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其實真正被城下冒起的火焰燒死的金軍不到五百人,其他的人都是或在驚駭之時不知躲避被明軍的弓箭射殺,或是逃跑時被火炮轟殺,甚至是爭相逃竄時掉下馬來被踩踏至死的。但是這對金軍上下的打擊卻更為嚴重,想要他們恢復過來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辦到的了。 寧遠城頭此時卻是一陣歡呼之聲,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他們眼中向來一往無前,只知進攻的金兵居然也有今天,他們居然只知道逃跑連有序的撤退都不會了,這實在是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如果不是城門處已經塞填了許多的土石一時間完全打不開來,又有些畏懼城外更多的金軍,只怕守城的明軍都要吶喊一聲殺出去了。但饒是如此,已經足夠讓明軍將士興奮不已了,他們的士氣已經到了頂點,原來的那些擔心早就被他們拋到了九霄云外,第一次,他們確定自己能夠將眼前的十多萬的金軍殺敗。 城下的火焰終于熄滅了,看著那一具具扭曲變形,燒得漆黑一團的金軍時,唐楓還是覺得有些惻然。但隨即他又覺得有些失望,自己布在城下的這個陷阱居然只燒死了幾百名金兵,可笑當時自己還一心想著當敵人大舉進攻時才動用他們,甚至想著像那《三國演義》里所描述的赤壁等戰役一般燒死敵人數萬大軍呢,不想效果卻不過如此。 身邊的袁崇煥發現了唐楓的失望,一拍他的肩膀道:“逸之,這次你的計策是立下了大功了。如果沒有你在城下布下這么一個陷阱,即便我們有火炮在手,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殺傷數千建奴。想必此戰必會讓他們永遠銘記,成為建奴心中永遠的噩夢了。你也不要小看了這把火只燒死了數百人,其威懾力是不亞于砍殺萬人的?!?/br> 唐楓這才一笑道:“元素兄你太過謬贊了,我也不過是想碰碰運氣罷了?!?/br> 袁崇煥看著向后退了數里的金軍,道:“經此一戰,建奴的攻勢必然會有所減弱,我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不過我們的危局卻并沒有就此解開,建奴尚有數倍于我們的大軍,他們還有可能放棄攻我寧遠而轉攻其他城池,到時我們的責任可就大了?!?/br> 對他的這個擔心,唐楓卻有些不以為然了,他小口地吸著那難聞的空氣,輕輕地道:“我想以建奴無往不利而養成的性子來看,他們是不會在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后就置我們于不顧的,他們現在恐怕會一心想著破城拿我們泄憤了。倒是后面的城池現在應該很是安全了,至少在將我寧遠城攻破之前,他們是不會南下的了。只可惜現在南邊的城池都已經空了,要是高第他能派出了一支人馬趁此機會突襲建奴的話,必能收奇效?!碧茥髦詴羞@個判斷是出于他所知道的歷史,在歷史上的努爾哈赤就是在有著絕對兵力優勢的時候強攻了寧遠許多日子的,他就壓根沒有想過先放棄寧遠,最終連他的老命也丟在了這里。雖然現在的情況有些變了,但是人的性格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袁崇煥對他的這個推論卻很不以為然,雖然他也很想金軍能像唐楓所說的那樣,但是就他所知道的知識來看,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他嘆了口氣后,拍了拍唐楓的肩膀后便去看顧那些受了傷的將士了。