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開倉
秦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喝個屁喝,沒心情,走了收隊!” 帶頭的四個暴民被帶走,剩余的民眾沒了主心骨,頓時一哄而散。 趙烺三人剛才沒有下重手,只是讓他們一時失去戰斗力而已。 地上哀嚎民眾嚷嚷了幾句,也撐著身子離開了此地。 四周散落的火把被依次熄滅,街邊只剩下了幾盞新式的路燈還在亮著。 李德貴冷眼看著手中錢袋,啐了口吐沫,道:“不就是一個臭警察嗎,在老子這擺什么譜!” 這時糧鋪內有伙計探頭探腦地走了出來,湊到李德貴身邊,道:“聽街坊們說,這人可不是普通的警察,他是從省署下來的!” “省署的不在上面好好的享受生活,跑我們這干啥!” 李德貴瞇眼思索了會兒,道:“給我丈人那邊捎個信,去查查這個秦戰到底是個什么來路!對了,我屋子里有棵百年老參,也一并孝敬過去!” “好嘞!” 伙計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此地,李德貴沒好氣地盤腿坐在了收銀臺后,拿著算盤開始估算著今半天的損失。 “這幫暴民這么囂張,看樣子糧價應該再漲上半厘!” 李德貴算盤打的噼啪響,如此想到。 李德貴年輕時家境并不大好,勉強混個溫飽而已。 只不過他那時生的俊朗,又懂得許多雅詩詞曲,頗受當時的一些大家小姐賞識。 一次出外游玩時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姜氏,姜家乃廣州名門大家,老爺姜清居時任前清兩廣巡道使。 到了民國,姜清居心思活絡,不惜耗費巨資上下打點,終被北洋政府任命為兩廣總督辦,一時之間風光無兩。 大樹底下好乘涼,李德貴做了姜家的上門女婿,雖然為姜家所不齒,但他卻也在姜氏的資助下開起了糧行,活的也倒是滋潤。 時間長了,李德貴貪婪自私的本性暴露無異。 對于姜家他敢怒不敢言,但對于窮苦老百姓他可沒有那么氣。 那些民眾求糧的時候越是哀求,李德貴就越是有著一種別樣的快感。 “哄抬物價?” 李德貴不齒地看著十八甫警署的方向,道:“這世道誰人不想往自己腰包里多塞點硬通貨過日子,哪還有這等傻子!” 李德貴所說的傻子,自然指的是秦戰了。 秦戰如今已帶著疲憊不堪的一干警眾回到了十八甫警署。 “好了,照片貼好了,名字我也幫你寫上了,這張警員證就此生效了!” 秦戰揉了揉太陽xue,將手中證件遞給了其面前一個青年。 青年正是趙烺,他上下翻了下那證件,聞著那上面淡淡的墨香,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么簡單就成了一名警察。 心中歡喜,臉上自然就表露了出來。 秦戰見狀松了口氣,暗道:“有追求就好,不然要是無欲無求的,讓我去哪找這么剛猛的幫手!” 獲得了趙烺的幫助,那可不單單是他一個。 李廣跟秀秀二人,其實力也是讓秦戰側目不已。 剛才的那場暴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秦戰知道問題的根源在于惡意哄抬的糧價,只是這其中牽扯甚廣,有許多勢力都摻和其中。 他雖然在警署系統中頗有威望,但對于這些東西也只能是敲打一番,根本無法對這種惡行做出什么改變。 出警是不為了落下話柄,不用武器鎮壓是顧及那些老百姓。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將作亂的首惡擒獲,但秦戰自認警署無人有這個本事,可以在上百人中將首惡認出,并一舉擒下。 而偏偏看著不可能的事情,趙烺三人完美做到了。 秦戰知道,自己是撿到寶了。 跟趙烺三人交好關系,秦戰認為是他來到十八甫后做的最明智的一個決定。 趙烺將證件上下看了一番,遂收起了心思,想及剛才的沖糧事件,問道:“剛才的事情一看就是因為那糧鋪老板肆意哄抬糧價的緣故,署長你為何不把他也抓起來一并查辦了,豈不是將這事情的根源給徹底解決了?!?