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這邊大戰在即，即將開赴新式武器上戰場的磨刀霍霍向豬羊，而那邊嗎，正面臨著勾心斗角的惆悵。

    當羅蘭把李爵爺的身份透露給阿列克謝的時候，對方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這個跟隨自己三個月多月，幫助他用計除掉落馬調查團的人，會是暗月城那個開塵子爵兼副城主以及改革大臣李若愚。

    他無法將二人聯系在一塊。

    但很多事，認真一想，又能瞬間辨別開來。

    一個畫家，憑什么這么機智過人？想到那日凜冬城下的雙方會戰，那種臨危不懼以及從容不迫，他便覺得這事，必然是真的。

    頂級權貴哪個手里沒沾染點血腥，不說親自cao刀殺人，但眼下也是剝奪過無數人神明的人。

    他們的表情，他阿列克謝又不是沒看到。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阿列克謝穿著鎏金甲胄，坐落在太師椅上，左手邊擺放著一疊瓜果，正吃著從暗月城進口過來的柑橘。

    “照你這么說，獅虎圣騎士，和他們已經勾結在一塊了？”

    他繞過了羅蘭點名對方身份的話，反而下意識的將話題轉移到了獅虎圣騎士身上。

    人世間有三種仇恨，是無法磨滅的，其一是滅族之仇不共戴天，其二是奪妻之恨，應當凌遲。

    而這第三點，則是背叛。

    沒有人愿意忍受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背叛帶來的痛苦，簡直無法形容，只恨不得能夠狠狠的將背叛者踩在腳下，方能一解心頭之恨。

    他和獅虎圣騎士雖然有著一山不容二虎的較勁，也一直在暗中爭權奪利，但這前提條件是建立在共同的背景下的。

    他二人，都是西方人，而且也是忠實的神明份子。

    可現在，蒼藍被古三通一劍削掉了腦袋，坐在蒼藍身邊的獅虎圣騎士卻沒半點表示，若說二者間沒什么聯系，顯然不太可能。

    甚至，他或許也如同西方那第一叛徒羅賓·弗雷拉那般，暗中投靠了暗月城，不然的話，為什么這幾個月，都不告訴他高凡就是李若愚？

    當下。

    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橘子，看著跪在地上的陸任甲，都說有教無類，同樣是人，但現在，對于東方人，阿列克謝發現自己產生了一種天然的厭惡之感。

    “他是你的表親，那你，是否是他派來的臥底？”

    陸任甲渾身一顫，昂首辯解道：“大人明鑒，小人雖出自暗月，但吃的是神明的飯，學的是神明的知識。

    小人這一身本事，都來自于神明的淳淳教誨，年少不更事，而被蒙蔽了心，現如今早已回歸神明，與過去斬斷了往來。

    不論是以前，還是今后，又或者是現在，小人生是神明的人，死亦是神明鬼，小人的忠心，經得起考驗，請大人放心?！?/br>
    說完以后，還重重的磕了個頭。

    方蘇放下手里的茶，他雖然是東方人，但位高權重，在教廷擔任重要職務，而且這次出使凜冬城，也是來自羅馬大帝的欽點。

    所以他開口了，道：“起來吧?！?/br>
    “是?！?/br>
    陸任甲拍著膝蓋上的灰塵，起身站到方蘇身側。

    阿列克謝看著方蘇，眼內深處的厭惡一閃而過，問道：“東方人，可真是狡詐啊?！?/br>
    即使他是羅馬大帝欽點的調查人員，有著教廷的身份，已然無法獲得西方高層人士的認可。

    阿列克謝頓了頓，再道：“老的是狐貍，小的也是狐貍，還真是狡詐到一窩去了?！?/br>
    “呵呵?！?/br>
    方蘇微微一笑，并未在這話題上深追，也沒在意對方的冷嘲熱諷，早在徹底背叛晨曦轉而投靠羅馬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估計，也只有真正的神明才知道，他能走到今日，暗中付出了多少代價。

    他轉動著精致的扳指，幽幽開口，道：“羅蘭大人說的話，實際上也不無道理，但有一點，老夫不甚明白?！?/br>
    “方老請問，我自當知無不言?！?/br>
    羅蘭對方蘇到沒什么反感，兩人接觸也有段時間了，在他眼里，這個滿臉褶皺，看似追求奢華生活的人，但實際上這是他的一面，另一面……想起兩人第一次在教廷見面的時候，教皇對他的態度。

    羅蘭便心有余悸。

    那交談的情形，哪里像是上級對下級該有的態度？分明是平起平坐嘛。

    教皇，是西方三大帝國的隱形皇帝，屬于身份僅次于神明的人，可謂是大地上，億萬生靈的神學啟蒙者。

    這等人物，都會放下身段來和方蘇結交，可見此人的厲害，不容小覷。

    方蘇開口，問道：“李若愚那小子，我是清楚的，小時候是個奴隸，在礦區挖礦為生，兩年前開始發跡，而后屢次弄出驚天大案，公然抵抗神學不說，還率先提出了科學論，想要顛覆現有之格局。