雖然還是有不少將士在之前金軍的亂箭中受了傷,但他們的面上卻也沒有一點痛苦之色,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受傷就能殺傷數千金軍,他們覺得自己的這點傷根本就不痛了,他們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次日一早,就有金軍的將領向努爾哈赤提出了分兵的建議,這其中就有皇太極,他說道:“大汗,現在我們足有十多萬大軍,足可以在攻打這寧遠的同時分兵攻打南面的其他城池了。而且我還聽說那些南人已經將人馬都聚集到了山海關中,我們大可派一部分人馬屯兵此處,大部人馬則繼續南下,先破了山海關進了中原腹地再說?!逼渌膶㈩I也紛紛應和,經過昨天的失利之后,無論是他們這些為將的,還是他們麾下的士卒都已經有些怯意了。 努爾哈赤今天臉色是比昨天好了一些,但是他的雙眼卻布滿了血絲,顯然昨天晚上一夜未睡,而且心情也極其不好。聽了眾人的言辭后,他閉目想了半晌,然后才冷冷地道:“你們的意思是讓本汗見難而退,放過這些使我們折損了這許多人馬的南蠻子嘍?” 下面眾人此時都想著保存實力,所以紛紛點頭應是,只有皇太極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無奈,他已經知道了大汗的心思了。 ps:謝謝書劍山莊書友的關心,俺并沒有灰心,只是最近的成績的確有退步,而且后續的情節上也出了一些問題,所以心情不是太好。不過書評區俺還是一直在看的,等過了這段最難的時候,俺想俺和這本書會更好的~~~ 第156章 攻守(8) “殺~!”陣陣的喊殺之聲在三日之后重新出現在了寧遠城下,上萬的金兵對寧遠城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不過這次的攻擊看上去在氣勢上比之前的可要差了許多,這當然是因為那次大敗所引起的,現在的金軍雖然人在往前沖,心里卻沒有了必勝的信念,有些人還在盤算著到時候怎么退回來。畢竟他們要面對的可是威力驚人的火炮,以及不知道會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火焰。明知是送死的沖鋒,即便是不懼死亡的金軍也不能坦然面對。 當日當著那些一心想著放棄攻城的金軍將領,努爾哈赤著實發了一次怒,直斥他們懦弱,無法正面困難,有失女真人的威風。然后努爾哈赤又下了死命令,除非這寧遠城被他們攻破,屠盡城中所有人,否則就不會繼續南往。見大汗已經發下話來了,那些將領貝勒便也斷了其他的念頭,只得在休整了幾日之后,揮軍再攻寧遠城。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后,他們可不敢將大量的人馬同時投放進去成為明軍火炮的靶子了,所以看上去來勢洶洶,但是金軍在進攻時的氣勢反倒比不過當日代善初打寧遠時了。 石塊、羽箭不斷地朝著城頭招呼,明軍再次躲藏了起來,看著已經殘破不堪的城頭,唐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F在這點人馬,自己就算是用炮轟擊也傷不了太多人,有了上次的甜頭之后,他對一炮轟死十來個人的效果已經很是看不上眼了。當然更為重要的是他還要靠著火炮作為震懾敵人的最后屏障,如果一旦用光了炮彈的話,那這些火炮就成廢鐵了,所以此次見金軍來攻的人馬不多,他便沒有下令開炮。 袁崇煥和唐楓的想法一致,他深信以自己麾下的守軍在面對萬許敵人的時候還不會亂了陣腳,阻擋他們的進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而且在發現金軍從遠處運來了許多石塊之后,城上堆放日久的石木也重新能夠砸下去了,這樣一來在明軍前后左右的攻擊防御之下,金軍這次試探的攻擊很快就被打退了,而且還丟下了數百具的尸體。 皇太極在努爾哈赤的身邊看著他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心里也很是著急。顯然大汗是看到明軍連火炮都不用就能將自己的大軍殺退了而不滿,如果讓這情況繼續下去,他們真的會銳氣盡失的。而且隨著時日的拖長,軍中所帶的糧食也不多了。