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了？”

    程水回答了他，“累了去床上歇著，餃子我來下?！?/br>
    嚴慶生揉著眼睛，走半道兒上突然轉過頭，“家里不缺油啊?！?/br>
    “發的，”程水樂呵著說，“聽話，先去床上躺著，我下了餃子來陪你?！?/br>
    他屋里屋外跑了幾趟，嚴慶生睡一半沒醒困，上了床不睡不醒，瞇著眼睛從縫兒里看他。

    打了三遍水，程水稍稍歇口氣，不敢走遠，看嚴慶生沒睡著，便靠在門邊上跟他哥說話。

    他把紅包拿出來數了數，他畢竟在花店做的時間不長，黃老板給他包了三百八十八，程水相當知足。

    嚴慶生慢吞吞地把今天買rou的事兒也同他說了。程水想了想，笑起來：“是我的錯，把rou給忘了——沒想到這人還挺有眼力勁?！?/br>
    嚴慶生猜不到內情，一個勁兒地以為他把人家怎么了。

    “沒怎么，”程水嘆了口氣，看來那天晚上給他哥留下的印象實在過于深刻，一時半會抹不去了，“哥，我真不想當六道巷扛把子?！?/br>
    嚴慶生放心了，便跟著抿嘴笑。

    程水惦記著口袋里剛買的東西，他想問問嚴慶生小時候過年的事兒，結果一扭頭餃子湯已經要頂起鍋蓋，話題又斷了。嚴慶生在床上躺著也不舒坦，磨磨蹭蹭又下了床，開柜子叮里咣當地找合適的碗碟。

    兩碗餃子兩碗湯，中間擱著一碟醋，剪了細碎的紅辣椒撒進去。

    程水切了半根rou腸，倒了點花生米。

    兩人一人一邊，程水先端起那碗湯，懸在半空中，沒有喝的意思。嚴慶生詫異地看他一眼，猶豫著也同他一樣端起，程水磕了下他的碗壁，響聲脆的像數九天屋檐下的冰。

    “哥哥，新年快樂?！?/br>
    嚴慶生眨眨眼，小心地又上去挨了一下，他已經挺久沒說這句話了，說出口都有點兒別扭與陌生，但他顯然在高興著，眼神柔和又快樂。

    “新年快樂，阿水，謝謝你?！?/br>
    “小時候？”嚴慶生被問到這個問題，看起來有些茫然，“好像……沒什么特別的吧?！?/br>
    “家里窮嘛，過年都比別人短一截，別人能初五再去上工，他們不行?！?/br>
    “他們”指的自然是嚴慶生的父母。

    “工廠也不會全放假，從年初一下午開始就復工了，總會有人要賺錢的，我爸那時候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后來他就不見了，聽說去了挺遠的地方，回來過一回，給我帶了點吃的，二十年了，再也沒見過?！?/br>
    嚴慶生說起這些很是平靜，他已經不怎么記得他父親的模樣，對于這個基本等同于拋妻棄子的男人也耗盡了不多的好感。

    他說著自己先笑了一下：“過年呢，不說了——怎么問這個？”

    程水正后悔不該提這一出，趕緊把話給扭過去：“隨便問問，哥，你放過pào嗎？”

    嚴慶生回憶：“腳受傷后就沒有了，不方便?！?/br>
    程水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他哥身后，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背上，帶點兒懶散地笑著：“哥，想不想放一回？”

    嚴慶生還沒說話，被他先發制人地嘬了一口。

    “想不想，嗯？”

    嚴慶生拽著他胳膊，沒法子站起來，有點兒好笑，似真似假地說他：“小孩子脾氣?！?/br>
    程水看起來并不介意這個，他把嚴慶生跟個大寶貝似的里里外外裹了起來，嚴慶生那么個清瘦的人，硬是被他裹成了一顆略長的土豆。

    不過在替嚴慶生戴帽子的時候，程水還是沒忍住，小聲sāo了一句：“哥哥在床上可沒這么說?！?/br>
    嚴慶生這顆土豆仿佛被丟進了滾水，迅速地變得又熱，又面。

    屋后雖然不夠開闊，但放個pào也足夠了。程水讓嚴慶生坐在椅子上，自己蹲在旁邊，掏pào盒子給他看。

    “這火柴pào，跟點火柴似的擦著了扔出去就行?！背趟畫故斓爻榱艘桓?，擦地一聲，朝對面高墻一甩，還挺得意地跟嚴慶生比劃數字。

    一、二、三——

    他和不遠處同時出聲：

    “啪！”

    這實在是一個乏善可陳的pào種，跟葫蘆山一樣干巴巴地只會響，但程水一摻和就尤為有趣，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