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但是后半夜,她被自己給燥醒了,坐在床榻上,她瞧著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胸上的鼻血,低聲罵了句臥槽。 陸曇生那狗東西,當時給她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她起身換了身衣服,拿了一根發帶,摸著黑,悄悄溜進陸硯生的房間。 “誰?” 察覺衣服被人解開,陸硯生睜開眼睛,明亮烏黑的眸子在夜色下,帶著些許迷離。顧歡用發帶蒙起來他的雙眸,霎時間,兩人鴉青的發鋪散在塌上,難舍難分。 “阿歡...” “對不起,就這一次,我保證,就這一次...我忍不了了,陸硯生,反正第一次的時候,你也給我下藥了...” 月華伴隨旖旎,流淌在房間內,室內清香微醺,帳幕后低低的呢喃聲,交織著打更的沉沉聲響,如書中纏綿的艷/曲叫人臉紅心跳。 既荒唐,又美好。 “一次還一次,皆大歡喜?!?/br> 第40章 我知道是你 二更 次日。 顧雁是整個客棧起得最早的, 她十分害怕阿姐與硯生碰上,那場面可能會有些失控。于是她早早起來,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但這兩人破天荒都沒起, 阿姐也就那德行, 她十分理解。 但硯生是從來不睡懶覺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顧雁當機立斷扣響陸硯生的房門, 扣了幾聲沒人回應, 顧雁一著急推門而入。 陸硯生坐在塌上, 身著單衣,緞發未束,微微有些凌亂。他的手中握著一根青色的發帶, 不知在想什么,知道有人來, 他抬起頭。 顧雁這才看清楚,一向聰明絕頂的硯生,此刻眼中,竟然蒙上一層淡淡的茫然。 他說:“我昨日, 好像聽見阿歡的聲音了?!?/br> 呸。 讓你昨日笑那么大聲,讓人聽見了吧。顧雁心道。 顧雁正襟危坐, 嘆息道,“硯生,斯人已逝,你不放下, 就永遠無法往前看。從前有人教我, 未來要遇見的人有很多,你還能遇見更好的...如意之人?!?/br> “如何算如意之人?” “須得讓你覺得,你想永遠和她在一起?!鳖櫻愫苌畛恋刂v, 將顧歡之前教給她的話,原原本本重復一遍。 陸硯生摩挲著手里的發帶,淡淡望向窗邊,問道,“雪停了?” 顧雁起身打開窗戶,環視一圈,頗為稀奇道,“雪竟停得這樣快?” 陸硯生受不得涼氣,她將窗戶合上,“所以你要走了?” “這兩日的事情?!?/br> “嗯?!鳖櫻悴缓米魍炝?,硯生的身子是耽誤不了的,且他若是再逗留,阿姐估計能被他給逼瘋。她合上門出去,轉身進入顧歡的房間。 同陸硯生的狀態相反,顧歡已經穿好了衣服,充分地在塌上做著伸展運動,一副神清氣爽和生龍活虎的面相。 “阿姐,硯生這兩日就走了?!?/br> “走了就行,走了你知會我一聲?!?/br> 顧雁欲言又止,唇張了張,到底說出口,“阿姐,硯生的身體羸弱至此,乃是因為……他之前,曾想殉你而去?!?/br> 顧歡翻了個身,似是不在意,“這世道,還有誰會殉情啊?!?/br> 她還頗為文藝地嗤了一聲。 顧雁:“......” 過了兩日,陸硯生做好出發的準備,路上的雪也清理得差不多,長云一早便備好馬車等在客棧門口。送別陸硯生時,顧雁十分擔心,囑咐道,“硯生,到了那邊,記得給我寫一封信?!?/br> “嗯,天冷,早些回去吧?!?/br> 馬車準備出發時,顧雁追上去,大聲喊道,“硯生,你要往前看!” 陸硯生掀開簾子,安靜地看著顧雁,“往前看,能有什么東西?!?/br> 他伸出手,似是能接到雪一般,呢喃道,“若是阿歡也在,我們也算是人間白頭了?!?/br> “硯生...” “我們走了,你要保重自己?!?/br>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他抬頭一看,樓上的窗戶合著,仿佛是他的錯覺。 回到驛站,顧歡已經大搖大擺地在大廳用起了早膳。顧歡瞧見顧雁眼里面隱隱的淚花,她輕嘆一聲,擦去顧雁的淚水,勸道,“都是別人的事情?!?/br> 左顧右看,她問,“怎么這兩日都沒有見唐笑年?” 顧雁很快從分離的悲傷中清醒過來,道,“襄州知府跑了?!?/br> 原先唐笑年圈圍襄州的官府,幾乎將所有的官員都扣住了,唯有襄州知府是漏網之魚。 嚴刑拷打其余涉事官員后,得知知府李巖逃往老家去了,唐笑年又一路派人追過去,這兩天眼看就要追到了,人又給跑了。 且當初李巖跑路時,可謂是長了心眼的,他帶著官印,號令知府約上百號的府兵同他一起跑路,這更增加圍捕的難度。 在新的州官到達之前,唐笑年暫代襄州知府,管理一個州城的百姓。如今襄州已然恢復太平長安,唐笑年便著手于抓捕李巖,經常忙得回不了驛站。 “阿姐,你要體諒他?!?/br> 顧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沒有不體諒他???” 又是這樣。 阿姐解決問題的方法總是一個路子——逃避問題。 唐笑年之前很明顯地感受到顧歡對他的疏離,從來都不提與她同住一屋的想法。他一直都告訴自己,顧歡才經歷過一段不愿為人所提及的人生,不想那么快地接受他,也情有可原。 