雖然可以從東北調一些糧草來,但是對現在的女真各部來說,糧食才是必須的,他們出來攻打南人,不但不能帶去戰利品,反而伸手問他們要糧食,必會使別人不滿。 在焦急地考慮了好一陣后,皇太極才對努爾哈赤道:“大汗,我看得出來這明軍守城所倚仗的一是那犀利的火炮,二就是那道延伸在外的城墻了。正因為有了那道突兀的城墻,所以南蠻子才能屢次打退我們的進攻,反倒是那火炮的效用更少一些。我想以寧遠這樣一座小城,能夠儲備的火藥應該不是太多,所以他們不可能總是用火炮來對付我們的,所以我們只要將那段城墻打掉,南蠻子便失去了最重要的憑恃了?!?/br> 努爾哈赤按著他所說的意思朝那段城墻看去,果然看到在其上有數百明軍在朝著已經用側面對著自己的金軍射出了利箭,砸下了木石,立刻就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吹竭@一幕,努爾哈赤再次怒紅了眼,他看向皇太極道:“你可有什么方法除去此城嗎?” 皇太極看向了營外所停的噴缊道:“我們可以派人冒險殺到那城墻之下,將它的根基挖開,使之倒塌,那么這道城墻自然就不成問題了?!?/br> “好,你趕快下令去做。兩日之內,我一定要將這段城墻挖斷!”努爾哈赤立刻點頭吩咐道。隨著皇太極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馬先退了回來,然后又以剩余的楯車開道,其后緊隨弓騎,一陣亂箭后便將那突出的一段城墻上的明軍殺得無法探出頭來了。 而趁著這個空隙,數輛噴缊直往城墻的根部沖來,在這些車的下面則藏著上百名手拿工具的金兵。噴缊是一種有堅固防護的攻城作業車,是攻城戰斗中的重要工具之一,它用來掩護攻城人員在掘城墻、挖地道時免遭敵人矢石、縱火、木擂等的傷害。車內可容十人,臨城時,人員在其掩護下作業。其實以女真人的技術還無法造出此物來,但是在數次大戰中,他們還是繳獲了不少這樣的器械,而皇太極對漢人的這些器械又格外的看重,所以便將它們也帶到了這里,現在正好一用。 看到沖到城下的那十來輛噴缊,那墻上的明軍立刻就知道了金軍的用意,立刻就有人用火箭、火槍以及石木朝下攻去。奈何這幾輛噴缊上所蒙的牛皮與楯車上所蒙的一般無二,即便是火槍都難以打穿,更別說其他,所以上面的明軍公函了良久都難傷下面正在挖掘著城墻根腳的金兵何。 此時唐楓和袁崇煥也知道了此事,袁崇煥的第一反應就是命火炮轟擊,將那幾輛噴缊全部毀去。對此唐楓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說道:“倘若這小小的幾輛噴缊都要用我們的火炮來對付,那時日一久這承重的火炮就沒了彈丸了。而金軍也會隨著我們多次使用火炮而開始習慣它的存在,所以我以為還是不用的好?!?/br> “可是這段城墻用處極大,若四不管不顧的話,只怕……”王凱在旁忙道。 唐楓自信地一笑道:“要對付這個噴缊也不是非火炮不可,我們大可以用火油來破他。去將城中儲存的火油去找上一些來,淋到那些噴缊之上,再投下火把,我要建奴再嘗一次被火燒烤的滋味!”一聽這個方法,袁崇煥連連撫掌道:“好計,快些去做吧?!?/br> 幾罐火油倒下了城,然后是數支燃燒的火把,那些用木頭和牛皮組成的噴缊很快就燃燒了起來。此時蹲在車下努力挖掘的金兵也感覺到了頭上一片火熱,等到他們想鉆出來時已經有些晚了,許多人再次慘叫著跑了出來,但他們也沒有能逃得性命,城頭的弓手已經拉滿了弓在等著他們的出現了。百余個想要挖掘這道城墻的金兵就此全部被射殺,而那十來輛噴缊也在烈火中隨著下面的大部分金兵一道化為了灰燼。 皇太極見了這情景后面上也好似一緊,雖然不過折損了百余人對金軍來說損失不大,但是自己的計策被人所破還是很受打擊的?!斑@個守城的將領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將這寧遠城守得如鐵桶一般。只當明軍在孫承宗后便沒了將才,如今看來我還是太小看他們了?!被侍珮O的眼中露出了興奮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一個真正的對手了。 