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顧歡捏了捏額角,有些暴躁,“所以,現在有沒有人來跟我解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況?” 顧雁與晁胭兒對視一眼,各自哼一聲,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 顧歡:“......” 真好奇這兩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竟然能說得上話。 “歡歡,你必須走?!?/br> 唐笑年終于開口,可能長時間沒說話,他的聲音有些啞,“因為真正的陸硯生,早就死了,而你自以為的‘陸硯生’,圖謀不軌,居心叵測?!?/br> “所以,你必須要跟我們走?!?/br> 顧歡整個人如遭雷擊,唐笑年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得懂,怎么連起來,就不是人話了呢,“什么叫...真正的陸硯生?” “歡歡,你記得我回長安時,襄州知府郭禮托我將給陸家家主帶一封信嗎?”唐笑年深吸一口氣,接下來他要講述的真相,已遠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他要好好想想,該怎么跟顧歡說,她才能接受。 陸家乃是鐘鳴鼎食之家,十分講究禮儀規制。替知府送信那日,陸家家主陸苻生十分和藹,不同其他商人般刻薄,他很熱心地留他過夜,推脫再三,他只能住下。 他用慣燭火,可當小廝替他掌了夜明珠時,他便問是否能更換,小廝卻道:府中無火,主子下人皆用明珠。 怨不得是富貴人家...他也不為難小廝。夜間如廁時,走廊上都沒盞燈,都是夜明珠,他便用自己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照明。 夜間守班的小廝跑過來,提醒他熄了火折子。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從那人的眼里,看到了恐懼。 聽到這里,顧歡插嘴,“陸硯生一向愛用夜明珠,這事,雁雁應該也知道吧,有什么稀奇的?” 顧雁卻搖搖頭,“只有陸硯生一人慣用,以前陸伯伯家里,還是同尋常百姓家,一應用燈火?!?/br> 唐笑年知顧歡疑惑,他并未立刻解答,而是平靜地繼續講下去。 當時,聽了那小廝的話,他是打算收起火折子,可冬日風大,天干物燥,不知怎么起了小火,火星子飄到那小廝身上,他慘叫一聲,沒等唐笑年反應過來,整個人癱倒在地。 原本鼓囊囊的一個人,瞬間癟下去,只剩下一層皮囊,一灘濃稠發綠的汁液,從衣服下面流淌出來,蔓延開來,彌漫著花木的清香。 唐笑年瞪大眼睛,但是他并沒有震驚的時間。此時不知怎的,整個宅子,大大小小幾十間屋子全都開了門,唐笑年躲進了一間陰暗的房間,沒有夜明珠點亮,他點著火折子,心跳得厲害,一點點往里走。 “我在那里,發現一處棺木。棺木里,裝著一具尸體,保存的十分完好?!?/br> 就算那具尸骨燒成灰,他都能認得陸硯生的面容。 單不說陸硯生的尸體,足足那個小廝的形狀,就讓人覺得天方夜譚。 顧歡覺得頭疼,道,“騙我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能有什么好處?騙你當然是圖個開心罷了?!碧菩δ赅托σ宦?,自嘲道,“你不信罷了,我從長安趕到這里,夜以繼日,生怕你出意外,只是為了騙你。方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行了嗎?” “阿姐?!鳖櫻愀粼趦扇酥g,為緩和氣氛,她道,“我知你很難相信,當時笑年來到此地,托人找到我時,人疲憊得差點暈厥,他都是為了你...” “說那么多干什么?直接給她看不行嗎?”晁胭兒瞧不上這些人磨磨唧唧,長鞭一卷,掀起長桌,露出桌下的棺槨,接著又掀開了蓋子。 “瞧瞧,是不是那位陸硯生?你可是最熟悉他的人?!?/br> 棺中人躺在寒玉上,閉目無息,眉眼精致,赫然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與棺中人面容如出一轍的那個人,在早上的時候,還溫柔地擁抱過她。 顧歡立在棺旁發呆,一副回不過來神的模樣。 顧雁接著道,“唐笑年為了讓你相信,費盡心力將棺木帶來,我們找人看過,人死了很久了,有幾年了,不知那人是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有一點可以確定,笑年在陸家所見情景,并非編撰。苗疆確有此術,以花木充入人皮,其表面行止如常人般,必要時可由人cao控,此術為傀儡術,放眼苗疆,唯有百里明月會此術,所以,我們懷疑...在你身邊,冒充硯生的人,就是百里明月?!?/br> 她忽地有些難過,聰明如她,知道陸伯伯一家怕是全部罹難,她在襄州收到的陸伯伯的信,估計也是那人偽造的吧。 “假如,我是說假如?!鳖櫄g站久了,有些眩暈,但是她依舊扶著棺木,道,“假如你們說的是真的,但是在我身邊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他愛我,情愿為我去死,絕無傷害我的可能,我為何要躲?!?/br> “說你蠢,你還真的蠢?!标穗賰簾o情嘲笑,“百里明月活了多少年,江湖都在傳,他要老了,要死了,他得要東西維持他的長生,你肚子里懷的,就是他的續命藥,他情愿為你去死?天真!無非是圖你肚子里那個種罷了?!?/br> 確實,近日來他確實對她百依百順,以前在陸宅的壞脾氣都改掉了,也不鎖著她,頂多是找人保護她...還有那日日都少不了的保胎藥,濃稠又帶著腥氣,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不對不對!”