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裴陵這種宣示主權的方式讓大家很是無奈,畢竟也沒人會跟他搶,只是看這衣服的樣式,還挺好看的,也就很是眼熱。計青冥很直接地找到喬冉冉,問她要了圖樣,然后把這事交給周路康,告訴他以后這就是玄心門的弟子服飾了。 眾人:這也太草率了。 不過看喬冉冉穿著那么漂亮,裴陵穿著又那么精神之后,大家也就一致選擇了沉默。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穿出來達不到裴陵那種效果,也應該比那些普通的服飾要好看一些吧? 段乾坤還吐槽計青冥是腦子不好了,玄心門上上下下就這么幾個人,除了幾個小的,大概也沒人會聽計青冥的意思真把這衣服穿上,到時候就算整成門派服飾,也就是一個寂寞。 計青冥不以為意,反正開心就好。玄心門上下確實沒什么人,但是現有那些約定俗成的規矩,都是一代一代慢慢磨下來的。一件衣服而已,以后有了更好的,當然也可以換。 他就是想看看大家整整齊齊的樣子。 喬冉冉倒是不以為意,在玄心門度過了一段歲月靜好的日子。每天除了被裴陵拎著修煉,平時也就整理一下后山的花花草草,然后再跟小靈玉發展壯大的家族聯絡一下感情,偶爾煉煉丹藥,跟便宜師父交流一下心得體會 至于外面的事,雖然她沒出去,但該知道的一件也不會少,畢竟她有大喇叭晏青綏和小喇叭陶豆豆無時不刻想要告訴她,外面都發生了些什么。 陶豆豆確實好運地與蒼龍神劍定下了本命契約,讓蒼龍神劍成為了她的本命劍,只是神劍有損,之前那聲勢浩大的景象,也不過是神劍最后的能量虛張聲勢,等到跟陶豆豆簽訂契約之后,為了保護陶豆豆,蒼龍神劍還引發了最后一個異象,造成蒼龍出海的假象,將人引去了另外一個方向,然后就在陶豆豆的識海里陷入了沉眠。 而本來就損耗巨大的陶豆豆連浮出海面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被景林劍尊撈出來的。 陶豆豆在這件事里無聲無息,大部分人都追著幻影離開,只有少部分人察覺到其中不對,潛入了海中,確實在看到陶豆豆的時候,會懷疑她到底充當著什么角色,但是一來從她身上查探不到任何蹊蹺,二來陶豆豆不過是個筑基期,三來,景林劍尊還在一旁護著,就算有心想要問點什么的人,都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對于這樣的結果,喬冉冉表示很好很強大。想到在她的上輩子,陶豆豆前途不明的命運,喬冉冉覺得現在陶豆豆這樣挺好的。 就算后面有些人反應過來不對勁,明里暗里想要找天衍劍宗求證——關于這點,天衍劍宗還是很有原則的,陶豆豆是景林劍尊的徒弟,也就是自己人,蒼龍神劍落在陶豆豆手里,那就等于是落在天衍劍宗手里,所以對于外界的打探,天衍劍宗都是來者不拒——反正景林劍尊證實了蒼龍神劍確實在陶豆豆識海里,但是也證實了以他的修為也查探不到蒼龍神劍的存在。 以景林劍尊的修為都查探不到,來的那些修為相差甚遠的人,必然也都查探不到,景林劍尊還故意帶著陶豆豆出去溜達了一圈,發現沒人能夠看出來,這才放心下來。 喬冉冉知道后,得出的結論大概就是蒼龍神劍太弱了,弱到不存在,所以大家都查探不到。只有和蒼龍神劍有著本命契約的陶豆豆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而且蒼龍神劍居然寄居在陶豆豆的識海里,不是丹田里,這就更加神奇。尋常人估計也想不到這一點,見陶豆豆不過筑基期修為,就算有懷疑也不會太多。 相比較當時也在場的景林劍尊,還更值得懷疑。 蒼龍出海的事情就這么虎頭蛇尾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執念想要尋求真相的人也只是少數,陶豆豆相對是安全的。但也只是相對,以喬冉冉的想法來說,這些年陶豆豆最好還是低調一點,在修為提升之前,最好還是待在天衍劍宗勤加修煉,就算要出門,也要跟著景林劍尊或者晏青綏。 陶豆豆很聽喬冉冉的話,所以除了必要的出門歷練,一直都在天衍劍宗沒出來。 反倒是晏青綏,知道蒼龍神劍真選擇了陶豆豆之后,特別想要見一見神劍的真面目,可惜的是神劍確實太虛弱,連回應陶豆豆的呼喚都做不到。 