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李施會意,也不敢多問,拱手行禮之后便要退出去,但等他行至殿前時,突然又被聞瞻叫住,他停下步子,詢問何事。 聞瞻沉默片刻,似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過幾日便是新歲了吧?!?/br> “是,宮中已經開始準備著了,皇上最近事忙,將這樣的日子都忘了?!崩钍┬χ貞?。 “的確是沒有太過上心?!甭務皳u了搖頭,稍稍背過身去,躲避床榻旁散下的微弱燭光,聲音有些落寞:“等除夕的時候,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大家都會在家等著吃團圓飯吧?” “是,皇上到時候跟他們一樣,也得同太后和王爺們吃團圓飯啊?!崩钍┎恢麊栠@個是何意,只能小心應對著。 “一群人聚在一起,不是溜須拍馬,便是包藏禍心,那叫什么團圓飯?”聞瞻的聲音帶著病后的啞,此時聽來愈發讓人壓抑,他著實不想在這樣的日子,還要同那些人做出親人和睦的假態,輕嘆一口氣后,又道:“朕到時候想去鎮國公府瞧瞧,你給朕尋個由頭?!?/br> “去鎮國公府?那可不成啊?!崩钍┞犓f這個,立即緊張起來,慌忙勸說:“皇上,您那日事忙著呢,既要祭告祖廟,還要赴宴賜菜,怕是抽不出空閑來,況且按照規矩,您那日也不能出宮啊?!?/br> “能不能的,朕說了算,你去準備便是?!甭務皬氐讉冗^身子,不愿再同他說能不能的事情,左右只要他想做的,別人也攔不住他。 他要去鎮國公府,其實是想看看江知宜,就算她不想見他,他還是要想辦法見見的,實在不行,偷偷望一望也好,畢竟是新歲,一年只有一次。 ———————— 次日,皇上大病的消息一早就傳遍了宮中宮外,眾人驚慌不已,感慨皇上怎么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紛紛請命要探望一番,卻皆被攔在正和殿殿外。 江載清未與他們同行,得知近日早朝皆取消之后,便告辭離開皇宮,歸家的時候,正碰上江知宜隨江柳氏去拜佛,他一時嘴快,將早歸的緣由說了出來。 江知宜臉色微變,但并未表現出過多情緒,只是隨口問過幾句之后,便跟著江柳氏上了馬車。 她一路沉默,直到進了寺廟,送江柳氏去聽寺廟主持講佛理時,仍有些晃神,那些因果報應的道理,她聽不大明白,越聽越覺得昏昏入睡,索性拉著采黛偷偷出了大殿。 “小姐,您想去哪?”采黛早受不得里面木魚敲擊的聲音,隨她出來之后,自然是落得自在。 “在這寺廟之中還能去哪?”江知宜回頭望一眼殿內,看著母親仍閉眼聽著入迷,又道:“隨便走走吧,總好過留在此處,左右咱們是沒有慧根的人,在這兒也聽不出什么來?!?/br> “那咱們去拜佛吧,聽說這兒的佛祖最為靈驗,求財運、求平安,或者為老爺求求官運,都是好的?!辈慎炫d沖沖的,跟這安靜的佛門重地絲毫不相襯。 江知宜瞟她一眼,示意她小聲些,又取笑道:“你適才還說聽不懂佛理,也不信神佛呢,你都不信他們,他們做什么要給你福氣?” “小姐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辈慎炱^頭,出聲嗔怪她,又將雙手合十,像模像樣的朝上一拜,有理有據的說道:“這世上,再沒有比佛祖菩薩們仁愛的了,他們護著蕓蕓眾生,是因為他們憐憫世人,在他們眼里,世人皆平等,難道還挑著相信他們的人散下福源?” 江知宜被采黛這番話說得一時語塞,暗道自己當真是小人之心,她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想起采黛適才說得可求平安,心下微動,便要拉著采黛去拜一拜。 