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情付
天越來越熱,滾滾熱浪如巖漿將人烤化。冷雨要帶暖春去郊外湖邊行宮小住幾日?;羲剂歼@幾日忙著處理南疆叛亂之事很少陪暖春,想到暖春體質喜寒不喜熱,于是便同意冷雨帶暖春去行宮避暑。 在去行宮的路上冷雨對暖春道, 湖邊別院,冷雨把暖春帶進一個無人的房間,打開一個盒子,屋里瞬時變成盈盈綠色。 冷雨道,“漢國自從三月以來久旱無雨,百姓們把天災算在思良身上,說是因為封你這個魔做皇后才引起的。思良為你做了這么多,暖春你是不是也要為思良做些什么?百姓因為不下雨才怪思良,只要你能讓漢國下雨,思良就沒有那么多煩心事。你是青龍主人,可以召喚青龍,青龍是可以降雨的,所以只需要你將他召喚出來,降雨就好?!?/br> 暖春毫不猶豫割開自己的手掌,一滴鮮血落在青綠色的珠子上,珠子的光芒漸漸匯聚在一起。 晴空萬里的天瞬間烏云密布。 一道雷電,石破天驚。 北風起,驟雨下。 干旱長達三個多月的漢國土地,終于迎來了她的第一場夏雨。 雨時緩時急,一直未停。 雨持續下了七天,最后的雨十分緩和,淅淅瀝瀝,毛毛如線。 最終,烏云散去,天光明媚,萬物在雨水滋潤下呈現出一副生機勃勃之態。 百姓們心情大好,雨停后并沒有忙著種稻田,而是每個村子都祭拜雨神,跳起儺舞。 冷雨這七天來也累了,她這些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看到暖春堅持不住時,對她說,“暖春,別停下來,再堅持堅持?!?/br> “暖春,左手腕沒有血,割右手腕試試!” “暖春,你再試試看看大腿內側能不能劃出血來!” “……” “……” 最終,冷雨的目的達到了。暖春割破了身上可以涌出血的地方,將自己體內的血全部逼出來。 她臉色慘白,氣若游絲,昏昏睡去。 冷雨拿出一個金錘和金楔,緩緩的朝暖春走去。 白子湜告訴她入魔之人是不死之身,就算她放光全身的血,還是不會死,所以只能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把金楔釘入她的心口,除掉她體內的惡念,她才會真正死掉。 就算這個女人曾經救過荷華,冷雨也要殺,若不殺她,漢國永無寧日。 冷雨用楔子對準暖春胸口,一錘狠狠砸下。 暖春疼的睜開眼睛。 冷雨從暖春眼里看到不解和恐懼,唯獨沒看到仇恨。她以為暖春會恨她,可是她居然沒有。 很快,冷雨調整好心態,又是一錘。 暖春疼的微微張嘴,此時楔子已經牢牢扎入她心口,但是她身上沒有出一滴血,淺藍色的衣衫依然潔凈如初。 冷雨不忍再看暖春的眼睛,暖春眼里流露出的全是哀求,是不舍,是對人世間的眷戀之情。她拿一個白紗把暖春的臉蒙住,繼續砸。 屋里繼續發出金屬碰撞的“叮叮?!甭?,清脆無比,很悅耳…… 暖春離開七日,霍思良日日掛念,南疆局勢穩定后就迫不及待找暖春?;羲剂歼M入行宮就看到院子飄蕩的黑氣。 “暖春!”他第一反應就是暖春有危險,而且是灰飛煙滅的危險。 當他找到暖春時,暖春安靜躺在床上。她露出來的兩個手腕和手臂都有割傷,傷口泛白,未見一絲血。她心口,插著一個楔子,黑氣從中涌入,飄散在空中。 “暖春!”霍思良嘶吼著抱緊她,一遍遍的叫她名字,“暖春……暖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暖春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暖春聽到有人叫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是霍思良時笑了。 雖然她臉上毫無血色,如一張白紙,但是笑的卻分外明艷,一如當時的天光。 她沒想到離開之前,能再次看到思良,所以,她笑了,滿足的笑了。 霍思良看見暖春胸口的楔子越來越深入到她體內,黑氣越涌越多。他把暖春放平,摁住她的身體,想把那個楔子拔出來。 楔子似乎抓在暖春體內,十分牢固?;羲剂加昧耸晒α?,額頭和手上的青筋暴起,借著仰身后傾的力量,終于把楔子拔出來。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發展。 就在楔子離開暖春身體那一刻,她胸口的黑氣暴起,如漩風一樣,翻涌著飛出暖春體內。 這么長時間,霍思良終于聽到暖春發出一聲,那是痛苦的呻吟。 霍思良亂了,他整個人亂了。 他雙手摁住暖春的胸口,不想讓黑氣從她體內跑出來。 黑氣涌出來的風,翻飛著他的長袖,吹散他發帶,黑發被吹得在空中與黑氣交織亂舞。 他捂不住黑氣,捂不??!怎么捂都捂不??! 黑氣正呼嘯著快速的從暖春身體里飛出。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要!”霍思良絕望的嘶喊,他沒有任何辦法救她!沒有任何辦法! 他看到暖春微動的薄唇,俯身去聽。 暖春聲音微弱,斷斷續續道,“思良……我……好疼……” 霍思良瘋了,徹底瘋了! 這么長時間,他從暖春嘴里聽到的話居然是“思良,我好疼”。 