雖然這次進攻以失敗而告終,但皇太極卻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可以確定明軍對這一截城墻很是看重。既然從下挖掘無法做到,那就從上面攻擊吧。想到這里,皇太極便命人將所有的拋石機都集中在了一起,朝那段城墻不斷地拋射著石塊,他要用不斷的砸擊將這段城墻徹底摧毀。 但是情況卻又出乎了皇太極的預料,雖然那一塊塊從空中砸向城墻的石頭砸得那城墻上一片狼藉,石屑四濺,但是對其的傷害卻并不很足夠,除了城墻殘破了不少,卻沒有一點會倒塌下來的意思?;侍珮O并不知道在袁崇煥命人修筑這段城墻時,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無論它的地基還是用料比之真正的城墻還要考究一些。 反倒是唐楓看到這情景時心下不安,他看了一臉輕松的袁崇煥道:“元素兄,這城墻受到如此攻擊真的不會有事嗎?” “放心吧逸之,此墻我可是花了數月工夫修筑起來的,不是這么容易會被轟塌的?!痹鐭ㄗ孕艥M滿地道,“我想用不了多久建奴便會失去信心了?!?/br> 果然在拋射了半個時辰后,皇太極終于失去了耐心。無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命人馬殺上去,想試著攻下這道城墻。但是明軍又豈會讓他如意,當金兵殺到城下時,上面的矢石便再次如雨點般落了下來,而后面的城墻處也不斷有相幫的攻擊,在折了一些人馬后,金軍再次退了回去。 之后每日里,金軍總是不斷地嘗試著新的紅成手段,這大多是出自皇太極之手,但是城上的明軍也總是能輕易化解,這讓金軍的士氣再次受到了挫傷。最終皇太極只得向努爾哈赤獻了一個最是無奈的法子——圍城,將城中的明軍困死在寧遠城中。 這時寧遠城中的存糧也的確不多了,連日來的攻守使得城中的糧食消耗更大,現在明軍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城外的金軍,而變成了糧食什么時候才能運來了。 唐楓看著城后平靜的海面,心里開始忐忑起來,不知道送去京城的書信能否起到作用。 第157章 夜入王府 凜冽的北風呼嘯著在北京城的上空刮過,伴隨著北風一起來到大明京師的還有那片片飄落的雪花,隨風飛舞的雪花很快就將四九城覆蓋上了一層白色。寸許厚的雪積在了街道之上,一隊隊的巡城士卒扛著刀槍緩步走過,此時已經過了初更,京城的宵禁早就開始了。許多普通百姓們的一天已經過去,家家都緊閉門戶,吹熄了燈燭。 信王府上,此時卻并沒有如尋常百姓一般就寢,朱由檢披著一件厚厚的皮毛斗篷正站在廊上看著那紛紛揚揚往下落來的雪花,但他的神情卻不像是在賞雪景的一般輕松愜意,而是緊皺著眉頭。在他的身邊,是躬身肅立的內侍徐應元,他一臉擔心地看著信王,自己已經勸了幾次讓王爺小心著涼,但王爺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半晌之后,,朱由檢才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應元哪,本王多想能與這四處飄散的雪花一般自由地到他處去啊??上П就鯀s生在了這帝王之家?!?/br> “王爺慎言哪!”徐應元聽到朱由檢突然說出這話來心頭一驚,忙勸道,“王爺乃是天潢貴胄有什么為難的,只要吩咐奴才去做,奴才即便是舍了這條性命也來替王了了心事?!?/br> “你?呵呵,你的忠心本王深深的明白,但是若說你能幫本王了卻心愿卻是不可能的。你可知本王如今心中在想著什么嗎?”朱由檢看了愣怔的徐應元一眼,然后才道:“本王在想若本王是尋常百姓,就能以科舉而入仕,從而可以為我大明朝廷效力了。奈何現在我卻是王爵之身,待過上兩年就要去就藩了,到時候即便有心為朝廷做些什么也是不能了。所以本王才說這王爺還比不得那尋常的百姓自在啊?!?/br> 徐應元聽了這話才稍稍有些定下神來,知道朱由檢不是在抱怨著什么,便安慰道:“王爺對朝廷的一片忠心朝廷上下總會知道的,如今我大明一片蒸蒸日上,即便王爺您不理朝事,我大明也……” 朱由檢一擺手打斷了他的歌功頌德,冷笑一聲道:“你這話說于那普通的百姓聽他們都未必會相信,你說本王會信嗎?