或許真是這寺廟頗為靈驗的緣故,滿是佛像的大殿之內,屈膝跪拜的人極多,他們微微仰首面向金佛,個個閉著雙眼,嘴中念念有詞,或許求得東西不一樣,但每個人面上的神情相同,皆是無比真誠,好像當真把所有的祈求,都放在這一拜上。 兩人隨他們一起跪下,學著他們的樣子,雙手合十,闔眼默默念出心中所求,再低頭叩拜。 “小姐,您想要求什么?”采黛湊到她耳邊,特意壓低了聲音詢問。 她適才想了許久,覺得自己所求的好像有些多,希望小姐平平安安,舊疾能早些痊愈,還想讓整個鎮國公府都好好的,再不遇險境,她一時做不出抉擇,想要將心中所愿都說出來,可又怕佛祖覺得她貪心,不肯成全她。 江知宜依舊閉著眼,沒有回應采黛的話,她嘴唇微動,十分認真的念完心中的祈求,方睜眼望了望頭頂的佛祖。 那佛祖袒胸端坐著,面上是和善淺淡的笑容,仿佛能輕易應對世間所有的善惡,江知宜與他對視過,再次將手覆在地面上,以額貼地的叩頭相拜,良久不曾起來,是虔誠非常的模樣。 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她在偷偷為聞瞻祈求平安,所以這事兒大概只有滿殿的佛祖和菩薩知道,必然會靈驗的很,若是不能靈驗,那就是她不夠虔誠,同聞瞻沒有關系。 第80章 新年 祝衛將軍前程似錦、早覓佳人…… “小姐, 您到底求了什么?”直到兩人邁過大殿門口時,采黛還在詢問江知宜在佛祖面前求了什么,又不忘告知:“我跟您說, 我求了……” 采黛話還沒說完, 便被她出聲打斷, 她抬手做出噤聲的動作,只道:“你別說出來,說出來興許就不靈驗了?!?/br> “怎么會?小姐, 是不是你不敢說你求了什么?”采黛別有深意的打量著她, 等著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胡說,我有什么不敢說的?!苯吮尺^面去, 不愿再看她, 梗著脖子扯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玩笑般的爭執, 一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那人站的極穩, 經兩人一碰動都不曾動過。 江知宜下意識的后退兩步,就要出聲道歉, 但等她微微抬起頭,卻發現撞到的人并不陌生,她立即盈身一拜,輕聲道:“一時沒看到, 才撞到了衛將軍, 衛將軍沒有大礙嗎?” 衛延也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江知宜,他身形一頓,彎起長眉笑了笑,調侃道:“江姑娘你說這話可就是瞧不起在下了, 你這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撞我一下,得是我問你有沒有大礙才是?!?/br> 江知宜被他的話逗得笑起來,唇邊梨渦輕陷,又問:“衛將軍怎么會在此處?” “替家母取些平安符來,但我這樣常年征戰沙場的人,身上血沾的多,又怕沖撞了殿內的菩薩,讓跟著的小廝去取了,我在這里略等等?!毙l延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大殿,面上神情有些局促。 江知宜隨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人頭攢動的地方,也瞧不出他要給自己指什么看,只是順著他的話回應:“衛將軍身上沾的是保家為民的血,就算菩薩瞧見,只會感慨將軍金刀鐵馬,定不會覺得將軍沖撞?!?/br> “江姑娘說話一向最會安人心,在下謝姑娘贊譽?!毙l延朝她拱手一拜,垂首望著為自己矮半頭的姑娘,淺笑盈盈的桃花面,是般般入畫的風姿,他面上似有動容。 兩人其實算不得熟稔到無話不說,這會兒說完客套話,只余下沉默,再不知該問什么。 