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小梅,”蘇老爹正在院里整理菜地,轉頭瞅見閨女起來了,笑道,“飯在爐上溫著呢,趕緊吃,這都□□點了別傷著胃?!?/br> “□□點了!”蘇梅回頭看了眼墻上的鐘,可不,都已經八點半了。 “爹,”蘇梅拿了口杯牙刷刷牙,口里含糊道,“我娘他們呢?” “你娘聽幾個孩子說,對門人家老太太天天給他們免費上課,一吃完飯就拿了捆菜干、半斤蕎麥面、一斤紅薯干帶著孩子們過去了?!碧K老爹放下鐵锨,洗了洗手,給她盛飯道,“你三哥在院外拔草?!?/br> 蘇梅放下口杯,洗了把臉,端起粥喝了幾口,拿起個窩窩夾了筷子土豆絲吃,“拔草?” “我看你秧的菜苗院里種不完,就讓他過去把那片地兒開出來種?!碧K老爹說著,指了指院子東邊。 哪兒無宅子,是一片碎石荒草地,不肥,碎石還難處理,所以蘇梅從來就沒想過打那邊的主意。 “爹,那邊別開了,不好種,”蘇梅吃完一個窩頭,又拿起一個道,“部隊有給軍嫂們分地,先前他們顧忌著我的身體,就把我的那份取消了。有折騰那片地的功夫,還不如我在山下種一畝呢?!?/br> “有分地啊,那得要,你不能種不要緊,每年收種我讓你幾個哥哥過來幫忙?!?/br> 蘇梅“噗嗤”一聲樂了,“爹,你算過沒,幾畝地的收成有沒有車費貴?!?/br> “車費……是不便宜,”蘇老爹拿著煙袋無意識地摸了摸,一時有些猶豫,既不舍得那幾畝地,也不舍得讓閨女受累,“那要不,要個半畝,種個瓜菜,怎么也能抵兩三個月的糧???” 一句瓜菜抵糧,讓蘇梅不由地想到了七月份的人民公社、公共食堂,還有三年災荒。 “怎么了?”蘇老爹看蘇梅面上有些怔忪,便關切道,“是不想種嗎?” “不是,”蘇梅咽下嘴里的食物,面色有些凝重道,“爹,我大學時讀民生往事……” “小丫還讀大學了!”蘇老爹樂道,“哈哈……沒想到啊,咱家還出了個大學生?!?/br> 蘇梅:“……” “爹,末世前,我們那兒大學生太普遍了,比現在的小學畢業生還多?!?/br> “這么厲害??!” “嗯,”蘇梅點頭,“國家富裕了,教育就跟著普及了。爹,民生往事里有一段對近幾年的描述?!?/br> “哦,怎么說?” “說今年七月全國開始辦人民公社,推廣公共食堂,十月份往后兩年還虛報了糧食產量?!?/br> “什么是人民公社?” 當年蘇梅也只是好奇看了一下,時間過去這么久了,有些地方她記得也不是太清楚,遂略有些含糊道:“好像是把家里的土地、糧食、農具、生畜等生產資料,以及一切財產都無償收歸公社所有,大伙兒一起干活一起吃飯,公社統一負責每年的生產盈虧?!?/br> “現在村里生產實行的是互助,大伙兒也是一起上工,”蘇老爹敲了敲煙袋,“只是土地還是大家的,土地上收獲的糧食,誰家的還算誰的。這交上土地,一起種一起吃,也不是不好,就是干得多了干得少了,還都吃一樣的飯,分一樣的錢,時間長了怕是要出事?!?/br> 蘇梅:“這個后來好像推行了工分制?!?/br> 蘇老爹立馬來了精神:“工分制怎么說?” “我不太記得了,不過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咱在村里挑一個最能干的人,按他一天的勞動量定一個標準,如果他干滿一天是10分,那就看他這一天看了多少活,其他人比著他來遞減,干的有他的一半就給五分,五分之一就給兩分。如此到了年底或是秋收結束以后,就把所有社員的分數總值加在一起,用生產隊的總收入一除,就是一個工分的價值了?!?/br> “若是算出來,一個分值一毛錢,三哥要是干的有700個工分,那就是70塊錢了,這70塊價可以按市價跟隊里換糧,也可以領出來花用?!?/br> “這個不錯?!碧K老爹撫掌贊道。 “爹,公社最開始好像沒有這樣做的?!?