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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雯惠從張mama手里端過了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眼神從托盤里那盞白瓷盤上盛著的幾顆帶著香甜味道的蜜棗上劃過。 這些蜜漬的棗子會降低一點藥性,以往寶寶生病,身邊伺候的丫鬟只敢背著她偷偷摸摸喂給孩子吃,但這一次,莊雯惠雖然看見了,卻沒有說什么。 “吃藥?!?/br> 她拿過一旁的枕頭,放在床背上,然后攙扶著寶寶,坐直了上半身。 張mama有心想要自己喂小姐,可看著莊雯惠細心地舀起一勺藥湯,吹散熱氣后才喂到小小姐嘴邊,想了想,還是退到了太太身后,和劉mama并肩站著。 “母親,對、咳咳、對不起?!?/br> 寶寶怯怯地對上繼母的視線,然后又低下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聲抱歉。 “我不應該逃課,也不應該一個人到處亂跑?!?/br> 原身確實做錯了,現在的北城并不太平,她的年紀那么小,穿著洋人學校的西式校服,明眼人都知道她家境優渥,是頭肥羊。 如果不是母親來得及時,原身這會兒早就已經被拐跑了。 剛剛在生母的靈堂里寶寶沒有道歉,是因為她還沒有完全吸收原身的記憶,所以繼母問她知不知道錯了,又做錯了什么的時候,她只能當鋸嘴的葫蘆,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錯了,那肯定是得道歉的。 “知道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br> 莊雯惠看著可憐巴巴的外甥女,心頭一軟,這是她一點點養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呢。 “先把藥喝了?!?/br> 莊雯惠又舀了一勺湯藥,吹散熱氣后送到寶寶嘴邊。 在她昏迷的時候,已經被灌過兩頓湯藥了,只不過那個時候她還在昏迷,兩碗湯藥真正流進喉管里的也就小半碗的分量,大夫說了,她這是驚懼之癥,風邪入體,必須喝足十帖藥湯,把體內的虛汗發出來。 湯勺都懟到嘴邊了,寶寶只能含住湯勺,將里面的苦湯汁含下去。 苦—— 一口藥汁下肚,寶寶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像一個窩瓜似的。 她覺得繼母肯定還是在生她的氣,這一口一口的喂藥,根本就是凌遲酷刑啊。 “母親,我自己喝吧?!?/br> 寶寶苦的舌頭都快要沒知覺了,趕緊從繼母手里端過那碗藥湯,然后捏住鼻子,將剩下的半碗湯藥一飲而盡。 “小姐長大了,懂事了?!?/br> 張mama老懷甚慰,以往小小姐最怕吃藥了,可見經歷了這一遭事,總算是長大了些。 她趕緊把托盤上的蜜棗遞過去,讓寶寶趕緊甜甜嘴。 莊雯惠顯然也是這么想的,看著利索地喝完藥湯的寶寶,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咚咚——” 門口處傳來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屋內人的對話。 寶寶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氣質端莊,樣貌清秀的少女站在門口,她的身后還跟著兩個小丫鬟,看著她舉起的皓腕,顯然剛剛敲門的人就是她了。 “大小姐過來了?!?/br> 莊雯惠眼神暗了暗,然后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了一抹挑不出錯來的微笑。 家里對三個姑娘的稱呼也著實有點意思,莊雯惠這兒以及寶寶身邊伺候的人都管第一任原配的女兒文安柔為大小姐,稱呼姨娘生的文安靜為三小姐,唯獨只喊寶寶一聲小姐。 而文安柔兄妹以及兩個姨娘那兒伺候的人則是按順序稱呼寶寶一聲二小姐。 “聽說二妹病了,舅舅那里前個兒送來了一些上好的銀耳燕盞,我給二妹拿了一些過來?!?/br> 文安柔今年也就十四歲,可她的氣質神態看上去和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也沒什么區別,有一些超出年紀的老成,一看就是仕女畫里走出來的大家閨秀。 她的打扮甚至比莊雯惠這個繼母更加老成,長到蓋住腳面的褂子,長長的頭發一半披散在身后,剩下的一半分成兩份,在耳后盤成兩個圓髻,插著鑲嵌了珍珠的排插。額頂的一撮頭發被剪成雞心狀,抹了發油,乖巧地貼在額頭上。 她的五官并不出挑,但勝在皮膚白皙,在兼顧后天培養的氣質,也能稱得上一句清秀可人。 在她開口后,寶寶又發現了這個異母jiejie身上的第二個優點,那就是她的聲音,猶如黃鸝初啼,又如落在銀盤上的珍珠,清脆悅耳。 “meimei還好吧?” 文安柔緩緩走來,神情溫柔中帶著些許擔憂,像是一個關愛meimei的好jiejie一樣。 “是二妹糊涂了,居然瞞著家里人逃學?!?/br> 寶寶差點被人拐賣的事情莊雯惠瞞的很緊,當時出去尋找寶寶的人都是她的心腹,文家其他人都只知道寶寶逃學的事情。 “母親真的是急壞了,要不然也不會下這么重的手責罰你,二妹可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對母親心生隔閡?!?/br> 文安柔走到床邊,看著寶寶陷在柔軟蓬松的枕頭里的那一張神似前繼母的精致面孔,眼底飛速閃過一絲失望。 怎么就沒有打死她呢……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莊雯惠,溫溫柔柔地說道:“或許二妹真的不喜歡那所學校,既然這樣,不如就讓二妹跟著我一塊在家念書吧,母親最疼二妹了,難道真的舍得讓二妹郁郁寡歡,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她才不想和文安玉一塊念書呢,因為從小接受的都是保守的教育,文安柔打心底里瞧不上現在宣揚思想進步的那些女人,她覺得那種不安分的,總在外拋頭露面的女人都是不守婦道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