實挺沒底的,畢竟之前沒有經歷過這樣規模的比賽。而陳鄴經常做演講,顯然會有更多的經驗和心得。 陳鄴道:“目前這幾個點是可以的,但有很關鍵的一點沒涉及到?!?/br> “什么?”她問。 “公司文化。試想,如果是一家狼性為主導的公司,那么公司所有的工作都是利益導向,一個佛系的員工就不適合。相反,一家佛系的公司,也不適合狼性員工。無論是大公司還是小公司,適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沒有這一點做基礎,談上升空間、平臺價值,都沒什么意義?!?/br> 陳鄴三言兩語提點出了很重要的一點——文化適配,這是謝寶南之前沒有考慮到的。他的話打開了她的思路,她立刻從書包里掏出筆和筆記本,認真地記下來。 陳鄴順手打開車內的燈,轉頭,看見她低頭寫字的認真模樣,忍不住笑了。轉瞬注意到謝寶南手中的那支水筆,黑色筆芯,在透明的筆殼里,像是海洋的眼淚。 “那支筆能送我嗎?”他問。 謝寶南望著手中的水筆,不過是在無印良品買的大眾款,沒什么特別的。她不知道為什么陳鄴會要這支筆。 她疑惑地偏頭,陳鄴眉眼間有淡淡的笑意:“挺好看的?!?/br> “可以啊?!敝x寶南打開面前的抽屜,將這支筆放進去。 很快車停在宿舍樓下,謝寶南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后一路小跑進宿舍。 陳鄴坐在車里,看她身后的白色小書包一顛一顛的,像是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她按下門鈴,一臉歉意地朝宿管阿姨鞠躬道歉,隨后身影消失在樓道中。 他從抽屜里取出那支黑色的水筆,握在手中。 謝寶南或許不知道,他平日需要簽署太多的文件。而他希望在每一個簽字的重要時刻,都能有她的陪伴。 市英語演講比賽前一天,主辦方安排所有參賽學生住進了賽場附近的酒店。 房間是雙人標間,因為同校同班,謝寶南和丁亦珊毫無意外地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 謝寶南是有些不愿意的。但如果臨時提出換房的話,主辦方一定會詢問緣由,然后還要去和其他房間的同學協調,無形中給他們增加了很多工作。 謝寶南不愿意麻煩他人,何況是這樣的小事。 她想,不過是一天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自從丁亦珊搬出宿舍后,他們就很少交流。偶然在路上遇見,丁亦珊總是陰陽怪氣地冷笑,從來沒有什么好臉色。 如今不得不同處一間房,謝寶南本不想說話。她進了房間,沉默地收拾行李。 誰知丁亦珊竟先一步朝她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寶南姐,之前的事你不會怪我吧?” 謝寶南恍惚,驚詫于丁亦珊如此反常的表現。 丁亦珊卻已經紅了眼眶,聲音哽咽:“我是后來才知道,那天出門時把門反鎖了。我這個笨腦筋,真的是忘了。幸好最后沒有影響到你拍宣傳片?!?/br> 她并不相信丁亦珊的話,但到底心善,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這件事過去太久,她不想再提,隨手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丁亦珊:“你別想了,安心準備明天的比賽吧?!?/br> 丁亦珊抽噎著:“謝謝你,寶南姐?!?/br> 謝寶南在書桌前打開電腦,計劃再順幾遍明天的演講稿。 丁亦珊湊過來問:“寶南姐,明天的初賽你選了哪個題目?” “在大公司工作好還是在小公司工作好。你呢?” 丁亦珊道:“媒體是否有傳遞價值觀的責任?!?/br> 這時,門鈴響了,是李錚和其他兩名同學。他們叫上謝寶南一起,去幫所有同學把明天比賽的號碼牌領回來。 謝寶南拿上手機,跟著他們一起出門。 這次比賽因為經費充足,主辦方特意租下了一家小劇院作為比賽場地。比賽當天,還請了很多媒體到場。 劇場第一排是評委老師。他們有來自臨桑各大高校的老師、教授,還有一些社會學者和往屆市演講比賽的冠軍。 三十六名選手坐在臺下,摩拳擦掌地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這回初賽的出場順序采用的是抽簽,李錚抽到了一號,丁亦珊是十三號,謝寶南是十六號。 嘉匯作為此次比賽的贊助商,總裁辦經理郭衛華被任命為公司代表,前來觀戰。陳鄴近年來愈發低調,這樣公開的場合鮮少露面。 入場時,郭衛華見了謝寶南有一瞬的驚訝。 當初謝寶南忽然離職,他以為小姑娘是專心當金絲雀去了,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跑去上大學了。 來之前,他還奇怪陳鄴為什么會出資贊助這樣的小比賽,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早上九點,比賽正式拉開序幕。 李錚打頭陣,發揮一如既往地出色和穩定,獲得了9.89分的高分。這樣的開場無疑給后面選手帶來了巨大的壓力,接下來幾名選手都表現不佳。 “下面是十三號選手丁亦珊,她來自臨桑外國語大學英語系大一一班?!?/br>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丁亦珊緩緩走上臺。她面帶笑容,朝臺下鞠躬:“各位評委老師好,各位同學好。我今天的演講選題是在大公司工作好還是在小公司工作好……” 謝寶南坐在臺下,呼吸一滯。昨天丁亦珊明明說自己的選題是“媒體是否有傳遞價值觀的責任”。 然而更讓謝寶南驚訝的是,丁亦珊接下來的演講內容,幾乎完全照搬她的演講稿,一字不差。 她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饒是思路再相似的兩個人,也不可能寫出一模一樣的稿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丁亦珊偷了她的稿子。 她恍然記起昨天她和李錚出門去領號碼牌后,她的電腦沒關,演講稿就在電腦桌面上。 她心思單純,沒有防備,卻不想被丁亦珊鉆了空子。 她手腳冰涼地坐在臺下,怔怔地想,她的稿子被丁亦珊說了,那她一會說什么? 她告訴自己不要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丁亦珊是十三號,她是十六號,每個人的演講時間是五分鐘,加上評委打分、點評的時間,滿打滿算還有半個小時。如果現在及時調整稿子,或許還來得及。 她不停地在腦中盤算著。直到丁亦珊演講結束,謝寶南恍然發現,丁亦珊沒有講“公司文化”。 那天陳鄴在送她回學校的路上,提示她挖掘“公司文化”這一點。之后,謝寶南重新修改了演講稿。如今看來,丁亦珊偷的應該是之前的那版演講稿。 當時在改稿期間,謝寶南還一度擔心“公司文化”這一部分內容太多,影響整個演講稿的節奏?,F在卻是歪打正著,她只需要深入“公司文化”這一點就足矣。 演講結束,有評委老師問丁亦珊:“同學你是工作過嗎?為什么能把工作場景描繪得這么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