朝事自從被魏閹一黨把持之后早已經糜爛不堪,任人惟親也就罷了,他們還賣官鬻爵,這天下還有什么是他們不敢做的嗎?如今他們的手更是伸到了我大明的邊防遼東去了,就連孫老師這樣的保國之臣都被他們設計陷害。本王若真有生殺之權的話,必取這干jian賊的首級!”說到這里朱由檢的眼中立刻就布滿了殺機。 但他的這一席話卻讓身邊的徐應元嚇得魂不附體,他可不知道在王府里是否存在著閹黨的密探,但他又不敢打斷王爺的話頭,只得滿臉警惕地看著四周,等到朱由校終于將話說完之后,他才勸道:“王爺不必太過憂心國事了,朝廷總會有人站出來,挽狂瀾于既倒的……” “是啊,本王的確不用這么cao心國事,畢竟這些事也容不得我來cao心,我不過是一介藩王罷了,既無權也無兵,今后只能在屬地了此一生?!蹦涞纳袂榕罎M了朱由檢的臉,他心里很不甘心就這樣看著大明陷入如此境地,他可是太祖成祖的子孫,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幾個jian賊就將大明斷送了呢?可是現實卻讓他不得不這么悲觀地認為,因為如今無論是朝廷之中還是邊關之上已經都被魏閹一黨所控制,他甚至懷疑用不了多久北邊的蠻夷之族便會攻破長城,殺到中原來了。 就當兩主仆站在廊下相對無言的時候,一個輕飄飄的人影隨著雪花一道飛進了信王府里,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的朱由校。因為天已經很黑了,庭院之中又不曾布下燈燭,所以直到那人突然來到朱由校二人面前的時候,兩人才驚覺過來。 “王爺小心!”徐應元突然看到一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便是大驚失色,但他卻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一步躥到了信王的身前將他護住了,然后才大聲斥責道:“你是哪里來的毛賊?可知道此處乃是王府,快快離開了!”他并沒有大聲呼救,是怕驚了那賊人之后他鋌而走險傷了王爺,但他還是用大聲的斥責來通知周圍的王府護衛。 不想他的話才剛說完,自己便被那人一把給甩了出去,身在空中的徐應元心下大駭,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而朱由校也是臉色蒼白的看著來人,只當來人是東廠或是錦衣衛的人,是聽了自己的這一番牢sao之后來警告自己的。不想來人只是看了朱由檢半晌后,才問道:“你便是信王吧?我曾見過你,這是我家公子讓我帶來給你的?!闭f著他便將一封信交到了朱由校的手上,對已經聞聲上來的王府侍衛視若不見。 “啊……?”朱由檢很是奇怪地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手卻不由自主地接過了那封書信。他看得出來此人對自己并沒有惡意,而且好象自己對這個少年也有著些微的印象。 “你是何人,快放了王爺!不然就叫死無葬身之地!”某個侍衛色厲內荏地叫道,他們雖然有著弓箭和火銃等利器,但卻因為擔心傷了王爺而不敢用,只想讓這個刺客遠離了王爺。 但那人對這些人的威脅卻熟視無睹,只是輕聲道:“小人是誰王爺無須知道,只要看了信后,王爺便會知道我此來并無惡意的?!?/br> 信王在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選擇相信了這個人的話,揭開了信封取出了內中的紙張就著廊下昏暗的燈光看了起來。場面立刻就顯得有些詭異了,在一眾王府侍衛劍拔弩張,神情緊張的包圍之下,是一個淡定的夜入者,而看起來似乎是人質的信王卻又很坦然地看著手中的一封信,這讓那些侍衛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好了。 “原來是你,我當本王怎么就覺得你有些面熟呢?!敝煊蓹z在看了書信之后,心中最后的一點疑慮也消失了,隨即他看了四周的侍衛一眼道:“此人乃是本王的朋友,你們都退下吧?!?/br> “可是王爺,此人夜入王府圖謀不軌,豈能……”有人不放心地說道。但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朱由檢的一聲冷哼給打斷了:“本王讓你們退下,你們難道想要抗命嗎?” 雖然朱由檢為人還算是比較隨和的,但是天生的皇家風范卻還是使得那些侍衛不敢抗命,在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才不安地退了下去。徐應元的臉色還沒有從剛才的害怕中恢復過來,見到侍衛都退下了,便張口想再勸一下王爺,不想朱由檢又對他道:“你也退下吧!” 看到朱由檢不容置疑的神情以及話語,他只得滿心不安地隨著眾侍衛一起退了下去。直到眾人都離開,只剩下朱由校二人時,他才笑道:“你便是唐楓身邊的那個高手吧?本王記得當日在京城的一家酒樓之中就是你出手才解了本王和……的圍的?!?/br> 來人正是解惑。在從遼東回來之后他就一直呆在唐楓在京城的宅邸里照顧著柳慧,好在之前他與唐楓一起時也是這樣伺候著他的,所以倒也沒有什么生疏的地方。不過在解惑的心里卻一直不放心身在遼東的公子,數次想要再去遼東,但看到京城因為閹黨的上臺后有些亂了才按捺著陪伴柳慧左右。 而在兩日之前解惑接到了錦衣衛的人送來的書信之后才知道公子遇到了麻煩,所以他立刻就按唐楓所說的去找了孫承宗和朱由校。孫承宗的府上守衛遠沒有信王府嚴密,所以昨天晚上他就見到了孫承宗,將唐楓要死守寧遠,卻因與高第鬧翻而糧草無以為既的事情說了出來,請他相幫。孫承宗在考慮了良久之后卻也沒有必成的法子。 無奈之下,解惑只得又來到信王府上,找朱由檢相幫,為了取信于人,他將唐楓的書信也帶了來。也只有解惑這樣高明的身手,才能在王府這等緊要之處來去自如,若換了其他人早就被巡夜的人馬給發現了。 “信里的意思是要本王幫著唐楓向朝廷籌措糧草,不過他唐楓也應該知道本王身為藩王可不能理會這朝廷之事,這可是祖宗的制度,即便是我也不好違背了?!敝煊蓹z為難地道。 解惑立刻就回答道:“王爺這話便差了,我大明的興亡在此一戰,王爺又豈能獨善其身?至于說什么祖宗家法,太祖時就曾下過嚴旨不準內監干涉朝政,他魏忠賢不也照樣把持了朝政嗎?事急從權哪!” 看著這個少年說出如此老成的話來,朱由檢為之一怔,但隨即他就猜到了這說辭應該是出于唐楓的授意。他一笑道:“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本王的身份畢竟不能向皇上進言哪,我該怎么幫你們呢?” 第158章 進言 巳時剛過,“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斷地從大內皇宮的一處偏殿里傳了出來,宮里當值的太監都是一臉的默然,他們知道皇上每日的勞作又一次開始了。此時在殿中的天啟只著了一身明黃色的繡龍錦衣,仔細地用著一把鑿子在一塊名貴的花梨木上雕刻著什么。 “皇上,信王朱由檢求見!”雖然內侍一般都不敢在天啟忙著做活的時候前來打攪,但是信王乃是皇上的胞弟,深得皇上的寵信,所以便不敢隱瞞不報。 天啟依舊仔細地在木頭上動著手,過了一陣才道:“叫他進來吧?!蹦莾仁桃娀噬喜]有因此而責怪自己,心里的緊張才去了,忙不迭地趕去傳皇上的口諭。不一會工夫,身著蟒袍的朱由檢就出現在了偏殿之前,看到自己的皇兄依舊是在忙著做著木工活,他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黯然,隨后便輕輕地走進了殿來,也不打擾天啟的雕刻。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之后,天啟才在那花梨木上雕刻出了幾個惟妙惟肖的人形出來,他將鑿子等工具放到了一邊一抬頭正好看到朱由檢站在那里一片恭敬的模樣。