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著呢
“哈哈哈哈!”張胖捂著肚子在那,“淮哥說年輕人的文筆就是不一樣啊。哈哈哈!……” “……”陸燚把那壓水柄一扔,巴掌就往張胖身上砸,“笑屁,老子寫的是青春!” 兩人在井邊追逐,火哥就差拿著拖鞋錘他了,“淮哥是在夸我,你懂個屁!” 其實張胖家是有自來水的,但張大爺就不喜歡用自來水,說用的這種自來水臟,都是從水溝里面抽上來的,硬是要桐胡同里面小廣場旁邊的古井里的水。 所以張胖每天早上都要起來先去井邊打水,再回來刷牙洗臉或者去學校。 二人圍著古井跑了幾圈就不跑了。 陸燚在井邊洗了把臉,洗去一夜的疲憊。張胖因為邊跑邊笑,累得在井邊直喘氣。 “我那手稿你還沒丟呢?”陸燚在他旁邊坐下。 張胖偏過頭看他,“丟了可惜了,你那時候可寶貝著呢,連碰都不讓我碰?!彼酒饋砣ヌ撬?,“現在你男神,算不算幫你實現愿望?” 可以說陸燚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滿口粗話,不是愛穿大黑拖鞋出門,不是愛抽煙,不是愛打架。 他也曾有過中二期的文學夢,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對待,每寫完一章就笑好半天,想要同人分享的心情也溢到心口。 “那稿……”陸燚緩緩站起來,抓著頭發,“淮哥真的會喜歡?” 張胖真的就給他一個大白臉,“你去問他呀,你不會是不敢吧?而且就是你唯一的稿子,他不喜歡也得讀啊?!?/br> 陸燚活了十幾年,難得露出苦惱的眼神,“淮哥家的書店,沒開門啊?!币讶缓雎粤藦埮趾竺娴脑?。 “哦!這樣啊?!睆埮肿邇刹胶笥滞A讼聛?,“打電話呀?!?/br> 他放下水桶,“忘了告訴你了,淮哥他們回家了?!?/br> “回家?”陸燚看了他一眼,跟他一起抬。邊走邊略有疑問的問他,“回什么家?回哪家?” 上海。 是海水卷起浪花的聲音,不停的翻騰著、咆哮著,仿佛是在向人類宣告,不要無理的對待他,換來的只是沙灘和礁石的吞沒。 江淮將臉埋進雙手里,不想思考,不想思考,就想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他的身體狀況恢復的很好,可他的眼睛,我看了報告,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币晃荒昀系尼t生站在云芬瓊面前,臉上的表情是多年來的麻木淡然?!澳憧梢詭ブ嗅t院看一看,或者出國?!?/br> 云芬瓊捂著嘴,云朵在一旁攙扶,兩女都是默默流淚。 哽咽的哭聲圍繞在江淮的耳邊。 突然一只大手放在江淮的頭頂上,輕輕揉了揉。 江淮輕吸一口氣,用手擋開那只手,“別摸我的頭?!?/br> “呵呵呵呵?!毖σ自谂赃呑?,笑著說,“一年不見,脾氣怎么變得更差了?!?/br> 江淮坐直腰,順帶把頭發往上一捋,“是你先沒禮貌不敲門的?!?/br> “抱歉?!毖σ茁冻鲆粋€毫無誠意的笑容,“門沒關我就進來了,我以為你會聽到我的腳步聲?!彼粗吹膫饶?,就會有很多往事往腦海里涌啊、擠呀,可最終還是被黑礁擋住,一沖而散又回到現在。 他的眼神里沒了剛才的調侃,“醫生怎么說?” “吃藥,平時多做按摩,注意保護眼睛?!苯撮]上眼睛。 “呵?!毖σ姿查g冷然一笑,“一群庸醫,每次都這么說?!钡浠亟瓷砩系哪抗庥只謴统?,“云姨不在家嗎?”嘴角微微上揚。 江淮一聽這熟悉的語氣和話,頓時明了他的意思,也微微勾唇,“不在?!?/br> “老地方?”薛易用手肘碰了一下他。 “行啊?!苯凑酒饋砩炝藗€懶腰,“叫上那群垃圾吧?!?/br> 這語氣差點讓薛易以為以前的江淮又回來了,但猛然抬頭看他,江淮還是那張毫無波瀾的臉和毫無神采的眼睛。 薛易甩了甩頭并苦笑,換上好心情,起身重露笑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你自己不也是個小垃圾,只不過,從良比我們早而已?!?/br> 江淮拍開他的手,呵笑一聲,“是啊,我從良了,那不去了,在家聽歌吧?!?/br> “別啊?!毖σ赘緵]在意江淮的不自在,這次直接用手摟住他的脖子,“先玩他個幾個小時,再回來從良也不遲。走走走,我扶你下樓?!?/br> 江淮還是不適應,硬是要掙開那只手,“薛易你夠了啊?!?/br> 薛易真的松手了,抓住他的手臂,“這一次總行了吧,江大事逼?!?/br> 江淮剛想反駁,薛易就突然松開手說,“你在這站會兒,我跟我媽說一聲?!?/br> “沒想到你出門了,還學會通知家長了?!?