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謝寶南望著手機里的轉賬消息,發了很久的呆。 不同于之前為沈曼拍照,那時友情的成分占比很大。而如今這筆錢, 是完完全全靠她自己賺的。 心里有不同于以往的欣喜和滿足, 是自己被認可、被喜愛、被相信后,所帶來的篤定與自信。 身處低谷,哪怕是一點點光亮, 都足以讓人去追逐, 更何況是這樣多的喜愛。 謝寶南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為自己,也為喜愛她的粉絲。她第一次發了一條感謝的微博,只有短短四個字:【謝謝大家!】 丁亦珊見謝寶南在網上這樣受歡迎,開始有意模仿謝寶南的穿衣和化妝。 班上的同學見了她,都忍不住說:“亦珊, 你這是模仿謝寶南呢。遠處看,還以為你是她呢?!?/br> 丁亦珊臉色一變,沒好氣地說:“這穿衣風格又不是謝寶南發明的,其他人穿了,不能都說在模仿她吧?” 同學笑了笑,說,“是,你這樣真的很好看?!?/br> 丁亦珊又開心起來,得意于自己終于被人夸好看。 除此之外,丁亦珊還常常讓謝寶南幫她帶飯、扔垃圾。唯有在指揮謝寶南干活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比謝寶南高了一等。 謝寶南通常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才回宿舍。丁亦珊會計算著時間,趕在謝寶南回到宿舍前的五分鐘去洗澡。 她磨磨蹭蹭,霸占浴室四五十分鐘。每回輪到謝寶南洗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然而謝寶南心思單純,從不計較這些小事,自然沒發現丁亦珊的心機。父母問她和舍友相處如何時,她回復說“特別好”。 和新的淘寶店合作后,猶如打開了一個窗口。接下來找謝寶南合作的淘寶店越來越多,服裝各異,風格各異。 她開始有意識地去挑選適合自己的店鋪合作。畢竟每個人長相不同,適合的風格自然也不同,一個人不可能全能。 在逐漸找到了自己能夠駕馭的風格后,她拍出來的視頻和照片有了更多不同的味道。 謝寶南這樣高的曝光率,想要不引人注意很難。 不久,范明宇在刷微博的時候就看到了謝寶南的視頻。起初他還不敢相信,印象里她一直是低調的性子,不愛在公眾面前露面,如今怎么當起模特了。 這一周,陳鄴一直待在臨桑。幾場秋雨后,天氣徹底涼了下來。 周末,天氣難得放晴,陳鄴出門去參加周家琪母親的六十大壽壽宴。 陳鄴和周家琪從小在同一個石庫門長大,兩家祖輩私交甚篤。 如今陳家和周家的生意盤根錯節,密不可分,早已是利益共同體。 這幾年,因為嘉匯版圖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目光匯聚在他們身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的情勢下,周家亦跟著低調起來。 這回周母辦六十歲生日宴,周家沒有大cao大辦,只在自家老宅,請了一些相熟的朋友。 去生日宴的路上,范明宇想到謝寶南拍的視頻和照片,試探性地問:“叔,你平時會不會關注一些模特?” 陳鄴坐在后排,腿上攤著平板電腦。這個月的銷售數據比預期目標多了兩個百分點,未來幾個月的訂單也增長了不少。 他心情不錯,目光停留在報表上,眼皮都沒抬,“不關注?!?/br> “現在很多模特會把自己拍的照片和視頻發到網上,吸引很多人關注。有的拍的特別不錯。叔,你有空看看?!?/br> 陳鄴醉心于手中的工作,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范明宇自認為已經提點到位,他是不敢直接拿謝寶南的視頻給陳鄴看。這位總裁看了,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呢! 周家老宅是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老洋房,地處從前的法租界。因為政府制定的優秀建筑保護政策,這一片的舊時代風味被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來。 老洋房掩映在葳蕤繁盛的梧桐樹后,抖摟下一片斑駁的陽光。溫馨又浪漫的道路上鋪滿無數落葉,秋色徐徐蔓延,是拍照打卡圣地。 范明宇開著車,穿梭在老城區,遠遠看見前方有人拍照,“喲,果然是打卡圣地,這么熱鬧呢!” 陳鄴沒搭理,范明宇滔滔不絕:“這地方,也就小姑娘愛來。在我看來,完全沒什么值得拍的,還不如去趟……” 他說著說著,忽然噤了聲。 耳邊的聒噪戛然而止,陳鄴抬頭,冷眸睇過去,“怎么不說了?” 范明宇謹慎地說:“叔,你看那不是嬸子嗎?” 秋日暖風吹拂,懶洋洋地,仿佛能照到人心里去。 斑駁的光影中,謝寶南愜意地靠在老洋房的圍墻邊,白色連衣裙被風吹得像是水波蕩漾。她的對面有人拿著反光板和相機,似乎正在進行專業的拍攝。 車輛疾駛而過,陳鄴只看見女孩臉上倒映的陽光與笑容。猶如初夏的月夜,美得驚心動魄。 直到車輛轉彎,謝寶南的身影隱入圍墻后,范明宇念念有詞:“真是巧了,竟在這里看見嬸?!?/br> 陳鄴冷聲命令道:“停車?!?/br> 范明宇沒反應過來,一腳油門下去,滑過一個路口。 他板著臉,再次重復:“我讓你停車?!?/br> 一個急剎車,車在路邊堪堪停住。 “下車?!彼_口。 范明宇疑惑:“不是,叔,這還沒到啊……” 陳鄴不應,將范明宇趕下車,坐上駕駛座,急轉掉頭,開往方才謝寶南的拍攝地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想回去再看一眼。 