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高叁那年，季明燕和他爸鬧離婚。

    說是鬧，也不算。

    暴風中心的倆人再淡定不過，以工作為由分居，江焰夾在中間，卻是突兀。

    季芮就是在那種情況下把他領到身邊去的。

    對于自己父母離婚這事，江焰不太上心。反觀季芮很是憂心，唯恐江焰承受不住親人感情的破裂而心理扭曲。

    還因為害怕男生受到影響禍及不久后的高考，她把江焰介紹給了她的朋友蘇泊濤，讓他幫忙開導一下。

    江焰并不覺得自己需要開導。

    可季芮強烈要求，他不得不配合，只好在周五放學后抽空過去蘇泊濤那例行聊聊天。

    他遇到池瑤那天，天氣不好，刮風下雨，地板滲出涼意，密密麻麻地籠罩著整個大廳。

    池瑤的長相，要說過眼即忘，基本是不可能的。

    加上池承幾次刁難，江焰想記不起他的jiejie都難。

    但池瑤并不認識他。

    倆人同坐室內花壇的一側等雨停。

    江焰其實很好奇為什么池瑤會出現在這里，但他沒有隨意打探別人隱私的意思，只是在呼吸時，漸漸放緩了頻率——

    他似乎，在模仿池瑤的呼吸節奏。

    當他意識到這點時，池瑤開口了。

    她問他：“你是因為什么來這里？”

    他呆了呆，搖頭：“不知道?！?/br>
    池瑤端詳著他，“你還在上學吧，高中？”

    “嗯?！?/br>
    “好小?！?/br>
    “……”

    “你以后想做什么？”

    “……”

    也許是大雨傾盆的動靜太大，讓人在困頓的時候總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江焰直覺池瑤只是想要找人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他認真思考了幾秒，說：“往建筑這個方向發展吧?！?/br>
    “很棒的目標?！?/br>
    池瑤手里拿著一張迭起來的報告單，江焰看不清里面的內容，但隱約知道，她不是第一次過來了。

    這時，池瑤又說：“還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吧，遇到困難就克服，只要熬的過去，時間可以擺平一切?！?/br>
    江焰反復咀嚼著她說的這句話。

    雖然聽上去像是在給他告誡，但他知道，這話更像是她在說給自己聽的。

    他點頭，嗯了一聲。

    剛好不遠處的電梯門開了，有人從里面出來。

    江焰沒看清人臉，只知道個子不高，穿的球鞋是當季最新款，顏色出挑，一塵不染。

    “欸，他腳踝那塊長得真不錯?！?/br>
    江焰回頭，發現池瑤也在看那個人。

    “腳踝？”他說，“我覺得他的鞋不錯?！?/br>
    “正常，你們男生都喜歡研究球鞋?！?/br>
    池瑤目光跟隨那個走去前臺登記的男生……的腳踝。

    她說：“我覺得腳踝骨這塊好看的人很性感，這個癖好很奇怪是不是？”

    幾乎是同時，江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

    可惜他今天穿的是秋季校褲，褲擺蓋過鞋面，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不忘回答：“不奇怪?！?/br>
    池瑤卻像看到了什么人，她站起來，“我該走了，你還要在這里等雨停嗎？”

    江焰到這會兒才真正地正視她面容。

    五官姣好，皮膚白皙，眼神淡淡的，但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他搭在坐椅的手輕輕地縮了一下。

    “嗯，我要在這里等雨停?！?/br>
    “那我先走了，弟弟?！?/br>
    “……好的，jiejie再見?！彼€擺了擺手。

    然后，他看著她走向門口的一個高大的男人，倆人沒什么交談。

    但那男的有傘。

    傘下不大不小的空間，倆人緊挨在一起。

    電閃雷鳴下，那男人突然回頭望了一眼。

    江焰淡淡地看著，沒有躲閃。

    男人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在那之后，他再沒在醫院見過池瑤。

    ……

    整件事被匿名的某人用第一人稱視角說出，池瑤一字一句看完，竟對此毫無印象。

    她那時壓力太大了，懷疑自我，焦慮失眠，沒辦法與自己和解。

    像某個等雨停的晚上，和某個高中生聊天這種事，可能只是她的無意識行為，并不會給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江焰說的，那天來接她的男人，應該是陳楚然。

    但他們肯定沒有他所看到的那般和睦。

    眼見不一定為實。

    大概是她一直不回復，另一端又發來了兩則消息。

    “之后我確實有因為私心打探過她的消息，這件事是我不對，所以我想向她道歉?！?/br>
    “對不起?！?/br>
    池瑤摳著指甲，想回點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說到這份上，江焰應該也覺得自己沒必要拐著彎說話了，他又發了一段話過來，以江焰的身份。

    “還有一件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對你確實是一見鐘情。

    “我想，就算那個時候沒有在醫院碰上，那在去年，成為你的鄰居之后，我也肯定還是會第一眼就認出你，并且喜歡上你。

    “池瑤，我說的是真話。

    “雖然有過隱瞞，但我從來沒有騙過你?！?/br>
    池瑤看著手機屏幕，眼風刮向幾凈的落地玻璃窗。

    上面正朦朧地映著她將雙腿塞進T恤里的身影。

    她繃著鼻尖的酸氣，想起陳楚然說過的話。

    他說，如果江焰知道她有焦慮癥，肯定也會勸她轉科，勸她放棄。

    她抖著手指打字：你會覺得我不適合這個職業么？”

    “那是你的選擇，瑤瑤?！?/br>
    江焰回復極快。

    “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br>
    池瑤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將雙腿從衣服里抽出，胃也沒一開始那么痛了。

    隨即，手機又震。

    池瑤點開，還是江焰。

    “瑤瑤，現在可以開門了么？”

    ————

    首發：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