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這次來前專門給林副書記兩口子打了電話,結果沒一個到車站接不說,提著大包小包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保姆不但再次口出惡言,趕人,還撕了蘇同志跟林建業的結婚證。 他還當是兩口子工作忙,忘了接人,保姆自作主張,方東升因為劉英同志而對林副書記心氣不順,說話間難免有些偏駁?,F在看來方才在辦公室,幾位說的沒錯,在單位兢兢業業的林副書記和他夫人對前面的兒媳、孫子,不但輕忽,還抱了極大的惡意。 秘書一臉怒氣地回來,張秘書的叔父、宋國宏老爺子、方東升還都沒走,剛催著醫生給醫院那邊打電話問問藥物、心疾方面的專家人員需不需要他們幫忙申調,結果那邊回復說,蘇梅已經醒了。 幾人正高興呢,秘書臉色難看地推門進來了。 方東升心情不錯,笑著打趣道:“李秘書這臉色不對呀,怎么了?林成良那老家伙給你氣受了,說說,我幫你揍他?!?/br> “你呀!”宋國宏指著他,笑罵道,“還是跟個猴兒似的,火氣這么大?!?/br> 幾人大笑,都想到了方東升在遇到劉英前,在部隊那桀驁不馴的模樣。 “怎么了?”笑過,季書記問一旁繃著臉的李秘書。 “我跟林副書記傳達了你的命令,說了事情的經過,見他還坐在椅子上不動,就好心地說給他派輛車,蘇同志昏迷不醒,兩個孩子嚇壞了,讓他過去看看,結果,”李秘書磨了磨牙,“他來了一句‘讓她去死’!” 辦公室里一時間靜得可怕。 突然,方東升跳起來,拔著槍就往外沖。 “快攔住他!”宋國宏叫道。 門衛和張秘書的叔父反應最快,一個站在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一個從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走開,老子今個兒要不斃了那姓林的,就不姓方?!?/br> “啪!”季書記一拍桌子,喝道,“方東升,你給我坐回去!” 方東升牛脾氣上來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當年也就劉英能制得住他。 “你今個說話不好使!”方東升掙扎著叫道,“他娘的,他當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這幾年老子為著劉姐的兩個孩子,忍他讓他,給他臉了是吧!” “你把他斃了,”季書記無奈地按了按額頭,“劉英那兩個孫子怎么辦?誰照顧?” “有蘇同志呢?!狈綎|升硬著脖子叫道。 季書記沉聲道:“蘇同志就不嫁人了?” 方東升一愣,突然就想到林紅軍那改嫁的媳婦,心氣短了一瞬,又扯著脖子叫道:“我養!” 季書記止不住冷笑:“你殺了人家爺爺,兩個小子不恨你就不錯了,還讓你養哦,也不對,你殺了林成良,自己都活不成了,兩個小子恨不恨你,反正你都死了,也就無所謂了……” 方東升:“……” 這話好有理啊,可咋就那么不中聽呢? “放開他,”季書記對攔著他的兩人揮了揮手,“讓他去!” 方東升一下頹了,槍往腰間一別,轉身往椅子一坐,喪喪道:“他都想讓蘇同志死了,一次不成,二次、三次,咱們就不管?” 宋國宏跟季書記對視一眼。 季書記先開了口:“蘇同志為人如何?” 他們不是不愿意收養兩個孩子,可要是有可能,大家還是希望孩子能夠跟著母親生活。 親母子,總不會虧待了。當然,他們收養了,也不可能虧待了兩個孩子,可是他們工作忙,孩子到家,勢必要交到妻子手中,家中老妻年齡都不小了,還有孫子要帶,很難再有那個精力一下子在照顧兩個孩子。 分開吧,哥倆兒長大后,又該不親了。 宋國宏早年在陜北發展革命隊伍時,有一次傷得很重,被劉英給送到了蘇家養傷,見過才三四歲的蘇梅,“天真可愛,樂觀大方,是個很有韌性的小姑娘?!?/br> “要不,”方東升道,“咱們給她找一個愿意接受兩個小家伙的人家嫁了?” “不嫁遠,”想了想,方東升又補充道,“就嫁在咱們眼皮子底下。你們想想,身邊有沒有什么優秀的小青年,列出來,我去排查一遍,給她挑個好了?!?/br> 這倒也行! 幾人默默在腦中將身邊二、三十歲的青年過濾了一遍,末婚的劃掉,為人太過精明的劃掉,年齡小了或是太大了劃掉,家庭條件不好的、有那利勢眼的劃掉…… 片刻,大家齊齊搖了搖頭。 “哎,”方東升拿胳膊肘抵了抵宋國宏,“你大兒子不是跟建業一個部隊嗎?他們那么大一個部隊,就沒有三十來歲,還沒結婚的?” “你說的這樣條件的人,部隊多了,”宋國宏淡淡瞟了他一眼,“問題是,結婚后,哪個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方才醫生說的你也聽了,這連續兩次的刺激加重了小蘇的心疾復發,從此不能受氣、受累,更不能再要孩子?!?/br> 方東升:“那就挑個老實人本分,同樣不能生的?!?/br> 宋國宏搖了搖頭,“你說的這種人,是好,可要是扶不起來怎么辦?過幾年部隊一裁軍,說不定就回老家了,到時兩個孩子咋辦?讓他們跟著回去,幾年不見一回,你舍得?” “那有沒有帶著一兩個孩子,能力出眾的鰥夫?”方東升道,“這樣大家都有孩子了,也就不用再生了?!?/br> “這個……”宋國宏摸著胡子想了想,突然手下一頓,叫道,“趙儒生家的小子,剛離婚?!?/br> “趙儒生?”季書記一愣,“這個名字有些耳熟?!?/br> 宋國宏:“當年在湘南跟咱們軍合并,攻戰72高地,帶頭的那小子?!?/br> “哦,是他呀,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季書記激動的合了合掌,“他還好吧?” “好著呢,聽他家小兒子說,身子老健康了,”宋國宏笑道,“前幾年升調去了京市?!?/br> “不錯,”季書記笑道,“有空去京市,去他家竄竄門。哎,對了,你說他家小兒子剛離婚?” “嗯,”宋國宏點點頭,“這小子叫趙恪……” 宋國宏話沒說完,季書記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是013任務的帶隊隊長?” 林建業為之犧牲完成的任務,代號就是013。 宋國宏:“是!” “這恐怕不成,”季書記往椅子一坐,搖了搖頭,“兩人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你的意思,”方東升挑眉,“咱們蘇同志還配不上人家?” 季書記看方東升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笑道:“我就說兩點吧,他是蘇國留學歸來的高才生,被上面軍部列為重點培養的中尖成員之一?!碧嗟木筒槐阃嘎读?。 “紅軍也是蘇國學留歸來的高才生?!狈綎|升撇了下嘴,當誰沒見過留學生似的。 季書記失笑:“他就是在蘇國,跟紅軍齊名的陸軍學院的小諸葛?!?/br> “??!”方東升驚得張了張嘴。 他性子豪爽,林紅軍也是個爽朗大氣的,兩人雖然差著年齡輩份,卻很是投緣,遂對發生在林紅軍身邊的人、事,知之甚詳,對這個小諸葛更是印象深刻,因為他沒少聽林紅軍惋惜地說:要是能再晚回來一個月,他就可以參加空軍學院跟陸軍學院的對戰賽,會一會小諸葛了。 真要是紅軍欣賞的那個小諸葛,這人品、能力上就沒得說。 這么優秀的人才不趁機抓住,那就是傻! 方東升想著瞇了瞇眼,痞笑著跟幾人宣布道:“這個媒,我還就做定了!” “你別亂來,那小子不是你能招惹的,”宋國宏瞪了他一眼,回頭對季書記道,“林成良,我看就把他調到西北基層吧,那邊正在建設鐵路,他正好有這方面的經驗?!?/br> 若是先前,季書記為了兩個孩子可能還要猶豫一下,現在……聽了他對兩個孩子的到來毫不在意,又要蘇梅去死,哪還敢將兩個孩子交給他撫養,遂還是哪遠滾哪去吧:“行,我現在就跟西北那邊打電話。等陳美如這邊查清了,立馬將他調過去?!?/br> 方東升耳朵一支棱,他可沒忘記,過來這么久了,劉姐那些朋友、部下,除了他和宋老,再沒來人。也是,人走茶涼,在加上姓林的那龜孫慣會做人,這幾年爬得又高,事情沒有定論之前,誰也不愿得罪他,更甚著為了林成良上位后許諾給他們的利益,今晚說不定還會有人去季書記家,打著劉姐和孩子的名義為他求情呢。 所以這事,必須盡快蓋章定論,不能往后拖,哪怕一天都不行,這些人聯合起來,依老賣老的借著兩個孩子的名號哭述一番,把事情往陳美如身上一推,再讓林成良跟陳美如把婚一離,寫個什么保證,將兩個孩子攥在手中,季書記不一定頂得住,蘇梅到時嫁不嫁都是兩難。 心中思忖著,方東升站起來自動請纓道:“陳美如交給我吧,我保證連夜把她的底細抖得干干凈凈?!?/br> 季書記眼角微微一縮:“這事你不能插手?!?/br> 方東升能想到的,季書記跟宋國宏這兩個老狐貍又如何想不到。 