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潦倒也就罷了，人格也要被人一把從臉皮上扯下來，丟到地里狠狠地踩上兩腳。

    鄭斯琦抬了抬頭，“那時候被打成黑五類的人，不是被關押監禁，就是被丟去勞動改造。我父親印象里，他那幫一同被打成黑五類的同事里，投湖的有，上吊的有，對罪行供認不諱之后寥寥一輩子的人也有。有時候也很難想，比那時候的他們還要絕望的人，現在到底還有沒有?！?/br>
    林雙玉不說話。

    1977年冬，恢復高考，孑然一身的“老三屆”鄭寒翁換了條簇新的毛料褲子，花了一身家當，卻又因為政審不過關，劃拉被畫出了錄取名單之外。

    “77年他考不過，78年他又考，78年沒過，79年他老人家還考?！编嵥圭f著說著自己都不住笑，“我覺得那時候的那些人，最不懷疑的一點，就是知識能改變命運?！?/br>
    林雙玉停頓良久，半開玩笑似的問，“后來可真的考上了？”

    “后來好容易一把年紀三十多了，全省第七考的利大，再后來分配到了利南市博物館做研究員?！?/br>
    鄭斯琦無意說教，只是他人歷史照進自己的現實，總能把一些共通之處看的更加清晰明了。所謂竭盡全力，也應該定下最適宜的方向。

    “小五子的條件很好，很聰明，我的女兒是他的同桌，她也總告訴我小五子學習認真刻苦比她自己用心的多，是個很勤勉的孩子?！编嵥圭粗蛛p玉的發頂，“我也是當老師的，所以我明白這些東西有多難得?！?/br>
    “我從來不覺得鄉鎮學校不好，相反，這里培養出來的孩子往往更有韌xing這我始終相信。但要留在這里對小五子老說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太早了，太小了。這不是必然不必然的問題，這是怎么選擇的問題。再或者說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去看大城市，去看外面的花花綠綠，如今他的眼界將將要打開，您又要把門給他關上，這比一開始就蒙著他的眼讓他別看還要殘酷。至少您得去問他自己的意愿?！?/br>
    “家庭的不幸是最最不應該留給孩子的東西不是么？一樣的年紀，一樣的頭腦，為什么別人要活的比別人包袱多，為什么別的孩子就能一身輕松沒有顧慮的成長，自己就得一步一回頭地不好走？這完全不該是孩子該思考的問題，其實是家長?！?/br>
    鄭斯琦停了停，推了眼睛笑，“你會覺得我管得太寬，或者說話太輕飄飄么？”

    林雙玉先是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繼而思索了一刻，“……不就怕他心野了?！?/br>
    鄭斯琦笑，“還是跟我以前想的一樣，很多人總愛抓著小概率的事件不放?？赡^的野是什么概念您自己能說得清么？是怕他忘了這個家還是怕他走得太遠您拘不??？可能飛得更高不是好事么？您放過風箏么，事實上只有把風箏放的越高才越容易收線放線，才越容易把握地住方向，物極必反，您越牽的緊緊的東西才越容易丟?！?/br>
    “可在利南連個房子都沒得住，家都賣了，怎么安身？”

    “我家在利南有套空房，八月份合同到期，七十平左右，兩個人住其實很舒服。地段不錯在老城區，周圍超市醫院菜場都離得近，出門就是地鐵一二號線和公jiāo站牌，走到利南附小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比鐵四局還要近些。房租多少無所謂可以后來再定，但只要你們愿意，住多久都可以?！?/br>
    林雙玉眨了眨眼。

    “利南附小每年都是有直升名額的，只要品學兼優，可以一路直升利南附屬高中，這是利南市最好的省示范，學校每年也有全額免費的出國jiāo換的名額。這些東西確實水深，走人脈有關系很重要我也知道，不過話說的還有點兒早，但只要小五子以后有需要，我也很樂意賣您這個人情?！?/br>
    筐里的芫荽壘的滿滿當當，蓬松地幾乎滿溢，林雙玉卻不記得拿手去朝下按按。

    “雖然我也不清楚小五子以后的意向是文還是理，但至少小到初中的學業我還能輔導的了。他以后有什么學習上的問題都可以來找我，隨時隨地，在利南找補習班和家教按現在的行情來講真的很貴，但在我這邊，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