/br> 薛易回他一笑,“沒辦法,誰讓這次合著出去浪的對象是你呢?!彼涌炷_步打開客廳大門,在斜對面的屋子里一喊,“媽,我帶江淮出去玩了,云姨回來你跟她說一聲?!?/br> 里面立馬就傳出一嗓子,“知道了,你小心點帶著小淮?!?/br> “誒!”薛易最后一步,“知道了?!彼只氐浇醇?,扶著江淮出門了。 下了樓,薛易將車從車庫里開出來,故意在江淮旁邊按了兩下喇叭,外加一聲流氓哨,“帥哥,搭車嗎?”熟悉的上海話張口就來。 江淮朝著那聲音的來源一笑,腳下立馬往前一踢,“你牛逼啊?!?/br> 這一腳把薛易嚇下車了,他跑著過來忙道,“你他媽還真下腳啊,這車是我爸的,踢花了被開皮的只有我?!闭f完,往江淮踢的地方哈了口氣,用t恤擦了擦。 江淮好笑,“當然只有你,因為我是從良少年,三好學生?!?/br> “算我怕你了?!毖σ追鲋@位盲良少年上副駕駛,把車門一關,趴在車窗上欣賞著江淮有點小得意的表情,他自己的心情頓時又開朗不少,“瞧瞧你那出息,八好學生吧?!?/br> 江淮拉著安全帶,哼哼不說話。 薛易上到駕駛位,朝著老地方駛去。 薛易,是江淮在上海的家的近十年的鄰居,也是跟著江淮一起長大的。 小學到初中,這兩人對混成大哥的想法完全一致,所以就一起進行曠課、逃課、上課睡覺,還學著去網吧、抽煙、喝酒等不良行為。 在外邊風風光光受著被打趴的小弟鞠躬叫大哥,回到家里則是面對父母的一罵二錘三哭鬧。 這兩人才不會因為這種挫折而逃避青春的快活,所以壓根就沒當回事兒,照樣在學校里一混二鬧三欠/cao。 因為心中有著“再不瘋點我就老了”的堅定信念支撐著,以至于風吹雨打都不怕。 這才會混出“哥”級別的稱號。 而這哥倆要去的老地方,就是上小學和初中時,跟著兄弟們經常聚在一起的地方。 大家都是未成年人,當時聚在一起時不是吹牛就是裝逼。 至于老地方嘛,不是在巷口子蹲著吹流氓哨,就是在奶茶店玩手機,又或者是在大排檔擼串,包廂里喊得感動天感動地。 薛易卻沒有往自己說的老地方開,而是往江邊大橋開去,時不時偏頭看江淮一眼,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江淮聽到輪船的大喇叭聲,他才感覺薛易不是去市里的酒吧,“怎么不去了?” “那地方比前幾年亂多了,不想帶你去?!毖σ椎能図樦罅鏖_,毫無懸念地堵在大橋上,“你出事后,我就沒跟他們聯系了?!?/br> 江淮面對前方,眼中沒有神采。薛易臉上是無所謂的表情,講話的語氣與平時一樣,“我后來轉了學,讀了半個學期就不讀了,就出來找工作?!?/br> “你家不是有店嗎?”江淮扯了扯有些緊的安全帶,“就跟小區隔著兩條街的電器店?!?/br> “我這不是不想一天到晚坐在那嘛,趁著年輕想拼一下?!毖σ仔χχ筒恍α?。 在偌大的上海站穩腳跟哪里有那么容易,況且他連一個初中畢業證都沒有,而現在好點的工作也要求本科以上。 混來混去,也不過是個酒吧服務員,還要對著那種以前被他欺負過的人微笑,耳邊全是那種話中有話的嘲笑,聞著的都是咸酸汗味。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初江淮打死也不穿拖鞋和涼鞋出門的原則了,他是要當校霸,而不是流氓或者非主流之類的人。 按理來說,上海也算是一線城市,養出來的地痞流氓應該會體面一點,但是薛易發現壓根就不關什么一線不一線的事,非了就是非了,就像是狗天生的本性一樣,難改。 江淮扯了一下嘴角,“就是年輕,就要讀多兩年書?!彼恢姥σ装l生了什么,但聽起來,過程不是很愉快。 “不然你拿什么在上海拼?!?/br> 薛易比他大兩歲,十九歲。 而他在上海這種地方就好比是剛出生的旱鴨子,沒背景沒知識,全靠打拼積累經驗,要么一朝有遇飛財,要么一頭淹死在黃浦江里。 薛易看著前面就快疏通的車流,支起身子,從后面的座位上拿起一袋東西放在車檔旁邊。 一打開,里面全是一罐罐的啤酒,想喝才想起自己還在開車。他拿起一瓶碰了碰江淮,“喝嗎?冰啤?!?/br> 江淮伸出手,薛易就將啤酒放在他的手上。 一股冰涼勁兒迅速從江淮的手掌上延伸至整條手臂,另一只手摸到拉口,一下子就拉開了。 他將啤酒慢慢移到嘴邊,喝了兩口,“現在在哪里工作?” 薛易的車已經開出車流,往江邊公園開去,“酒吧,跟朋友合資開的?!?/br> “挺不錯的?!苯袋c了點頭,“瞬間感覺我比你年輕好多。雖然你只比我大兩歲?!?/br> 薛易:“……” 江淮:“怎么現在有一種叔叔帶著侄子出去玩的感覺?!?/br> 薛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