采黛最受不得明明無話可說,還要同在一處的境地,況且她知道,自家小姐同衛將軍這樣有過婚約的人,再見必然是尷尬,她站在江知宜背后,悄悄戳了戳垂下的的衣角,示意她們該回去找夫人了。 江知宜會意,就要笑著告辭,衛延卻又突然開口問道:“江姑娘近日過得如何?” “不……不錯?!苯藳]想到他會問這個,應過之后又反問道:“衛將軍呢?我聽父親說,朝中近來不大平靜,想來衛將軍必然繁忙?!?/br> “我不過一介武將,再忙能忙到哪去,宮中最忙的還是當屬皇上,要在朝臣之間周旋,昨夜竟還受人所害,突然大病一場?!?/br> 衛延說到此處,才后知后覺的醒過神來,暗怪自己不該在江知宜面前提起皇上,又忙臉不紅心不跳的調轉話題:“江姑娘這些日子身子可還好?當初我為你尋了位游醫,本打算讓他給你好好瞧瞧,但因為皇上阻攔,也沒來的及瞧上?!?/br> 他再次提起皇上,只覺自己的腦子當真是擺設,越是不想說什么,這張沒用的嘴越是將不該說的抖摟出來,他沒了辦法,有些訕訕的沖她笑了笑,好像在故意掩藏:“我瞧江姑娘的氣色,比以前見得時候好上許久,想是這些日子應當養的不錯?!?/br> 看著他有些無地自容的樣子,江知宜也并不拆穿,只當無事發生一樣,面色如常的回應他的話:“是不錯,想來也是從前太過小心,才至愈來愈虛弱,現在稍稍放松了些,外加一直調養著,身子反倒好起來?!?/br> 說著,她微微附身,朝著衛延一拜,煞是真誠的模樣,只道:“還是要多謝衛將軍當初對我的事如此上心,這份恩情,知宜永遠記在心中,也為誤了將軍終身大事,再道一聲抱歉?!?/br> 衛延連忙擺手,讓她不必再說,又溫聲勸道:“說這些客套的話做什么?當初你同我訂下婚約,是父輩們一時貪心糊涂,那時我想著,既然婚事已定,你我就是夫妻,夫妻本一體,若是我對你好一點,興許能將這糊涂事兒,改成好事一樁,只是……” 他頓了頓,眉眼之間是不易察覺的苦澀,隨即又恢復平素的坦坦蕩蕩,淡然道:“你我無緣罷了,你著實不必為此愧疚?!?/br> 有時候別人待自己太好,會讓人不知如何回應,何況對方還是與自己無任何關系的人,江知宜更是如此,她覺得再說道謝的話毫無價值,只是微微仰面看著他,笑意自唇邊舒展到眉梢,再抵達眼底。 兩人正說著,衛延的小廝已經忙完回來復命,說平安符已經取來了,衛延點點頭,接過那東西,從中抽出一個遞給江知宜,只道:“聽家母說,這寺廟的平安符靈驗的很,送給江姑娘一個,保姑娘平安?!?/br> “這可不行?!苯诉B忙擺手拒絕,將東西推了回去,輕笑道:“衛將軍,這東西不能隨便送人的,況且這是你母親為你們所求,就是帶了名姓的,哪能送給我呢?!?/br> “這倒是我草率了?!毙l延一拍額頭,暗道自己今日怕是流年不利,自出了門,糊涂的沒有做對過一件事。 “既然東西已經取來了,衛將軍就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去尋我母親了?!苯送裱愿孓o。 “好,那江姑娘,再見了?!毙l延將平安符盡數塞進袖中,朝她再次拱手,但等她剛轉過身去,又突然叫住她,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不知怎么的,每次同江姑娘見面,好像都在告別?!?/br> 江知宜一愣,一時沒咂出他話中的意思,但品出之后,更是無話可應,只能故作茫然的應道:“那這回就不說有緣再見了,我祝衛將軍前程似錦、早覓佳人?!?/br> 兜來轉去,還是這樣的客套話,衛延略一遲疑,半帶輕笑的回應:“那我祝江姑娘身子康健、萬事遂意?!?/br> 話罷,兩人都頗為釋然的一笑,江知宜未再說“再見”二字,已經轉頭離開。 衛延望著那抹小小的背影愈來愈小,逐漸消失在青石板路的盡頭,和著傳來的聲聲沉悶鼓鳴聲,靜默良久、良久。 ———————— 正和殿內,聞瞻半倚在龍椅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扶手,眼睛時不時的往座下瞟一眼,面上是懨懨的神情,臉色還有些蒼白,眼下烏青一片,精神并不大好,似在病中。 窗匣里透過有些刺目的光,他也不躲避,任由那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映出一張被詩意裝點的精致面容來。 “皇上,臣妾當真不知那糕點里有東西,也并非是臣妾動的手?!笔鎷骞蛟谧?,還在聲聲泣淚著辯解。 她昨日從正和殿出去沒多久,李施便去問她有沒有在糕點里動過手腳,今日又被帶來正和殿,由皇上親自審問,但無論誰問,她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是不會認,而這樣大的罪名,她也不敢問。 聞瞻一言不發,似乎是將她視若無物,依舊平靜的敲擊著扶手,偶爾抬手拿茶盞抿一口茶,雙眸沒有一個定處。 那一下下的敲擊聲讓舒嬪心中愈發沒底,她以膝蹭地,往前挪動幾步,揚起滿是淚痕的面容,接著乞求道:“皇上,您想想,若真是我要下藥,這樣直接在自己端來的糕點中動手腳的法子,未免太蠢了些,臣妾怎會如此做?” “直接動手腳太蠢?”聞瞻終于肯移過目光看她,但眸中更多是不屑,輕飄飄的詢問:“這么說來,舒嬪有更好的法子?讓朕蒙了心,陷入你的雨意云情之中?” 他想起那日的情形,暗暗慶幸自己還有幾分理智,但他對這樣的事厭惡十分,連帶著惡心做這事的人,他將話說得直白,壓根不曾給她留定點兒面子。 舒嬪聽得赧然,面上騰的一下變紅,就要出言辯解,她的確想皇上意亂情迷,但卻沒有使用用藥這樣下作的法子,可還沒等她辯解,就聽聞瞻再次開了口。 “你覺得你可以很像她?覺得只要像她,朕便會糊涂動情?”聞瞻望著那張被眼淚沾濕的臉,隱隱想起昨夜她的面容,無論是膚色,還是眉眼和薄唇,每一個細節都像極了江知宜,連身上的藥味都有幾分相似。 思及此處,他輕嗤一聲,滿是譏諷的接著道:“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換不成真的,那些下作法子對朕不管用,她身上是什么味道,朕記得清清楚楚,你弄的再像,也是無用功?!?/br> 若不是他那日靠近之后,嗅見舒嬪身上的味道,興許一時還回不過味兒來,但就是那樣相似的湯藥味,讓他猛地醒過神來,眼前的人不是她,再像也不是她。 舒嬪被戳破心事,更是無地自容,她望著座上居高臨下睥睨著她的人,只覺這人當真是絕情絕意,入不得他眼的人,得到的只有這樣的待遇。 她咬了咬唇,讓自己止住眼淚,倔強的看著他,坦然道:“臣妾的確抱有僥幸心思,以為只要像江姑娘幾分,便會入得了皇上的眼,這樣的事情臣妾認了,但下藥一事,不曾做過就是不曾做過,臣妾萬萬不肯認?!?/br> “舒嬪怎么還沒弄明白,你覺得你的錯在有沒有下藥嗎?你應當知道的,朕一向不理什么道理,你做了朕討厭的事情,自然得受罰。不過你既然如此執著于下藥的事情,那朕也該讓你認個清清楚楚?!甭務疤鹗謥?,用腕子拄著下頜,轉頭望一眼李施,囑咐道:“把人帶上來吧?!?/br> 李施聽命出了大殿,不一會兒便押了個宮女進來,那宮女剛踏過門檻,便徑直往舒嬪身邊走,而后一下撲倒在她膝邊,叫喊著:“娘娘,奴婢沒想到事情這么嚴重,本以為不過一點兒寒食散,服過之后過一夜,便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奴婢真的沒想到……” “清……清音?!笔鎷褰幼砣藫鋪淼氖直?,猶有些不可置信,要討好皇上的事情是兩人商討過的,化什么妝容、穿什么衣裳,連身上的什么味道的細節都商量好了,但是她卻沒告訴自己,連端來的點心中都有問題。 “娘娘,奴婢本來在昨夜您回來時,就想告訴您的,但奴婢心存僥幸,不敢告訴您,怕您怪奴婢?!鼻逡舻拖骂^,刻薄的三角眼霎時淌下淚來,一向語出刀子的嘴,此時卻說不出本句辯解的話來。 那寒食散的確是她背著娘娘下得,她沒得辯解,唯一的不愿就是非但事不成,還連累了娘娘,她有意一個人擔下罪責,左右不過一條奴才的命,不值當的什么,但是直到今日李施找上門來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事兒她一個人擔不起來。 “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嫌我使得法子還不夠臟?”舒嬪握緊她的腕子,直把白皙的肌膚攥成指印來,仍直直的望著她,等著她給出個答案來。 “奴婢也不想,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奴婢不得不做,就算是為了您,奴婢也得……”清音振振有詞的嘟囔著,用淚眼朦朧的雙目呆呆的看著舒嬪。 她隨著娘娘進宮,不但是娘娘的貼身侍女,更是府中的人,老爺傳信來,要她幫娘娘下定決心,絕對不可再這樣不溫不火的呆在宮中,長久以往下去,根本就是在自取滅亡。 她沒辦法,她不想瞧見娘娘像老爺所說的那樣,有些娘娘下不定決心的事情,她就幫助娘娘決定,她下定決心,她得再努力一把,助她一定要事成。 其實在下藥之前,她仔細問過,就她放的那點寒食散,并不會傷害到龍體,只是起些催動□□的作用罷了,過一會兒那藥性便會發散掉,她想著……想著一舉事成,這事兒誰也不會發現,卻沒承想失敗的如此徹底。 舒嬪背過面去,不愿再聽清音辯解,所謂的為了她,就是瞞著她做出這樣的事來,虧她還在皇上面前口口聲聲的狡辯,說她絕不會使如此下作的法子,可是清音做,和她自己做有什么分別? 她頷首跪拜在地上,許久不曾抬起頭,只道:“皇上說得對,臣妾的確是在無用功,妄想用不入目的法子,憑借一時之歡栓住皇上,讓皇上對我多幾分憐惜?!?/br> 她言語之間滿是絕望,將自己貶低至甚是卑賤的地位,不疾不徐的接著道:“臣妾認罪,無論是妄想利用江姑娘得寵,還是別有心機的給皇上下藥,我都認了,請皇上處置吧?!?/br> 就算清音不說,舒嬪也知道,這事兒絕不可能是她一個人的主意,至于后面還有誰的緣故,她早該想到的,父親那封訴苦的書信傳來時,她就該意識到的。 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沒有別的法子,她寧愿將此事擋下來,也不想皇上將這背后的種種都拉扯出來,若是這件事能到此為止,就算她沒有得寵,也算幫了父親一把吧? “舒嬪這會兒倒是肯認罪了,可是意圖謀害皇帝的罪責,你擔得起嗎?”聞瞻垂頭審視著她,試圖看透是什么讓她下此決心。 “自然擔得起,皇上是想要將臣妾貶去冷宮,還是想直接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都無所謂?!笔鎷骞V辈弊?,與他對視著,不像適才那般唯唯諾諾,又張不開嘴的模樣。 “好啊?!甭務安辉倏此?,擺手示意李施過來,頗為冷淡的囑咐:“命人押舒嬪去冷宮?!?/br> 話音剛落,舒嬪不等宮人去拉,甩開清音握著她的手,轉身便往殿外走。 穿過鏤空軒窗的那束陽光,還照在聞瞻的側臉上,她的余光瞥過去,正看見隱在半明半寐中的身影,明黃色的龍袍,使他整個人都矜貴起來,與他們這些伏地跪拜的人拉開高低貴賤的距離。 這距離原本沒有幾個人可以跨越,但有個人好像輕輕松松便做到了,那人是個朝不保夕的病秧子,原來還是這深宮中的一只玉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