/br> 蘇老爹沉默了一瞬,轉而又問:“你方才說公共食堂?” “公共食堂就是吃飯不要錢,爹你想一下,挨家挨戶收上來的就那么多糧食,一旦吃飯不要錢,大家都敞開了肚子吃,結果會怎么樣?” 蘇老爹:“咱家壯勞力比較多,再加上建業每月給家里的五塊錢補貼,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就這也從來不敢敞開肚皮吃飯。小丫,虛報產量在這之后對嗎?” “嗯,”蘇梅道,“今年十月份上面跟各縣委開會,問了句,‘今年種麥和去年有什么不同?’然后各個縣委就開始虛報產量,畝產千斤、萬斤都出來了?!?/br> 蘇老爹種了一輩子地,一聽這話,就知道要遭。 蘇梅:“從59年到61年,書上稱這三年為災·荒年?!?/br> 蘇老爹聽得渾身直冒冷汗,當年大兒媳那可是地主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閨女,就因為42年的□□,一家人死的死、逃的逃,當年撿到她時,那餓的喲皮包骨,養了一個多月才不那么嚇人。 “小梅,先不管那些,部隊分的地咱得要,你不能干,爹就把你三哥給你留下?!?/br> “爹,”蘇梅起身收了碗筷道,“他又不是軍人,部隊哪會讓他留下啊?!?/br> “這……”蘇老爹思索了一下,拍板決定道,“爹找趙恪想辦法?!?/br> 蘇梅直覺方才的話說早了,應該等他們走時在說,現在說了,這幾日老爺子怕是心里不好受,待著都不安生。 然而蘇梅想的還是簡單,中午她就晚下工了一會兒,蘇老爹扯著趙恪就領了十畝地回來。 3畝水田,4畝紅薯,2畝土豆,一畝大豆。 蘇梅瞅了瞅自己的胳膊:“我能種完嗎?” “不用你,”蘇老爹笑道,“趙恪說給你三哥在鎮上找個臨時工,收種讓他請假過來?!?/br> 蘇梅轉頭看向蘇老三:“三哥,你同意啦?” “嗯,”蘇老三特別開心,“小妹,以后我就可以護著你了?!?/br> “那三嫂和孩子咋辦?” “趙恪說,讓我送爹娘回去的時候一起接過來?!?/br> 蘇梅四下看了圈:“他人呢?” “在廚房幫咱娘燒鍋呢?!?/br> 蘇梅轉身奔到廚房,飯已經做好了,趙恪正在給蘇老娘遞碗盛飯。 “趙恪,”蘇梅也沒有避諱蘇老娘,“你給我三哥在鎮上找的什么臨時工?” “還沒找呢?!?/br> 蘇梅一愣,轉而便道:“那就別找了,讓三哥跟爹娘一塊兒回吧。十畝地都已經種上了,也就收割、挖紅薯土豆的時候麻煩些,只要不是擔稻子、挑紅薯土豆,我應該能做得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有關公社的資料來自百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2080742個;carrol、騎豬的七娃、余則天、掩耳、miao貓miao貓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若影70瓶;halu50瓶;carrol38瓶;蛀書蟲子、24265757、飄飄雨曦30瓶;波波、夢游的我、油炸薯條20瓶;舔xiawukeng、渡貍、心之所想、擱在淺灘的、點玉、艷、feng、柒木石、喵喵喵、月下疏影、留金歲月、不想上班啊、桔柚10瓶;只愛冰淇淋8瓶;anyuzhen、柒柒、lindazheng、歲月、庭庭、思空摘星辰、凌玲、非非非常、沒有腦袋5瓶;淡、瑞涵澤、小點大人、認真的玉米2瓶;風雨無阻、六六、是春夏啊、wendy王瑋、顔紫、苗苗、大白鯊、黛月兒、sy、兔子白白傻嫩嫩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92、第 92 章 92、第 92 章 “晚點說,”趙恪說著遞給她兩碗面,“端去堂屋?!?/br> 蘇梅看大大的白瓷碗里一個個小小的碗窩窩上點綴著筍絲菌子蒲公英,不由驚喜道:“蕎面圪坨?” “小丫以前吃過?”