顧歡腦袋一靈光,怎么忘了那一茬! “在襄州時,我見過百里明月,他帶著面具,與陸硯生一同出現,當時就是他替陸硯生醫治的,且這些日子,陸硯生日日去明月宮主殿,皆是百里明月為他療傷,他們...不可能是一個人?!彼诡~低目,信誓旦旦。 “阿姐,誰同你說那是百里明月,那人分明只是明月宮的一位護法?!鳖櫻阋苫蟮?,“你怎么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且你說他日日去明月宮,他那是替自己續命呢!” “說到底,她還是不信罷了?!碧菩δ甓ǘㄇ浦櫄g,像是要望進她心里去?!斑€有一個法子,他懼火,你拿火試試便知。若是怕他如那個小廝一般下場的話,你舍不得,那就算了,當我沒說?!?/br> “唐笑年,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 ,他并不怕火?!?/br> 上次襄州煙火大會走水,他沖進去救顧雁,身上受了不少燒傷,她都是見在眼里的。 “他救我?”顧雁像是聽了笑話一樣。 煙火大會那日,她正在現場觀景,火卻忽地升起來,就像是像為她而起一般,團團將她淹起來,火光明滅間,她看見陸硯生站在不遠處,冷眼望著她。 “現在想來,他站在那里,不僅是為了受傷圓個說法誆你,也順帶等著那把火將我燒死?!鳖櫻憷湫Φ?,“若是真的硯生,斷然不會如此對我,好在我命大,被人救走了?!?/br> 喚了許多遍系統,均沒有應答。 顧歡揉了揉眉心,有點心累,她道,“若他是百里明月,他想殺你,為何要自己的護法救你?” 話問出去,顧歡就想通了。 顧雁不僅被救走,還被人帶到了苗疆。如此一來,無需人勸,她就會跟著他一起回苗疆——他的老本營。 “阿姐,你跟我們走吧。你不要心軟,他為你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讓你憐惜他,不可否認他對你有些感情,但是你不為你自己想想,那你的孩子呢?” 晁胭兒一鞭子橫在門前,摔落一地家具,“她不能走!” 顧歡在顧雁發脾氣之前按住她,她有些理智,“我確實不能走,方才你們說的話,我心里有數。只是晁烈還在山上,我得回去把他帶回來,你們不要輕舉妄動?!?/br> “快到時辰了,我得回去了?!?/br> “阿姐!” 顧雁想追上去,卻被晁胭兒堵住門口,唐笑年望著顧歡的背景,指節捏的發白,卻也未追上去。 一路上顧歡想了很多,她忽然想通了很多東西,譬如那日她同陸硯生的對話。 “倒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大人不聽話,不過說道幾句的事情?!?/br> “那肯定不是簡單的說道?!彼?。 “按規矩來的?!辈恢挥X,他眼簾微掀,顯露出他在商場上周正的端方氣質,“無規矩不成方圓?!?/br> 她當時還疑惑,那是什么規矩。 若按顧雁他們說的傀儡術,那人的規矩,就是將別人變成他的規矩。 山路寬敞,夜色漸深,路旁的夜明珠亮如明月,如明燈一般,照著她回去的路。 顧雁他們說的話,不能不信,卻也不能全信。畢竟他們沒有進過明月宮,也不知道事情全貌,很多事情全憑自己猜測。 原先時候,她是這么想的。 反正只剩下幾個月時間,她便好好陪陪他,就當是欠他的恩,都還給他。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她其實并不在乎。自始至終,反正都是那一人。 “阿歡?!?/br> 她抬眼望去,他提著一盞夜明燈,負著漆黑夜色,眼前越來越明亮,那是他在走向她。 他將燈遞在她手里,為她披上大氅。 “跑哪里去了,讓我這么擔心?!?/br> “你又不在,我有點無聊,隨便逛逛,便逛丟了?!?/br> 他笑出聲,輕輕抱著她,安慰幾句。 “下不為例?!?/br> “好?!?/br> 顧歡低著頭,由他牽著手往回走。 她曾對顧雁說過,要確定一個人是不是如意之人,須得在那人面前時刻心生歡喜,須得那人讓你覺得,你想永遠同他在一起。 永遠是一個完美得近乎遙不可及的名詞,她也沒有那么貪心,只要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個瞬間,她腦海里曾經閃過永遠和某個人在一起的念頭,就夠了。 她就當為自己賭一次。 賭顧雁說的是假的。 賭他舍不得。 第48章 真言蠱 可是我只會這個 苗地四季如春, 溫度剛剛好,溫暖卻不惹人厭。只是明月宮地處云盾山頂,到了晚間, 溫度還是有些低。 顧歡裹著白狐裘坐在床上, 試了許多方法,還沒有跟系統接軌。 算了, 系統之前也經常掉線, 隔些時間等它恢復, 再好好嘲笑它一番。 適時,陸硯生端著保胎藥進來。 顧歡抿了一口,淡淡的腥氣氤氳了整個口腔, 她苦著臉后退些,“燙!” “燙么?” 瞧著顧歡被燙得小聲哈氣, 陸硯生半信半疑。他分明試過,這溫度正好。 顧歡望著陸硯生,他雖疑惑,卻毫不猶豫地挑了些那藥, 淺嘗溫度。 “阿歡...” “嗯?” 藥是恰好能入口的溫度,并不燙。他想問阿歡是不是最近過于疲累, 所以嘗不出溫度,可他也不確定,是不是阿歡有身子所致...但阿歡最近心不在焉,仿佛孕期有些焦慮, 他若是直接問, 怕是會刺到敏感處。 “怪我,藥是有些燙,咱們稍放一放?!?/br> 他將藥置放一旁, 傾身整理顧歡睡亂的頭發。恰見顧歡斂目,似乎心情不好,他將人抱起,擱在腿上,額頭相抵。 “阿歡,是有人氣你了么?” 顧歡搖搖頭。 “不是么...那是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她又搖搖頭。 陸硯生吻了吻她的眼睛,笑笑看她,寵溺道,“嗯...那便是你做了什么虧心事,不敢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