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蔡先生首先感謝了諸位的蒞臨,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后,白小姐上臺發言。 白小姐長相清麗,氣質出眾,說話溫溫柔柔,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性子。 發言結束,眾人隨意參觀。 富人的圈子就那么大,無論在什么場合總能遇見。有人拉著陳鄴去一邊,說要咨詢他股票的事情。謝寶南獨自一人,一幅畫一幅畫地看過去。 這些畫用色大膽,卻透著頹廢。 謝寶南聽著白小姐向參觀者介紹自己的作品:“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兩面性,一面是表現出來,讓大家看到的;一面是藏起來的,掩蓋在重重偽裝之下。有人或許一生都不敢表現出真實的自己,藏在自己給自己塑造的殼子里,做著各種表演……” 周圍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開來,謝寶南沒有參與,默默地聽著。 后來白小姐忽然問了一聲:“謝小姐,你覺得呢?” 謝寶南不太懂繪畫,僅有的一點知識都是和陳鄴在一起后,陳鄴教她的。 她勉強知道印象派和抽象派,但對于后現代主義,基本是一竅不通。 方才來的路上,她上網匆匆搜索了一下。時間太緊,她無法了解透徹。 她穿一條絲質長裙,手緊緊捏著裙角。她站在那里,說不出一句話。 陳鄴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白小姐的提問。注意到謝寶南的失語,他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其實這個破碎的畫面,正是后現代主義想要表現的風格。內里的自己和外在的自己互相撕扯,互為對立統一……” 陳鄴三言兩語點出這幅畫的精髓,幫謝寶南解了圍。 眾人紛紛贊同,轉頭和陳鄴談論起更加高深晦澀的領域。 謝寶南呆呆地看著陳鄴和他人談笑風生,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詞匯。 雖然陳鄴依舊握著她的手,但她從未如此深刻地意識到,她和陳鄴壓根就不是一類人。 她拼了命的努力,窮盡所有想要到達羅馬。但他,生來就在羅馬。 不公平嗎? 但人生本就如此。 她好像終于明白了陳鄴不信任她工作能力的原因。 或許他早就明白,那壓根就不是她的世界。 這一刻,謝寶南心中升起無限的失落與厭倦,無力招架的疲憊感蠶食了她所有的情感。 不一會兒,陳鄴又被人叫走了。這里是他的世界,他的主場,自然時時受到擁簇。 擔心窘迫的情形再次上演,謝寶南乖乖地避開人群,躲避到人少的地方。 “你是陳鄴的女朋友?” 溫柔的聲線在耳邊響起,謝寶南偏頭,看見白小姐。 她點頭,禮貌地笑:“恭喜你??!畫展真的很棒?!?/br> 白小姐環顧四周,臉上有種心愿達成的宿命感:“這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br> 謝寶南了然地感嘆道:“蔡先生一定很愛你?!?/br> 白小姐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了半秒,忽地笑了,“你怎么這么天真!” 她微微一怔,有些錯愕。 恰巧托著香檳盤的服務生經過,白小姐取了兩杯香檳,遞給她一杯,“什么愛不愛的。不過是趁著他還對我感興趣,為自己做點打算罷了?!?/br> 謝寶南訝異于白小姐的坦蕩,她不愛蔡先生,卻可以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白小姐問:“你呢?想要什么?” “我?”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小姐喝了口香檳,杯壁印上紅色的唇印,“你這么年輕漂亮,又跟著陳鄴這樣的人,就沒有所求嗎?” 當然有,她希望得到愛,很多很多的、獨一無二的愛。 明明是最真誠的愿望,但在如此坦蕩的白小姐面前,愛仿佛成了某種難以啟齒的齷齪。 白小姐朝她曖昧地眨眨眼,俏皮地說:“你求什么都可以,就是別求愛?!?/br> 這時,蔡先生走過來,摟著白小姐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白小姐露出溫柔的笑意,和他親吻,然后兩人相攜著走遠。 謝寶南目送著他們恩愛的背影,手里捧著香檳,心中五味雜陳。 是她奢求了嗎? 從畫展回去時,陳鄴顯然不太高興。 路邊的樹影從車窗投射進來,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他冷冰冰地質問謝寶南:“為什么不準備?” 一天的時間,哪怕是再陌生的領域,只要用點心,總能了解七七八八。