他把暖春緊緊的抱在懷里,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難道他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暖春灰飛煙滅嗎? “別離開我!暖春!別離開我!”他哭求著,“蒼天,我愿生生世世永墜地獄,只求你放過暖春,放過暖春!” 他希望老天能聽到他的請求,他愿意獻出一切,只要暖春能活下來。 一個白衣老道,在掌心結印,封住了暖春黑氣翻涌的傷口,“砸碎那個金錐!” 霍思良抱起院內的巨石猛咋,叮叮咣咣,他用盡全力的胳膊都被震的酥麻,石頭碎了,但錐子卻沒有碎。 霍思良握著錐子奔到白衣老道身邊,眼神已近空洞,“怎么才能砸碎它!” “用手?!卑滓吕系涝捯魟偮?,霍思良已經一拳下去。金錐是法器煉化而成,唯有吸了人的血rou,才能被擊碎。 霍思良未成魔,但是卻眼溢血光,他就像沒有痛覺的器物,跪在地上一拳一拳砸著金錐。 每一錘,血rou橫飛 每一錘,骨斷脆響 每一錘,堅不可摧 金錐已經被一團血rou包裹住,看不出它原本的樣貌。 白衣老道見霍思良毫不猶豫拼盡全力以rou身之軀擊剛硬之物,感嘆暖春沒有錯托人,就算是廢半條命,也要和他共度春宵。 終于,金錐在霍思良猛烈攻勢下碎了,暖春胸口四溢的黑氣隨著金錐碎裂而止住。 暖春周身圍著一層藍光,光越來越暗。 霍思良踉蹌起身,撲到暖春身邊。他雙手鮮血淋漓,右手從手腕處碎裂開來,已成血rou模糊之態。 “仙人,暖春是不是得救了?”他激動地問。 “是,也算不是?!卑滓吕系绹@聲說。 “什么意思?” “這金楔破壞了守心在她身上的封印?,F在封印正在慢慢解除,等到完全解除,她就會變成真正的魔,任誰也控制不住?!?/br> “那再給她加固封印不行嗎?” 白衣老道苦笑搖頭,“她體內的雪魄功力沒有千年玄冰是封印不住的,玄冰已毀,我沒有辦法再封印她?!?/br> “除非……”白衣老道皺眉猶豫說。 “除非什么?”霍思良充滿希望問。 “除非把她雪魄的功力引出體內?!?/br> “那就引出來!”霍思良焦急道。 “我在弒神山一千多年,除了暮寒,沒有人能承受住雪魄穿心蝕骨之痛,你讓我引向何處?” “引到我體內?!被羲剂紙远ǖ?。 “你受不了,若是你承受不住會死的?!?/br> “既然她受得住,我也能受得住?!?/br> “你們不一樣,她當時有難以化解的恨,這是讓她堅持下去不死的信念!” 霍思良笑了,看著依然昏迷的暖春,溫聲道,“我也有讓我堅持下去不死的信念,我要陪著她,守在她身邊?!?/br> 強引雪魄功力白衣老道還是第一次做,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霍思良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尤其是霍思良以男子之身,承受雪魄至陰的功,不知道會不會受反噬。 霍思良盤腿坐在暖春對面,暖春雙手放在霍思良雙肩,白衣老道一手放在暖春后背,緩緩催動暖春體內的雪魄功力渡向霍思良。 霍思良眉頭緊皺,他身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霜。雪魄功力如千萬藍色的精靈,游入他體內。 霍思良沒想到雪魄重塑rou身這么痛苦,暖春卻騙他說就像睡一覺一樣呢! 暖春的藍色眼眸漸漸變淺,又逐漸變成血紅色。白衣老道看暖春體內所有雪魄功力消散,雙指抵住暖春的太陽xue,再次封印暖春的心魔。暖春內體心魔奮起反抗,他們已經被壓制住一次,不想再被壓制住第二次。 白衣老道額頭滲出絲絲汗水,他感覺自己快要壓制不住,田愿六百多年,收集世間最強烈的惡念全部在暖春體內奔走,十分不好對付。 “小子,快把你的心頭血給她喝下去!”白衣老道喊著。 霍思良利落刺穿胸膛,引一捧熱血送入暖春口中,讓她吞咽下去。 這世間所有的惡意都怕善念,這就是為什么剛剛入魔的人,如果能飲下真愛他的人心頭血,就可以緩解壓制住魔性的原因。 善惡相對,卻也可以相互轉化。 白衣老道沒想到霍思良的血如此管用,成功封印住暖春身體沸騰狂涌的惡念,他長長的舒口氣,“終于將她再次封印住,你功不可沒。你好好養傷,我帶她走了?!?/br> “走?”霍思良聽到這個字一下子抱住暖春,怕白衣老道突然間帶她離開,“你要帶她去哪里?” “當然是回弒神山。她雖然魔性被控制,但是在山下依然危險,我帶她回去?!?/br> “我和你一起去?!?/br> “你我沒有師徒緣分,你不能上弒神山?!卑滓吕系谰従徴f,心想,你以為弒神山是什么地方,任何人隨隨便便就可以去嗎?去了只會送死。 “我不允許你帶她走?!被羲剂颊f這句話時,異常冷峻,就連白衣老道都感覺到陣陣絲寒。 “你憑什么阻止我,她是我徒弟!” “她是我妻子?!?/br> 白衣老道搖頭長嘆,“哎……這世間,就算是有福澤蒼生之才的人,都逃不過一個情字?!?/br> “我不想福澤蒼生,我只想守著她一人?!?/br> “好吧!”白衣老道輕甩拂塵,“如果哪天,你奄奄一息之際,把你的心頭血全部喂給她,也許……她能完全除凈心魔?!彼f完,消失在一道金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