    此人，可謂是天災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第一人，別看他年紀小，但心智卻異常老辣，有勇有謀……”

    “大人還真是不吝嗇，這么贊揚他，難不曾對他也有心思？”阿列克謝冷嘲熱諷道。

    “認可他的能力，否定他的作為?！狈教K認真的答道。

    “在我眼里，他只是個失去方向的迷茫少年，如果加以叫道，指不定也會認識到自身犯下的錯誤，轉而投向神明的懷抱。

    這次過來，陛下交給我兩個任務，其一是調查失敗之因?！?/br>
    后面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說話之際，也是直勾勾的看著阿列克謝，眼里沒有半點的畏懼之色。

    “其二，鏟除以獅虎圣騎士為首的叛逆者?！?/br>
    噗……

    還在喝茶的羅蘭，一口氣噴了出來，他雖然點名獅虎圣騎士可能和李若愚有勾結，但也沒這么直白的直接給人家扣上叛逆這頂大帽子。

    一時間，有些恍然。

    看著面色肅然的方蘇，他明白，對方是來真的了。

    獅虎圣騎士在十二大圣騎士中，排名第三，武力和智謀都到了，唯獨不得人心，羅蘭心想，只怕這家伙，什么地方得罪到了方蘇。

    而現在，正好被對方抓住了機會，打算借刀殺人，然而這起因，卻是來源于自己。

    他還沒那么大的本事，敢去憑空給圣騎士扣一頂帽子，這，哪里是他單帶的起的，不由結結巴巴的道：“方老，這會不會太過于武斷了?！?/br>
    感情他不是導火索，真正有計劃有安排的，是這一唱一和的兩個老狐貍啊。

    羅蘭也不是愚笨之人，這番話要是還聽不出來，那他也不用混了，找個墻角挖坑自埋得了。

    短短幾句話，便定了獅虎圣騎士的罪。

    受益者，自然是阿列克謝，不僅能夠開拓戰敗之罪，還能全盤統治凜冬城的權利，收攏屬于獅虎圣騎士旗下的部隊。

    凜冬城損失的東征十字軍，全是阿列克謝的親衛團私兵，隸屬于獅虎麾下的人，他是指揮不動的。

    畢竟對方是外來的過江龍，倘若他死了，而且罪名還是反叛之罪的話，那這一切……

    羅蘭越想越覺得驚訝，什么時候開始，這兩個家伙就有一腿了？

    陸任甲似早就知道了那般，面上沒什么特別驚訝的表情，有的只是平淡。

    三言兩語定就定了圣騎士的罪，倒也是前無古人了。

    可見背后的利益勾結，是有多么龐大。

    “報?。?！”

    正在眾人商議的時候，一個渾身是血的探子從門外跑了進來。

    跪在地上，大聲道：“前線傳來消息，駐守在城外的暗月城部隊，正在快速大規模集結，據可靠情報，明日或許將會發動攻城?！?/br>
    “哦？”

    城主笑了。

    方蘇也笑了。

    “快請獅虎圣騎士大人過來?！?/br>
    ……

    一天的時間，其實是很短的，普通人干一天活，回家洗個澡，在上床和老婆纏綿幾下，一日就過去了。

    大人物，也無非是喝喝小酒，逗逗丫鬟，一天也就過了。

    對于部隊中的人來說，一天，更是快得不行，似一睜一閉眼之間，時間便悄然而逝。

    今日的伙食很豐盛，不僅有rou，還有礦區開發的新產品罐頭，這種擁有保質期的事物，備受士兵們的喜愛。

    吃的歡快，但氣氛，卻沒想象中的輕松，反而略顯壓抑。

    他們知道，決戰就要開始了。

    戰前的伙食，決定了戰爭的烈度。

    這美味，或許就是生前最后一次了，因此，開飯之后，只聽得到眾人吃飯的聲音，而聽不到其他的交流。

    柳長風嘆了口氣，都說大戰的結果無非兩種，要么是贏了的惆悵和索然無味，也就是賢者模式。

    要么，就是戰敗后的癲狂和痛苦。

    士兵的壓抑他不喜歡，于是，看了看眾人，開口道：“腐朽的大地，終將成為文明的沃土，這里將會有科學的果實開花，讓你們的孩子，家人，能夠擁有看到真實世界的那一天。

    不受神學迷惑，不受神明剝削。

    但這一切，要靠我們，唯有我們用科技的力量，去打敗他們，讓他們知道，什么才是真理?！?/br>
    “為科學而戰?。?！”

    眾將放下罐頭，齊聲說道。

    戰前的雞血其實沒有必要，這群戰士，是經得起考驗的，哪怕付出鮮血，成為開拓科學的先烈。

    也在所不辭。

    正如他們的話，為了科學，理當赴死。

    見狀，柳長風回到賬內，穿上戰甲，對著親衛道：“傳我令，一刻鐘后，開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