按照景林劍尊的估計,恐怕要等陶豆豆進階元嬰之時,神劍獲得足夠的靈力才能慢慢蘇醒,為陶豆豆所用,在這之前就跟擺設差不多。畢竟是神劍,筑基期的陶豆豆就算拿著,也不能發揮它的威力。 晏青綏就滿天下的到處亂跑,就為了給陶豆豆找各種鑄劍靈寶和材料,就為了能讓蒼龍神劍早日蘇醒,能讓他一睹尊榮。那積極的勁兒,估計玄淵劍都能吃醋了。 隔三差五都能聽到這對師兄妹在傳訊玉牌里吐槽對方,喬冉冉也不會覺得無聊。 打破這寧靜生活的,不是別人,正是從來到千辛萬苦來到玄心門之后,得到木天源師伯的幫忙,重獲新生的半妖南潯。 用周路康的話來說,南潯不僅傷勢好了,血脈也得到了修復甚至進化,現在已經不能叫人家半妖了,血脈凈化之后已經成了完全的妖族。 顯現出血脈征兆的南潯站在喬冉冉身前的時候,她差點沒認出來,眼神在南潯頭頂上那對毛茸茸的耳朵上停留了很久。倒不是覺得這對耳朵有什么特殊,而是喬冉冉覺得這耳朵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其實妖族在化成人形的時候,大部分都會保留多多少少的妖族特征,修成人形是為了方便,保留妖族特征則是它們的驕傲。 南潯頭上圓中帶尖的耳朵,耳尖上還有一撮可愛的黑毛迎風晃動,最重要的是,南潯臉上還帶著精致的妖紋。 同樣的妖紋,喬冉冉上輩子,見過。 南潯再次見到喬冉冉,眼神中是顯而易見的激動,但是他控制著自己,沒有立刻湊到喬冉冉面前。因為他知道,喬冉冉并不待見他,他太過冒進的話,恐怕會引起喬冉冉更多的反感,那是南潯不想看到的。 可即使血脈得到了修復甚至進化,南潯還是天然的缺陷,無法說話。這些年他先是陷入沉睡自體修復,醒來后,又陷入瘋狂的學習階段,取得木天源的同意后,他就下山歷練。 其實歷練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忘記喬冉冉說的話,即使師父已經幫他給了喬冉冉診費,可他覺得自己還欠著喬冉冉。不僅是欠錢,更是欠著喬冉冉一個天大的人情,欠著一個解釋。 說什么都太貧瘠無力,更何況他還不會說話。 如今他掙了不少東西,也知道喬冉冉最近一直沒有離開玄心門,終于鼓起勇氣找了過來??墒强吹絾倘饺降臅r候,他眼巴巴地望著,緊張得不知道該做什么好。 喬冉冉偏了偏頭,也發現自己盯著南潯太長時間,導致這孩子窘迫得手足無措。 “南師弟,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喬冉冉一揮手,一張小木桌,兩根小板凳就擺在了兩人之間,一只玉壺,兩盞茶,茶水清瑩剔透,盈盈熱氣裊裊,散發著陣陣清香。 “坐下慢慢說吧?!?/br> 南潯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待遇,受寵若驚地眼睛都亮了。眼神中充滿渴望,兩只耳朵生生折了起來,顯得可憐又乖巧。小心翼翼地蹭近了,在凳子邊上坐了下來。 見南潯這反應,喬冉冉也是忍俊不禁。自己當年的行為,是給這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妖族生長周期緩慢,幾百年還可能是幼崽形態,南潯是半妖,才能早早的長成少年的模樣?,F在有了完整的血脈,估計會在這少年的形態停留很長的時間。 南潯不能說話,為了跟喬冉冉解釋,他讀書習字,親筆寫了好多的信想要給喬冉冉看,可是不管寫多少封,他都覺得不滿意,后來才慢慢想通,喬冉冉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解釋。 默默看著喬冉冉跟其他師兄相處自然的樣子,南潯才明白,喬冉冉只是介意他最初靠近時的別有居心。他最初反復想解釋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年以來求生的本能。也是后來才發現,這些解釋都蒼白無力,也根本都不重要。 所以今天來找喬冉冉,南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有機會坐在這里。然后巴巴地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張又一張的紙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喬冉冉面前。 ‘師姐’‘對不起’‘我叫南潯’‘我是貓妖’‘謝謝你’‘我很開心’‘我會努力’‘變強’‘坦誠’…… 紙條寫了很多,每一張都只有幾個字,字還寫得挺好看的,看得出來用了不少的心力練習。 其實這么多年過去,喬冉冉心態也發生了變化。遇到南潯的時候,她心思還很敏感,對于別有用心的人,更是深惡痛絕,就怕再遇到聞子桁那樣的人。 也許最初的時候,南潯確實心思不純,他知道喬冉冉能救他,所以在那黑市,察覺到喬冉冉存在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就奔向了喬冉冉所在之地,完全沒想過會給喬冉冉帶去什么樣的麻煩。甚至在時候還想借用自己乖巧的長相和悲慘的遭遇換取喬冉冉的同情,因為他知道喬冉冉是個心軟又善良的人,絕對不會讓他慘遭毒手。 他的目的達到了,喬冉冉確實救了他,可他也失去了喬冉冉的信任。那時候他覺得委屈,無助甚至覺得喬冉冉太過無情,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他的血脈里鐫刻的固執,即使抽掉了妖族的骨血也沒有消失過,他執拗地想要靠近喬冉冉,想要為自己尋一個機會。 那時候的自己,簡直太可笑了。 時隔多年,兩人心平氣和地相對而坐,雖然沒有交流,氣氛卻十分融洽。 南潯就覺得,這樣就很好。 裴陵卻覺得這一幕很礙眼。認識喬冉冉久了,裴陵也知道,這女人是個絨毛控,看她對乖乖的態度就能夠了解,還有后山那只毛茸茸的靈玉兔,喬冉冉對絨毛生物毫無抵抗力。 南潯還是妖骨被拔的廢人時,喬冉冉就能狠下心來不被南潯任何眼神動搖,可是現在,南潯妖化,頭頂上有了耳朵,喬冉冉的立場就沒了。 居然還能對南潯和顏悅色? 裴陵才不管喬冉冉具體是什么心態,他就是覺得喬冉冉是因為南潯妖化之后的樣子,態度才軟化的! 裴陵捏起桌上一張紙條,冷聲道:“貓妖?”手指輕彈,那紙條已經化作灰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任妖王,正是一只貓妖?!?/br> 能成為妖王的貓妖,實力絕對非同凡響。既然是前任,也就說明那妖王已經身死。因為妖族之王,只有死了才會從王者之位上退下來。 而前任妖王隕落,妖族陷入內亂,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 據裴陵所知,前任妖王只有一個兒子,血統高貴,天賦驚人,很快平息了妖族內亂,成為了新一任的妖王。 至于擁有貓妖血統的半妖——妖族有多少貓妖裴陵不清楚,但是純黑皮毛并且是純黑眼睛的貓妖,大概只有前任妖王一只。就連繼續了前任妖王血脈的新任妖王,那雙眼睛還只是墨綠色的。 南潯這身份,有點意思。 裴陵點了點桌子上,那一片小紙條瞬間全部化成了飛灰,“而且我聽說,前任妖王,姓烏?!?/br> 南潯眼神顫了顫,從儲物袋里拿出新鮮的紙筆,寫下了四個字:‘家母姓南’。 他沒有否認裴陵的猜測,只解釋了他姓南的原因,下一張紙條又是四個字:‘南海漁女’。 半妖血脈,一半是妖,一半是人。他的母親是南海漁女,是個普通的人類。隨著他一張又一張的紙條,喬冉冉勉強能腦補出一個模糊的故事。 大概就是前任妖王在南海溜達的時候,巧遇一位南海漁女,先是貓身獲得了漁女的信任,緊接著是變成人形騙身騙心,再后來就是突然離開杳無音訊,只留下漁女獨自掙扎生存,還剩下了南潯這么個小怪物。 剛出生的小南潯半人半妖的狀態嚇壞了不少人,漁村里的人嚷嚷著要燒死小南潯,漁女帶著小南潯千辛萬苦地逃了出來,一路艱難求生。在人類的聚集地被當做妖怪當做怪物,在妖族的聚集地被當做異類排斥和威脅,里外都不是人。 漁女的身體在生了小南潯的時候就已經敗壞了,強撐著那么多年茍延殘喘就是為了照顧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小南潯。漁女去世之后,小南潯的生存變得更加艱難,是現實的殘忍讓他學會了如何在妖族獲得資源,又如何在人類面前求得一線生機。 他習慣了裝可憐,習慣了用他可愛的面容騙取“好心人”的幫助,習慣了用自己唯一的優勢去換取生存的可能。 直到他遇到那個自稱是他哥哥的人,將他帶回了妖族領地,他曾經以為自己在失去了母親之后,終于找到了名為“家”的地方。后來才知道,那個名為“父親”的角色早已經隕落,而“哥哥”將他找回去的原因,只是為了他身體里那一半妖王的骨血。 