朱由校也時刻在注意著皇帝,一見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便上前跪下行禮道:“臣信王朱由檢見過皇上!” “你我乃是兄弟,何必有這許多的繁文縟節,皇弟你快起來!”天啟上前一步就將朱由檢扶了起來,然后才好奇地問道:“不知你今日怎的進了宮來了?可是有什么事要朕給你做主的嗎?”看到天啟對自己依舊很是不錯,朱由檢心里也是一暖,雖然皇上沉迷于木工之術,偏信jian人之言,但是他的為人還是很好的。想到這一層,就更堅定了朱由檢要做的事的決心了。他起身謝過了恩后,才說道:“臣是皇上的親兄弟,何人敢對臣不利?是這樣的,臣在幾日前偶然得到了一塊極品的木材,知道皇兄最是擅長辨別木質,所以想請皇兄分辨一下?!?/br> “哦?不知此木現在何處,可曾帶了進宮?它是黃花梨,還是紫檀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名貴木材?”一聽到有好木材,天啟便來了精神,立刻問道。 “這個……臣弟對此知之不詳倒也說不出來。因為它過于龐大,所以臣弟并未將之帶進宮來。若皇兄有興趣的話,可以隨臣弟去王府一觀?!闭f著話的同時,朱由檢的眼睛不斷地觀察著天啟的神情,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托詞會否讓他來興趣。 仔細想了一下之后,天啟便點頭道:“這也好,朕多日來不曾出過大內了,倒是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去皇弟你的府上一游的?!甭牭剿饝聛碇?,原來有些緊張朱由檢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某座錦衣衛的千戶所中,幾個人正向上面的一個年輕人稟報著事情,待他們說完在昨天晚上信王府發生的事情之后,才有人提議道:“千戶大人,此事有些古怪,是否應該向指揮使大人他們稟報???他們讓我們派人混在信王身邊,就是想看著他……” 那個年輕的千戶皺起了眉來,好半晌后才道:“此事太過古怪,只怕說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幾位大人日理萬機,恐怕對這無根之事也不會有什么興趣的,便讓人看緊了些便罷了,何必勞煩到上面的大人呢?!?/br> “可是大人,聽說今日一早信王便進宮去了,是不是與昨天的事情有關呢?” “哼,信王乃是皇上的親弟,進宮探望一下兄長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們不必如此大驚小怪的,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說不得又要說我們錦衣衛挑撥天家兄弟的感情了。此事暫且放上一放,繼續著他們看著信王府便好!”那千戶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再堅持了,在報了一些其他事后便走了出去。 直到房中只剩下這個千戶一人時,他才再次蹙起了眉頭:“信王究竟想干什么?他難道就不知道這京城已經被魏閹的黨羽所監視了嗎?若不是今日他們是向我稟報的此事,就會惹起別人的懷疑了?!毙纳癫粚俚囟瞬韬攘艘豢谥?,他便立刻叫來了自己的親信,對他輕聲交代了兩句。然后才在心里道:“父親大人,兒子能為大明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真正一展所長,將這些害你的閹黨盡數除去???” 信王府中,身著尋常服色的天啟剛接過下人端上來的雨前龍井,連一口都沒有喝呢,就急切地問道:“皇弟,你之前所提到的珍貴木料現在何處,還是先帶朕去看了它后再喝茶也不遲啊?!闭f著作勢就要起身。 朱由檢一揮手讓眾人都退了下去后,才突然跪下道:“皇上恕罪,剛才在宮中所言實際上是想將皇上請出宮來的一個由頭。臣府中并不曾有什么名貴的木料,只是有一位國之棟梁需要皇上的相救!”