像是身體的本能,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做。 然而不過短短幾分鐘,那斑駁的光影之下,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陳鄴不甘心,繞著那片區轉悠了好幾圈,終究是一無所獲。 她就像是一個幻影,飄渺的煙霧,四散在空氣里。 趕到周家老宅時,已是半小時后。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陳鄴算是來得晚的。 周家琪迎上來,“文哥,你總算來了。老太太念叨你半天,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壽星周母穿著一身紅色旗袍,戴珍珠耳環和項鏈,手腕上是翡翠玉鐲和紅寶石戒指。周母保養得當,看上去仿佛五十出頭。她一身珠光寶氣,笑意盈盈地說:“阿文來啦!” 因為兩家的關系,陳鄴對這次生日宴還算重視。聽說周母喜歡珠寶,早早托人去南方買來了祖母綠。此時送上提前備好的禮物,帶著淺笑,“伯母,來晚了。生日快樂!” 周母笑呵呵地收下,又朝他身后望去,見他一個人,不免好奇,“阿文,小謝怎么沒來???” 之前一次酒會,周母見過謝寶南,對她印象深刻。 這陣子陳鄴出來活動都是獨自一人,沒帶謝寶南,周家琪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出了問題。此時周母一問,周家琪立刻轉移話題:“誒,媽,剛才那邊有人找你拍照呢?!?/br> 周母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讓陳鄴自便,然后很快走遠了。 周家琪看向陳鄴,“跟小嫂子,真分了?” 陳鄴淡淡地回了一聲“嗯”,跟著他走向后院。 后院的草坪上布置得溫馨宜人,周母站在舞臺中央,接受親朋好友的慶賀。 陳鄴怔怔地想,如果當年母親沒有離開,今年應該也快六十歲了。 一歲那年,父母辦了離婚手續。之后,母親每個月會來看他一次。 每個月和母親見面的那天,是小陳鄴最快樂的日子。他會早早起床,吃好早餐,然后趴在窗口,等著那輛載著母親的南瓜馬車開進宅院。 母親會從車里走下來,輕聲問他:“阿文,這個月有沒有想mama?”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五歲那年。 那年三月,他的生日,母親失約沒有來看他。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久后,父親從外面接回了繼母和弟弟。那之后,陳鄴口里的母親,便換了一個人。 “讓我們祝福周女士永遠健康!永遠年輕!永遠快樂!” 在一片慶賀聲中,周家琪貼著周母的面頰,熱情地親了一口。 眾人歡笑,喝彩;陳鄴垂眸,忽視心中隱約的失落。 那一整個中午,周家琪忙著招待賓客,偷閑時跑到陳鄴身邊坐下,好奇地問:“阿文,不是我八卦,你和小嫂子怎么就分了?不會是因為那天在賽車場……” 周家琪還記掛著那天的事情,想起來心里有隱約的愧疚。 陳鄴淡淡道:“膩了,就分了?!?/br> 他說完,勾勾唇,卻沒有笑,兀自倒了一杯酒。 他平時不好酒,今兒卻像喝不夠似的。一杯接一杯,卻始終覺得無味。 冷不丁地想起謝寶南,想起她喝醉時瞇著眼對他笑的模樣,只是一聲嘆息。 生日宴會結束后,周家琪留陳鄴打麻將。參加麻將局的還有其他幾人,熱熱鬧鬧地擠在一屋。 周家琪身邊坐著周母給他安排的女朋友,是馬家千金馬雯英,年紀不大,看上去嬌滴滴的。 周家琪不太喜歡她,但這是家里的決定,他無力改變。 他們這些人,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家族的利益終究是排在第一的。 馬雯英在場,周家琪不太自在。不能直接趕她走,只能拐彎抹角地問:“好好的天氣,你不去跟你的小姐妹逛街,跟我們一群男人窩在一起算什么?” 馬雯英道:“伯母讓我學打麻將,我來看看?!?/br> 那天,陳鄴手氣出奇得差,接連放炮,有時還是雙響炮。 他叼著煙,眉頭皺著,心情不大好。 他并不在意牌局的輸贏,這點錢在他心里壓根沒有分量??尚闹袇s總是煩悶,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為方才與謝寶南的擦肩而過。 周家琪倒是手氣好,連胡了好幾把大牌。他心情好,忍不住笑陳鄴:“阿文,最近股票漲得好,來給我們送錢?” 陳鄴勾唇,罵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br> 馬雯英不會打麻將,偏偏在一旁不停指點。大家看在周家琪的面子上,努力應付。 眼看著周家琪又胡了一把,馬雯英得意地說:“看,是我在你旁邊給你帶來好運了?!?/br> 周家琪無奈地笑:“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br> 眾人笑了,又聽馬雯英說:“咦,今天大家都帶了女伴來,怎么阿文你沒帶?” 周家琪的臉瞬間黑了。他板起臉,教訓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br> 馬雯英不服氣,仰頭說:“我問問怎么啦?”轉頭又說,“阿文,你要是還單著,回頭我介紹我的閨蜜給你吧。她對你挺有好感的,一直想讓我拉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