蘇老娘笑道。 蘇梅搖了搖頭,吃倒是沒吃過,就是剛來那天被周師長逮著很是科普了一番,說這個如何如何好吃,不過他說的是羊rou蕎面圪坨,“娘,蕎面圪坨煮熟了撈出來澆上羊rou湯,是不是更好吃?” “什么飯放了rou不好吃?”蘇老娘笑道,“今個兒這飯也好吃,娘用魚骨熬了湯,放了大油?!?/br> 蘇梅這才想起,家里的臘rou昨個兒吃完了,火腿早兩天也沒了,咸魚干貝海帶絲倒是還有剩。 “昨個兒發了rou票,明個兒讓司務長捎兩斤rou。娘,”蘇梅問道,“你吃羊rou還是豬rou?” “羊rou沒多少油,還是買塊肥豬rou吧,”蘇老娘道,“回來炸了油,娘用油渣給你們包包子吃?!?/br> “能好吃嗎?”蘇梅沒吃過油渣包子。 “香著呢?!碧K老娘笑道。 家屬院帶回的大油還有半壇,家里不缺油,相比吃油渣,蘇梅還是更想吃rou。 趙恪又接了蘇老娘盛出來的兩碗蕎面圪坨,轉頭看她,那張白嫩的小臉上就差寫著我想吃rou了,遂一邊示意她往外走,一邊笑道:“想吃羊rou了?” 蘇梅腦中閃過婚禮上,廚師做的手抓羊rou,還有好喝的羊骨頭湯,點點頭:“咱家要不要養幾只羊?” “不養?!壁w恪直接拒絕道,“你要上班,孩子們要上學,誰有時間放它。你們食堂不是要分雞鴨了嗎,養雞鴨吧?!?/br> 鴨棚都搭好了。 “好?!碧K梅一碗遞給廊下的蘇老爹,一碗遞給跟他蹲在一起的蘇三哥,扭頭沖西耳房的趙瑾、林念營叫道,“吃飯了?!?/br> 說罷,幾步下了臺階,牽起院中玩耍的小黑蛋、小瑜兒的手,“走洗手吃飯?!?/br> “娘,”蘇梅一邊帶著兩個小家伙在水池邊洗手,一邊探頭問廚房的蘇老娘道,“飯做的多嗎?” “給對門王家送嗎?”蘇老娘一個上午就跟王老太混熟了,知道她喜歡嘗個鮮,又看她對自家幾個外孫疼寵得很,什么果子糖的放了滿桌,幾個孩子跟在自家似的,想吃了都不用問直接拿了就吃,遂做飯時就多和了點面多添了幾碗水,“多著呢,我這就盛?!?/br> “給,”蘇老娘盛了三碗放在托盤上遞給蘇梅,“端動端不動?” 趙恪伸手接住托盤道:“我來?!?/br> “哎等等,”蘇老娘叫住要走的趙恪,又飛快地盛了兩碗放在托盤上笑道,“王家都送了,蔡校長那兒,你也送兩碗過去吧?!鄙衔缛思也碳盐⒁矝]閑著,又是給幾個孩子上課,又是帶著他們玩耍的,可沒少費心。 趙恪點點頭,端著托盤走了。 “娘,”蘇梅牽著兩個孩子笑道,“我還以為你不舍得呢?!?/br> 蘇老娘看了眼一下少了不少的飯,rou疼道:“是不舍??衫显捳f的好,遠親不如近鄰。小丫,娘看了,你這兩個鄰居,那對幾個孩子真是沒話說,跟你也處得來,日后多交好點,有個啥事咱伸把手,你有事時,人家能好意思不幫一把?!?/br> “嗯?!碧K梅點頭。 蕎面圪坨筋道,魚湯菌絲鮮美,筍絲爽弱,蒲公英微微泛了點苦頭,卻也是別有一般風味,幾個孩子都很喜歡。 片刻,趙恪回來,托盤里除了五只空碗,還多了一碗梅菜扣rou和一碗麻辣兔丁。 “梅菜扣rou是王大娘給的,”趙恪道,“麻辣兔丁是蔡同志送的?!?/br> “這禮回的有點大!”蘇老娘感嘆了一聲,心里越發想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替閨女維系好這鄰里關系了。 蘇梅跟兩家在一塊兒吃飯吃習慣了,倒不覺得有什么? 卻忘了,這個年代rou食不常見,一般人家半年也不見一回葷腥,除了待客哪舍得送鄰居。 這么多rou,蘇老娘可不舍得一次性吃完。 拿筷子各夾了點在碟子里讓大伙兒嘗嘗,端著還有些滿的兩碗rou菜就要收起來。 蘇梅眉眼一跳,剩菜哪有新鮮的好吃。 “娘,”蘇梅麻利地搶過蘇老娘手里的碗,笑道,“我好久沒有吃麻辣兔丁和梅菜扣rou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