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忽然壓下冷冽的躁意，她干脆站了起來，轉身出了房間。

    隔天高特助是在季島酒店見她的老板的，大老總感覺昨晚睡得不好，氣色看著挺差的，周身氣壓很低，上了車就閉眼作休息狀。

    高特助默默觀察——衣服倒是干凈整潔的，修長的手指覆在椅邊，冷白的掌背繃起了淡青色的血管，神情沉郁。

    高特助默默閉嘴，不敢問老總為啥放著家不睡來睡酒店？

    “Alex，”老總并沒有睜眼，她一貫清冷的聲音響起來，“幫我安排一下，以后我回東郊的地方住?！?/br>
    東郊？

    高特助迅速回憶了一下，老總在東郊是有兩一套獨棟別墅，不過那里比橦華本部要遠一些，老總很少到那邊居住。

    “嗯，好的?！彼葢讼聛?，內心在喊：

    【不是吧，避小0崽都避到別的地方去了！】

    【其實老總也不用避開啊，0崽昨天已經離開申城了……哎，對了，我要不要把這消息告訴老總？】

    【要怎么告訴老總，才顯得是不小心說出口的呢？】

    【她現在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那您還有別的……”高特助清清喉嚨，大著膽子試探，“那君悅苑這邊需要清理嗎？”

    君悅苑的幾層樓都有向小園生活過的痕跡，她穿過的衣服鞋子，她用過的護膚和彩妝等等

    生活管家收錄了她的營養餐單，甚至給那里添了不少年輕女孩會喜歡的小擺件，小物件，置辦符合她喜好的床單和窗簾……

    私人醫生還收著她的體檢報告還有常用的藥物。

    這些都要清理掉嗎？

    老總的態度很重要，看她舍不舍得了。

    高特助的話音一路，車廂里更加沉寂了。

    老總睜開了眼，望著車窗外。

    深冬的申城陰冷陰冷，看著有要下雪的跡象。

    女人側著臉，黑色襯衫扣得只剩領口那顆，領角的間隙露出一點點冷白的肌膚，從下顎到頸部的線條柔美又流暢，漆黑的雙眸盛滿了如常的清冷的光芒，嘴角往下微微抿著。

    她靜了好長一會兒，直到車子快到了公司，她才幽緩道：“不用清理?！?/br>
    就這么放著嗎？

    高特助的心不由得往上蹦一蹦，又靜靜松散下來，她不露聲色地應了一聲。

    【果然還是舍不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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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12月的鵬城比起申城要暖和得多, 天空也是清澈的藍，小園這是第一次來這城市。

    母親出獄后精神受到了大刺激，似乎她身體里有另外一個自己, 生生地砍斷了她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她的基本認知是沒問題的, 但是不再說話, 也不認得他們兄妹倆。起初在他們兄妹身邊, 她可以呆呆地坐上一天, 讓她吃飯她就吃飯, 喝水就喝水, 其余時間不言不語, 無法與人交流 。

    這只是前期階段, 到了后面她會自己一個人出門，她也沒有目的，就這么一個人朝前走。要不是向之石細心跟著她，可能她就會這么消失在她們身邊。

    她在監獄里坐了四年牢, 自殺了三次, 都被救回來了, 出獄后他們不放心, 帶著她看了許多位精神科醫生，心理醫生，收效甚微。

    那段時間, 小園要讀書，向之石要工作, 醫生也和他們建議，要讓母親住進療養院, 24小時有人看護是最穩妥的。

    這些年后, 前前后后換了是三四家, 鵬城這家是最新的，也是母親最適應的。

    這家療養院環境很好，小園來的時候是下午兩點的午休時間，休息大廳里只有寥寥幾個人。

    大廳里有臺巨大的電視劇，正在播著《宮庭深深》的電視劇。

    戴著口罩的小園站在那里，望著電視機前那女人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

    這個城市中午的陽光一點都沒有冬季該有的氣息，反而透著一股烈陽的盛意。

    母親出獄時她剛上大學，住在學校里，鮮少回家，因為她根本不想面對她。

    記憶中也是這么一個午后，也是陽光很好，她推門而入，哥哥去上班了，看護在客廳里瞇著眼休息，一聽到聲音立刻警醒，坐直起來，她朝她擺擺手，對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下，指了指主臥。

    她點了下頭，腳卻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邁出一步。

    小園在這燦爛的眼光微微瞇了下眼，她邁了一步，一如多年前。

    只不過也許，腳步比當年的要堅定了一些。

    當年的她走了很慢，才打開了那扇主臥的門，而如今的小園緩緩地走到她身邊，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拉開了口罩。

    門被推開，母親靜靜地坐在單人沙發里，在她的頭頂右邊是一扇大窗戶，她的大半張臉隱在暗處，白紗拼蕾絲窗簾在她身側，無風靜處，卻看著比她還有生命力。

    她其實還年輕，不該露出這么枯槁的神色。

    可似乎那件事發生之后，她精神與靈魂就已經死了，剩下的只不過是茍延殘喘的軀殼。

    小園不忍看不敢看，她扭頭就走。

    那是17歲的她。

    而27歲的她坐在母親的身旁，母親的目光專注地凝聚在電視劇上，仍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園細細地端詳著她，算來今年也快66歲了吧，她皮膚仍然很白，頭發只有除了幾條白絲外都是烏黑的，嘴角和眼角有些許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