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其實她早該明白,就在他一道圣旨把她嫁給北冥塵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放棄了他們的感情,一個女人,比起他的帝王江山,終究還是不值一提。 就算從前她不愿意承認,但若是現在,她還一味的選擇逃避,那便是懦弱了,如果是那樣,就連何沐晚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他有他的宏圖霸業,而她也有她該做的事情,自從何府敗落,何家上下無辜慘死,她就不再是從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了。 現在的她,根本無暇感傷,她必須堅強起來,因為她的身上肩負著為何家報仇昭雪的重任。 黑白顛倒,草菅人命,這世間,似乎從來就沒有公平正義可言,何家的風波,讓何沐晚看清了官場,也看清了人心。 什么西楚律法,白紙黑字,堆放在一起,不過就是一堆廢紙,這個世道,誰的手中握有絕對的權力,誰就是王法! 一個人總歸勢單力薄,要完成她想做的,何沐晚需要一個靠山,而北冥塵,她這個名義上的夫君,便是她現在唯一的選擇。 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發現男人并非什么邪佞惡人,而他對自己似乎也沒有那么討厭,于是何沐晚決定徹底放下過去的感情,嘗試著接受她現在所有的一切。 破天荒的,何沐晚一大早起來,去廚房燉了參湯,送去了男人的寢殿,雙手拿著托盤,她著實沒手敲門,又見房門虛掩著,她索性用胳膊肘將門推開,直接走了進去。 “王爺,你感覺怎么樣?”見北冥塵從床上起來,秦宇寧一邊伸手扶了一把,一邊關心詢問道。 秦宇寧知道,男人不會讓侍婢進入他的寢殿侍候,可他的傷著實有些嚴重,放心不下,所以昨晚替男人運功療傷后,秦宇寧便留在寢殿中貼身照料。 還未待男人開口回答,便聽到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主仆兩人向著彼此看了一眼,眸光中不覺多了幾分警惕。 王府中的下人,沒有男人的準許是萬不敢隨便走進男人寢殿的,而王府的姬妾,也都清楚的知道北冥塵的脾氣,他的寢宮從未有任何女人踏足過。 明目張膽的闖進來,莫不是刺客?心中一驚,秦宇寧的右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佩劍。 “什么人?”回過頭,秦宇寧正待出手,可在看到女人熟悉的俏臉時,他手中的動作當即頓住了。 “王妃,早啊……”驚慌和警惕瞬間全部化成了尷尬,秦宇寧支吾著擠出了那四個字。 相比于秦宇寧,何沐晚更加尷尬,因為她一抬眼,便看見男人中衣半敞,坐在床上,蜜色的胸膛盡數裸露在外,男人雙眸銳利,目光不善的向她看去。 雖說之前替男人包扎傷口,何沐晚也不是沒有看過,可那是逼不得已,她總歸可以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更可況,那時候在雪月居,房門一關,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可現在,卻是當著秦宇寧的面,何沐晚不免害羞,趕緊把頭偏向一側。 “北冥塵,你怎么不穿衣服?”緊緊合上了雙目,何沐表現出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完全沒想到男人會是這般衣冠不整,她不滿開口道。 連門都不敲,就擅自闖進他的寢殿,他都還沒怪罪,她倒是先抱怨上了,北冥塵簡直無語。 “本王在自己的寢殿里,難不成還要一直穿戴整齊嗎?”秀眉輕挑,男人不以為意反問道。 對于男人的問題,何沐晚還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他說的確實沒有錯,這是他的寢殿,又是一大清早的,他沒穿好衣服也在常理之中。 她只是后悔,剛剛怎么就一時大腦發熱,直接走了進來呢,現在倒好,騎虎難下,還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雙頰早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雖然沒有抬頭,但何沐晚只覺得那主仆兩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的身上,羞愧難當,她的臉越發的guntang起來。 “何沐晚,你一直都是這樣,連門都不敲,就隨便往男人房間里闖的嗎?”見對方沒說話,北冥塵又徑自繼續追問道。 “我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堪,我不過是看到你的房門沒關,以為你已經起床了,這才直接走了進來!” 女人的名譽何其重要,可不能任由男人胡說,于是何沐晚趕緊接過話解釋道。 “我又不是你,身邊鶯鶯燕燕無數,這還是我第一次進一個男人的房間呢!”始終偏著頭,不敢抬眼去看,何沐晚委屈的喃喃自語著補充道。 雖然不懂感情,又是個木訥之人,但不打擾別人的二人世界這個道理,秦宇寧還是懂的,向男人拱手行了個禮,他便識趣的默默退了出去。 處境窘迫,何沐晚根本不知道秦宇寧已經離開了,看著女人偏著頭,緊緊閉著雙眸的害羞模樣,北冥塵不由覺得好笑。 流轉的鳳眸,將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他清了清嗓子道:“人都走了,現在屋子里只有你和本王兩個了,王妃是不是不必再故作矜持了?” 什么,秦宇寧已經出去了,她怎么完全沒有察覺到,聽了男人的話,何沐晚當即把腦袋正了回來,同時睜開了雙眼。 空蕩蕩的屋子里,確實只剩下了她和北冥塵兩個人,一抬眼,映入何沐晚眼簾便是男人完全露出的胸膛。 第131章 第一次下廚 “之前又不是沒看過,有什么好矜持的!”秀眉輕輕向上揚起,床上的男人不以為意的補充了一句。 話音落下,北冥塵立刻收到了女人的一記白眼,被她瞪,男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北冥塵的目光落在了女人手里拿著的東西上。 “你一大早闖進本王的寢殿,是為了給本王送吃的?” 沒有回答男人的問題,何沐晚只是徑自走上前,將手里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隨后她向著男人瞥了一眼,自說自話道:“你把衣服穿好!” 遲疑了片刻,北冥塵終于還是按照女人所說,拉了拉身上半敞開的衣衫,隨后他將衣帶系上,蓋住了自己原本裸露的胸膛。 從床上起來,北冥塵走到桌邊坐下,一臉好奇向著女人放在桌子上的托盤看去,“你這端的是什么?” “參湯!”何沐晚如實回應道,“你昨天不是受傷了嗎,我想著,你或許需要補一補!” 一邊說著,何沐晚一邊將托盤上的湯盅打開,往一旁的空碗里盛了幾勺,推到了男人的面前。 “你自己熬的?”看看碗里的東西,又試著聞了聞,北冥塵覺得似乎還不錯。 “不然呢?”何沐晚不答反問道。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還是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北冥塵故作驚訝道,說著,他還特意伸長了脖子,順著紙窗,向著外面探了探頭。 “什么???”對于男人突然的奇怪舉動,何沐晚一頭霧水。 “王妃竟然主動給本王煲了參湯,還一大早親自送到了本王的寢殿,本王還真是受寵若驚??!” 她算是明白了,弄來弄去,原來男人就是想要嘲諷自己不夠賢惠體貼,把男人的一臉邪魅看在眼中,何沐晚沒好氣道:“你不喝算了!” 說著,她站起身子,伸手便要將剛剛遞到男人眼前的湯碗拿走,可她的手卻被男人一把握住,“你別著急啊,本王又沒說不喝!” 不知道為什么,男人突然的觸碰,讓何沐晚心中不由一慌,微微一怔后,她回過了神,把手從男人的手里抽回,又徑自坐回了身后的椅子。 鳳眸斜睇,向著一旁的女人看了一眼,北冥塵嘴角輕勾,隨手舀起一勺湯,他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味道怎么樣?”何沐晚轉過頭,湊到男人面前,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下廚呢!”未待男人回答,何沐晚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原來這是她第一次煲湯,難怪她會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湯的味道怎么樣,男人在心里一笑。 剛才微微皺起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北冥塵把原本想要說得話全部咽了回去。 “你熬好了湯,自己就沒有嘗一下嗎?”放下手中湯勺,北冥塵不答反問道。 “燉好了我就直接給你送來了,這湯盅都沒打開過呢,我自然是沒有嘗過!” “再者說,送給別人的食物,哪有自己先吃的道理!”聲音不大,何沐晚理所當然的補充了一句。 隨后她瞪著晶瑩的雙眸,向著男人看去,一臉緊張道:“怎么?不好喝嗎?” “還可以!” “是嗎?我嘗嘗!”看男人的神色,何沐晚本以為自己的湯燉的很糟糕,但如今聽得男人說還可以,她當即破涕為笑,直接把手向著湯碗伸了去。 可誰知她的手才剛剛碰到湯碗,就被男人一把攔下。 “誒!