說著一個頭便磕了下去。 天啟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好半晌后才將他攙扶了起來:“算了,朕不會怪你瞞騙于朕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大事要勞動皇弟做下此事的?” “皇上您見了來人之后便會明白了?!闭f完這話,朱由檢便輕聲咳嗽了一下。 “老臣孫承宗見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那一聲咳嗽,一個人影便從堂上的屏風后面走了出來,朝天啟行了三跪九扣的大禮,正是孫承宗。 “???孫先生你怎么在此?快快請起!”天啟滿臉的驚訝之色,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立刻上前將孫承宗扶了起來,“孫先生要見朕只需向大內通傳一聲便可,何必如此呢?”然后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了,便問道。 “這個……臣已不是遼東經略之身,如何還能進宮見皇上???”孫承宗說道。 “朕確是下旨免了你的遼東經略之職,但你還擔著大學士之位啊,任舊是朕的先生,怎么就不能進宮見朕呢?”天啟更覺奇怪了,忙繼續問道。 “這個……”孫承宗身為外臣倒不好多說魏忠賢的壞話,所以一時語塞了,他看向了另一邊的朱由檢,想請他代為說話。朱由檢也知道有些話由他來說很不合適,便在旁道:“皇上有所不知了,現在即便是臣弟想進宮來見您一面也很是為難,更不要說孫先生了。那些內侍總是推說皇上忙于政事無暇接見臣等……” 天啟覺得更怪了:“是哪個奴婢如此大膽,不讓你們兩個朕最是信任之人見朕?” 朱由檢和孫承宗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有些悲哀,皇帝連這事都完全沒有感覺,他們還有什么辦法呢?好一會后,朱由檢才大著膽子道:“回皇上的話,是魏公公下的令,說的皇上日夜cao勞,不能見外臣,但有奏報都可交到司禮監的手上。若今日不是臣拿出了皇上之前所賜的團龍玉佩,想進大內也沒有如此輕易?!?/br> “魏忠賢?他怎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朕回宮后一定要好好地問問他!”天啟話里雖然有責怪之意,但是朱由檢兩人還是聽出他并沒有多少生氣。兩人也知道現在天啟對魏忠賢的寵信遠勝過自己,不可能因為這兩句話而改變的,便很一致地選擇了沉默。 在說了這話之后,天啟才想到他們剛才的話來,奇怪地問道:“皇弟,你之前所說的請朕來此的目的是為了一個棟梁之材,指的可是孫先生嗎?” “不,臣指的是另一個人。這人與皇上也有過一面之緣分,不知皇上可還記得去年過年之前出宮碰到的一個縣令嗎?” 在仔細想了半晌后,天啟才有點印象,點頭道:“朕記起來了,當日若不是他相幫的話,朕倒要被那個仗勢欺人的賊人給傷了。朕還記得他是為了汪家一事才進的京,后來案子不是斷了嗎?怎么他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皇上,此人乃是棟梁之材,如今已經去了遼東守邊了?!敝煊蓹z說道,“他還甚得孫先生的看重,說他乃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的人?!?/br> 孫承宗聽朱由檢這么贊許唐楓,心下有種古怪的感覺,但此時卻不好反對,便點頭道:“不錯,這個唐楓確是一個人才,無論在文治還是武功上都遠超同年齡之人?!?/br> “哦,看來朕還遇到了一個難得的人才了。怎么他現在在遼東很不如意嗎?朕記得新任的遼東經略乃是高第,難道他疾賢妒能,陷害了他嗎?”顯然天啟皇帝的愛好除了木工之外就是看戲了,居然立刻就聯想到了有人要迫害賢臣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