絕不至于在別人提問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生氣,把這一切歸因于謝寶南的不上心,更何況是在他特意提點之后。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天,她被他關在衣帽間里,水米未進,差點暈倒,壓根沒有時間準備。 謝寶南不想再去提那些事。 畫展的宴會上有些冷餐,她不習慣,沒有吃。此時胃里陣陣泛酸,卻還是習慣性地向他道歉:“對不起?!?/br> 她知道,她再一次讓他丟臉了。 女孩垂著眸,沉默不語,對他的批評照單全收。 陳鄴重重地嘆口氣,沒再說話。 回到家,陳鄴先去了書房,大約是還有公事需要處理。他是個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謝寶南獨自去浴室洗澡,沒敢打擾他。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疲憊得有點想哭。最終卻只是閉上眼睛,安靜地卸了妝。 蘇姨煮的小米粥還在鍋里熱著,謝寶南吹干頭發后,坐在餐桌前喝粥。 小米粥熬得軟糯,在口中很快就化開了。粥的熱度溫暖了胃,她終于感覺舒服了些。 喝過粥,她走到書房門口。門關著,只從下方的縫隙里漏出一點光。 她抬手想敲門,然后聽見里面傳來陳鄴的聲音。他說一口標準的英倫腔,應該是在和國外的分公司開會。 她放下抬起的手,回到臥房。 那夜忽然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窗戶上,蜿蜒而纏綿。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思緒紛雜,卻始終理不出個頭緒。 直到身邊的床忽然陷下去,是陳鄴回來了。他不說話,沉默地將她抵在床上,由額頭至鼻梁,細細地吻她。 謝寶南從胡亂的思緒里掙扎出來,感覺有些透不過氣。她微微偏頭,頭一回拒絕他的吻。 陳鄴死死盯著她。夜色中,他的那雙眼睛像等待獵物的猛獸,鋒利又危險。 “怎么了?” 她說:“阿文,我身體有點不舒服?!?/br> 早上不舒服,晚上也不舒服,陳鄴心里的火騰地升起來。這種事一直是他占主導,謝寶南向來是順從他的,過去幾乎是予取予求。 他沒有太多的耐心去詢問她的反常,語氣里有顯而易見的煩躁:“又來例假了?” 她輕聲說:“不是,就是有點不舒服?!?/br> 陳鄴視線落在她的眼睛里,停了半秒,翻身下床,徹底失去耐心。 他不問她哪里不舒服,也不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只是冷冷離開,仿佛不舒服是她找的一個借口。 那一晚,他沒有再回來。 他應該是睡在了其他房間里,謝寶南怔怔地想。 陳鄴的氣息遠離,四周又重新安靜下來。 她坐起來,抱住身邊的玩偶。那是一只黃色的斑點狗,是去年公司年會發的伴手禮。她撫摸著它,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 雨水氤氳出朦朧的光線,在床上投下孤寂的身影。 就在幾天前,他們還在這張床上抵死纏綿,說著情真意切的情話。 卻已經仿佛是很久遠的事情。 “阿文,我只是有點難過……”她在黑暗中喃喃自語。 窗外忽然下起了不眠不休的雨。 夜,好像更深了…… 第14章 戀情 那夜之后,陳鄴一連多日沒回家。謝寶南不知道他是出差了,還是單純地不愿意回來。 他們開始陷入冷戰?;蛘?,只是謝寶南單方面認為的冷戰。 那幾天,謝寶南也沒閑著,跟著沈曼又拍了幾組漢服的照片。 她的古裝造型確實好看,掛在淘寶店里,吸引了一些顧客,淘寶店陸陸續續有了生意。不僅如此,還時常有人詢問客服,有沒有這位模特小jiejie的聯系方式。 謝寶南成了沈曼淘寶店的活招牌。沈曼自然高興,揚言要把謝寶南簽下當自己的專屬模特,還特意囑咐她不準去給別的店拍照片。 謝寶南開玩笑地問:“那請問沈老板,打算付多少重金簽下我???” 沈曼道:“絕對讓你驚訝。jiejie我別的沒有,就是錢多?!?/br> 也是在這幾天,謝寶南收到了臨桑外國語大學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臨外今年通知書發放得比往年都晚。她還一度擔心自己是不是沒有被錄取,甚至打電話去學校,再三確認了好幾次。 直到將純白色的錄取通知書捏在手里,看著青花瓷花紋的“臨桑外國語大學”幾個大字,她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大學于她而言,終于不再是一個美夢。 開學時間是九月初,算起來,也只剩下大半個月的時間。她從未如此期盼時間過得快一點,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全新的大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