就是因為如此,方東升作為曾經劉英部下,才不能插手陳美如的審訓,不然結果出來,林成良等人只怕要反咬一口,說他打擊報復。 眼見方東升要跳腳,宋國宏輕咳一聲,掩住眼里的笑意:“放心吧,我已經給警局那邊打過電話了。你有這空閑,還不如趕緊回去,把紅軍交給你的帳本送去警局,就說你懷疑你劉姐留給紅軍兄弟的遺產,被林成良拿去行賄了?!?/br> “什么!那龜孫動了劉姐的嫁妝!娘的,我嘣了他?!?/br> 見方東升跳著腳又往外沖,宋國宏遮了遮眼。 季書記悄悄沖他豎了豎大拇指,給了宋老一個字:“狠!” 這位真是一個狠人啊,這頂帽子扣下來,那幫人還不得避得遠遠的,要知道,劉英留下的東西,這些年,林成良借著他夫人的手,可沒少往這幫人家里送。 只是林成良為人謹慎,他一直沒抓住證據。 …… 陳美如真的要崩潰了,她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當著那么多同事領導的面,她被警察扣了雙手,以謀害烈士家屬的罪名,坐在卡車上,游街似的被帶到了警局。 明天,她還怎么出去見人??! 陳美如越想越氣,遂怒氣勃發道:“我是書記夫人,你們無憑無據就將我銬到警局,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名譽的損害。我要告你們,我要你們當著全市人民的面給我賠禮道歉,我要老林從上到下,一個個摘了你們頭上這頂公正公平的帽子。因為,你們不配!” 張警官坐在她對面,打開資料,“蘇同志有心疾,你知道吧?” 這個陳美如還真說不了反話,林建業跟蘇梅訂婚時,蘇家不但拍了電報跟他們說明了情況,還讓媒人請他們家老林寫了一個保證,婚后不能因為心疾而嫌棄、輕視蘇梅,她當時也是跟著按了手印的。 “知道?!标惷廊绲竭@會兒,才有那么一點害怕,“那也說明不了什么,我連跟她接觸都沒接觸過,如何害她?” 張警官定定看了她片刻,沖身后的警員一招手:“帶陳瑩過來?!?/br> 有宋國宏打招呼,再加上被謀害的是軍烈家屬,人現在還躺在搶救室,這個案子整個就轟動了,局長親自下了命令,全員配合徹查。 辦案效率可謂雷厲風行,在陳美如叫囂期間,先一步被帶回來的陳瑩、保姆把該交待的已經交待了。 陳美如一見陳瑩就拼命給她使眼色,見陳瑩低著頭跟個鵪鶉似的不看她,又悄悄伸手比了個數字。 張警官沒理她,只老神在在地對陳瑩道:“把方才的口供再說一遍?!?/br> “半、半月前,表姐陳美如找到我,說、說林建業犧牲了,蘇梅和兩個孩子還不知道,讓我回軍區一趟,把消息跟蘇梅說一下,讓蘇梅收了艷色的衣服,趕緊給兩個孩子準備一身孝服……還說、還說,林建業一身皮rou被人割得不成樣子,頭也沒找到,蘇梅會剪紙,讓她給林建業剪身衣服,剪個頭……補,補上?!?/br> 張警官雙眼微微瞇起,刺向陳美如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 “帶下一個?!睆埦俪谅暤?。 保姆是陳美如從她老家找來的,不識字,也沒什么見識,一進來都不用張警官開口,就把方才的口供又重復了一遍:“……美如說,上面發了那什么戶口登記條例,可卻總有人無視規定,到城里亂竄,有些為了怕被攆回去,還會溜進家屬院亂認親戚……” 張警官打開文件夾,戴上手套,拿出一張方才張秘書的叔叔托人送來的電報,推到陳美如面前:“蘇同志隨軍過來前,她家人怕她初次出門,帶著孩子在外迷了路,特意給林副書記拍了份電報,別說你和林副書記都沒看,這上面有你們的指紋?!?/br> 陳美如身子抖了抖:“我們工作忙,忘了?!?/br> 張警官看著他,半晌,嗤笑一聲:“蘇同志帶孩子過來那天是星期天,我查了查,當天你跟林副書記還有小兒子,一家三口去了起士林西餐廳,去了電影院,去了海邊,找漁民給你們做了頓新鮮的海鮮鍋。確實挺忙的!” 陳美如面皮緊了緊。 “這次來前,蘇同志給你和林副書記各打了一個電話,提前打了聲招呼?!币婈惷廊缂敝瘩g,張警官譏諷道,“電話是有記錄的?!?/br> “有目的,有計劃的兩次謀殺,雖然未遂,林夫人,你也難逃法律的制裁,別指望林副書記,他救不了你。所以老實交待吧,你為什么要殺蘇梅,誰派你來的,背后可有人指使?” 陳美如頭皮一麻,這是想把老林一塊拉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