可是,近來他愈發感覺顧歡的冷淡,常常戒酒消愁,有一次半夜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被顧雁發現后,唐笑年幾乎是哭著跟她抱怨顧歡。 顧雁無可奈何,隨便找了一個理由,“你沒發現阿姐胖了嗎,阿姐討厭有人說她胖,你前兩日當著她面說替她重新裁衣裳,明顯是戳著她的小心肝了,她不愿意搭理你,也情有可原?!?/br> 唐笑年打了個酒嗝,委屈道,“我只是想替她買兩身新衣服,我也沒覺得歡歡胖啊...” 顧雁又瞎編道,“你沒看見她整日摸著她肚上幾兩肥膘,很是憂傷嗎?” 唐笑年了然地點點頭,放心地昏睡過去。 顧雁:“......” 得了,都是祖宗。 顧雁正清清嗓子,打算給顧歡做做思想工作時,門外想起了短兵相接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還有唐笑年凌厲的聲音:“李巖,你若是繳械投降,我定會向陛下求情,饒你不死!” 顧歡顧雁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震驚二字。 “我去看看?!鳖櫻惆櫭?,拿起隨身的鞭子便開門出去,動作利落,顧歡阻攔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人影就消失在門外。 顧歡追出去的時候,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心跳靜止。 顧雁被一個彪形壯漢扼住喉嚨,面色憋得發紅。 “李巖,放下人質,我保你不死?!碧菩δ陞柭暫鹊?。 被稱為李巖的人,便是襄州知府。 因為長時間的逃跑,他神情疲憊又邋遢,渾身衣衫襤褸,滿臉臟污,眼底烏青,雙眼通紅。 這種人一看便是被逼到了極點,萬萬不能刺激他,否則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保我不死,我這條命還有什么用!因為你們這群人,我丟了烏紗帽,我老母因為掩護我被你們亂箭射殺,一夕之間變成人人喊打的蟲豸...你們說說,我還有什么可失去的,這條賤命你們拿去,我要死,也得拉上個嬌貴的公主,黃泉路上才不寂寞,嘿嘿...” “李巖,你瘋了!” 唐笑年雖然咆哮,但是依舊不敢射箭,其余將士也礙于顧雁,不敢動手。 “李巖,你是不是想要錢?”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道柔美淡然的聲音落進來,眾人皆望向來人。 顧歡不緊不慢上前,一步步逼近李巖,道: “說得好聽,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你要是真的亡命之徒,什么都不在乎,那你回到這里干什么?就為了拉了個美人墊背?瞅你這點出息。你無非,就是放不下你幾十萬兩銀子罷了?!?/br> 知道不能再繼續刺激李巖,顧歡話頭一轉,“若是想要錢,你綁她一個黃毛丫頭有什么用,你綁我啊...” “歡歡,你在干什么!快回來!”唐笑年焦急地喊道。 顧歡恍若未聞,撩開披風,摸著自己隆起的肚腹,道,“我是顧歡,陸硯生的妻子,如今腹中亦有他一子,你說你綁架我,是不是來錢來的更快...” 陸硯生...陸家未來的掌門人,坐擁整個大梁的金脈... 不得不說,他有些心動。他勒緊顧雁的脖子,“老子憑什么信你!” “就憑我不單是陸硯生的妻子,還是狀元郎的表妹,無論如何,我在你手里,你吃不了虧?!?/br> 李巖一想,確實如此,既然要做,為什么不做一票大的? 他將顧雁甩在地上,轉而將顧歡勒住,一步步令唐笑年后退。唐笑年扶起顧雁后,依然緊緊繃著神經,不敢眨眼地盯著顧歡??膳c此同時,他身旁的將士松了一口氣,舉起弓箭,瞄準逃犯。 “不許放箭!” 可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晚了,箭已經奪弦而出,直奔顧歡而去。而李巖,早就在那個將士抬起弓箭的時候,就已經將顧歡給推了出去。 就在眾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刻,一個身影疾速趕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顧歡。 銳利的箭矢穿過血rou的瞬間,只聽見一聲悶哼。 顧歡愕然的抱著來人,陸硯生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整個人都托在顧歡身上。 “阿歡,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這一次,我沒有來晚,我做的很好吧...” 她抬眼的那一霎,他的指尖撫上她的面頰...逃犯的吵,刀劍相擊的吵,急聲呼喊大夫的吵,全都在耳邊,在這冰冷刺骨的溫度里,她的目光也凝住了。 他的鮮血,一滴一滴,溫熱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顧歡沒有動,斂下眉眼,由著他緊緊地抱著。 他看上去很累,眼睛半闔,下巴墊在顧歡的肩上,似乎馬上就要睡著。 “阿歡,你離開我已太久,漫長到...遠超過我所擁有你的...那些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