你不是說了嗎,這湯是你燉給本王的,哪有你自己喝的道理!”緊緊護著湯碗,北冥塵一本正經道。 “我就是想嘗嘗,這樣下次煲湯的時候,也好心里有數!”一邊解釋著,何沐晚一邊用力想要把湯碗從男人手中奪過來。 聽到女人口中的“下次”,男人的神色明顯一頓,但隨即很快恢復了正常,“那也不行!”依舊堅持著不肯松手,北冥塵傲嬌道。 順著門縫看到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一來一回拉扯著湯碗,秦宇寧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突然聽得“咣當”一聲,秦宇寧不禁嚇了一跳,向著屋里看去,才發現,竟是兩人手滑沒拿住,至使湯碗摔落在地,瞬間化成了碎片。 湯汁灑出,濺在了何沐晚的手上,雖然盛在碗里的湯已經涼了許久,但總歸還是有些燙,驀的吃痛,她不由輕輕皺了下眉頭。 “你沒事吧?”北冥塵一急,趕緊關心詢問道,說著,他伸手便要去看女人剛剛被燙到的手。 痛感不過就在剛剛那么一瞬間,壓根沒什么事兒,于是,何沐晚趁著男人緊張的功夫,快速向著擺在桌子上的湯盅而去,直接舀起一大勺湯,送進了嘴里。 看著女人麻利的動作,北冥塵當即傻了眼,想要阻止,可卻已經來不及了。 嘴里裝的鼓鼓的,何沐晚眉頭緊皺,終于還是沒能咽下去,她把剛剛喝進去的參湯一口全部噴了出來。 湯水濺到男人的褲腳,他也沒有在意,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遞到女人的面前,訕訕道:“擦擦嘴吧!” 一把將手帕抓過來,何沐晚擦掉口角的湯汁,一臉難為情道:“怎么會這么難喝?” “都說了不讓你喝,你卻非要喝!”接過話,北冥塵略帶責備道。 “我明明是按照書中所說的那樣來做的啊,問題到底出在了哪里呢?”似乎沒有聽到男人的話,放下手帕,何沐晚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 “要本王說,煲湯這種事情,本就不適合你,本王看,你以后還是別做了!”無奈的撇撇嘴,北冥塵一臉嫌棄道。 “喂,你這個人怎么這樣,雖說這個湯難喝了一點兒……”何沐晚跳腳,指著男人大聲道,直到說到“難喝”兩個字,她才明顯小了聲音。 但隨后,她馬上就恢復了一貫的理直氣壯,“可這湯好歹也是我起了個大早,特意給你熬的,就算你不領情,也沒有必要這么打擊我吧!”說著,何沐晚不屑的偏過了頭。 第132章 他生來就不正經? 依舊還在冥思苦想著尋找問題所在,何沐晚不自覺喃喃小聲道:“到底哪里不對呢?” “本王說的都是事實??!”北冥塵不以為意道:“人各有所長,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得來所有的事情!” 將女人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除了長相,北冥塵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一點兒女人的特制。 微微凝了眉,他故作疑惑道:“何沐晚,你當真是個女孩子嗎,怎么女人該擅長的你樣樣不通呢,你不會是投錯了胎吧?” 回給男人一個大白眼,何沐晚沒好氣道:“我倒希望我自己是個男人呢!”這句話,她脫口而出,卻也是發自肺腑。 男人可以征戰沙場,縱橫官場,女人卻只能守在家里,相夫教子,過著平乏單調的日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三從四德,恪守本分…… 這個世界對男女的不公平,讓何沐晚從有記憶以來,便極度渴望自己是男兒之身,所以她討厭女工刺繡那些傳統女子必須修習的技藝,倒是喜歡擺弄一些男人喜歡的物事兒。 何家世代文官,又是書香門第,何宏只希望何沐晚能夠像尋常女子一樣,安然長大,然后找個如意郎君嫁了。 不想她以后的生活是在刀光劍影中度過,更不想她卷入是是非非之中,是以,何宏不同意何沐晚習武,而是請了先生來到府上教她琴棋書畫等適合女孩子的東西。 那些東西,何沐晚都覺得無趣的很,學習的時候壓根提不起精神,好在她天生聰慧,一點就通,馬馬虎虎,每一樣,她也都學會了些。 逃學,翻墻出府,跟著鄰里的男孩子在大街上瘋跑,小時候,何沐晚就是個假小子,從來沒有安安靜靜做過什么淑女,這么多年早已經成為了習慣,想瞬間變得端莊賢良,這怎么可能。 從前,何沐晚還只是渴望自己可以是個男人,到了何家出事后,她便開始痛恨,痛恨自己不是男兒之身。 她時常在想,若自己是個男人,她便可以跟何宏在官場上并肩作戰,聯手對付顧世崇;若她是個男人,她便不需要寄人籬下,依托他人…… 想到這些,何沐晚的眸光中不覺閃過一抹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