于是,他被抽了妖血,剃了妖骨,“哥哥”說讓他回歸故土,就把他扔進了南海 不是沒有怨過,也不是沒有痛恨過,甚至想著如果老天爺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再怯懦不再退縮,拼死也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妖骨,自己的妖血,自己的身份,或者其他更多的,自己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 在海中沉浮,被魚蝦啃噬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喬冉冉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那時候他就想,真好啊,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善良的溫柔,將他從生死的邊緣一點一點的拽了回來。 那時候他就想著,如何能將這份溫柔獨占,用著他最擅長也是最本能的方式,然后被喬冉冉的“冷漠無情”生生擊碎。 現在想來,還是挺可笑的。 喬冉冉就覺得有句話說得特別好:有些人,需要用一生來治愈自己的童年。 “那你現在還想著要報仇嗎?” 南潯頓了頓,最后寫下了四個字:‘血債血償’。 到現在已經無關仇恨,他只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就算他現在已經用不著,也不想平白無故地被人拿去。 喬冉冉忍俊不禁:“南師弟寫字好像都不超過四個字?!?/br> 南潯一呆,盯著自己寫出來的紙條。好像是因為他準備的紙條大小一致,他的字體大小也未曾改變,最多寫下四個字,這字條就滿了。練習久了之后,仿佛就成了他的習慣,一張紙條最多四個字。 南潯眉眼彎了彎,露出一個干凈的笑容,那精致可愛的小臉蛋,怎么看怎么漂亮。 喬冉冉垂眸一笑。不得不感嘆木師伯很會帶徒弟,別得不說,天源神木這凈化作用簡直太棒了。也不知道去跟木天源師伯要一截半截的枝丫,會不會被師伯直接抽出來。 喬冉冉沒想到的是,她還沒開口問木天源師伯要樹枝,人家就把樹枝送上門來。 周路康傳話說木天源師伯想見她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想到木天源師伯會跟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妖族內亂進入關鍵時刻,如果等南潯的“哥哥”成為信任妖王,南潯想要給自己討公道就會變得更加艱難。所以正好趁著這個時機,讓南潯回到妖族,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份,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是南潯單獨回去太危險了,木天源希望喬冉冉能陪他一起回去。 喬冉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參天大樹,“師伯,你有沒有想過南師弟這樣回去,很有可能給你掙個妖王的身份回來?!?/br> 木天源慢條斯理地“唔……”了一聲,語氣平淡地表達著他完全不介意。 “嘖嘖,”喬冉冉揉了揉額角,“師伯我突然覺得你就是打著要讓南師弟成為妖王的主意?!?/br> 木天源:“……” “而且我覺得師伯你讓我跟著去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要裴師弟出馬,因為你知道只要我去了,裴師弟必然就會跟著,有裴師弟作為靠山,南師弟此行會更加順利?!?/br> 木天源:“……” “但是師伯你有沒有想過,以裴師弟的脾氣,就算跟著去了,抱著胳膊看熱鬧的可能性更大,畢竟南師弟是死是活跟他沒關系,就算是同門之誼,又有我從旁協調,裴師弟也最多是保南師弟不死,想要他幫忙,不可能的!” 木天源:“……” 裴陵則是火上澆油地說:“也有可能我覺得麻煩,直接先把南師弟解決了?” 木天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