/br> “難啊,難!” 秦戰搖了搖頭,道:“我來十八甫本是因為這邊警署遭遇大變,只是在這暫行其事罷了。再者那糧鋪老板李德貴背后有人,輕易動不得??!” “牽一發而動全身,是不是這個道理?”.. “哈哈,小兄弟果然聰慧,秦某沒有看錯人!” 對于秦戰的夸贊趙烺也沒有心情去迎合,心里一陣深深的無力感不知為何莫名涌上心頭。 他嘆了口氣,道:“馬小朵之事那就由我去查辦了,如果沒有別的什么事情,秦署長我先走了!” “小兄弟慢走,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好說!” 趙烺拱手告辭,帶著李廣跟秀秀離開了這里。 “烺哥,我們接下來去哪?” “先去女子學校問問情況吧!” 趙烺的聲音有些無精打采。 “這么晚了,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剛才出門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如今一番忙活之下至少一個時辰過去了。 趙烺看了看時間,果然已經快夜里十一點了。 這個時候去女子學院,想想的確是有所不便。 “那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明早起早過去!” 趙烺心里有些發堵,說話也沒什么精神。 李廣看在眼里,遲疑了半天,還是問道:“那糧鋪之事我們就這樣不管了嗎?” “唉,我也想管??!” 趙烺嘆了口氣,道:“糧鋪之事只是一個縮影,殊不知有多少行業都把控在那些地主豪紳身上,而他們之后,則是盤根錯節的權利擁有者。 若是事在京城,我們還可以借助二叔的力量影響一二,多的不說,至少可以買得一些價低的糧食開倉放糧。 只是身在廣州,連番遭遇惡險,我們不得不小心行事??!” “趙烺哥哥,你別老是嘆氣,會變老的!” 趙烺話音剛落,秀秀就接了過來。 她拉著趙烺的手臂晃蕩了幾下,道:“哥哥剛才說了那么多秀秀也沒怎么聽明白,只是想想那些糧鋪外為了生存下去的人卻一直感覺心里發酸。 哥哥剛才說到開倉放糧,我們明面上不好插手,那就等天黑了再出手,讓那些挨餓的人有口飯吃!” “開倉放糧!” 趙烺不斷嘀咕著這四個字,心中突有豪氣翻涌,狠狠揮了揮手,道:“干了!” ……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時至深夜,街邊的路燈依次熄滅,如今已到了凌晨一點鐘。 近日的北風從未曾停歇,使得廣州城里的居民感受到了從未想到過的寒夜。 剛才的沖糧事件就像是一場鬧劇,不論是參與者亦或者是周圍伺機者,見著沒了油水便各自回家睡覺。 大街上此時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打更人提著油燈哆嗦著身子,伴著拉長的音調漸漸遠去。 趙烺三人縮在街角等那打更人走出老遠,才走了出來。 “對面就是李德貴的糧鋪,這個時候就算里面有守店的,也應該入睡了,我們就這個時候過去!” 趙烺一聲輕呼,三人便悄悄摸了上去。 “呼?!魢!?/br> 一道道震天的打呼聲在店里響起,離得老遠趙烺都能聽的清楚。 貼著墻根又仔細傾聽了番,“一,二……正好三個!”。 趙烺看了看李廣二人,道:“從呼吸上判斷,店內有三人值守,我們一人解決一個,有問題沒?” “沒!” 李廣二人應了一聲,趙烺三人便沿著這店鋪四周找尋了起來。 只是一番查看之下,店鋪外面卻并沒有一扇開著的窗戶,看來這家糧鋪的防盜措施做的還是極好的。 “不用顧忌那么多了,直接撞門!” 想及此前李德貴那一副不顧他人死活的嘴臉,趙烺當時就來了脾氣,說道。 “正合我意!” 李廣瞅準大門,向后退了兩步,一個加速向那大門沖去。 “咻!” 李廣右腿速度極快,仿若一道巨錘一般狠狠踹向大門。 “轟隆……嘭咚!” 接連兩聲巨響,實木所做的店鋪大門竟然被李廣一腳踹開,落在地上濺起了一地灰塵。 “誰,誰!” 這么大的響動,當然是把店里幾人給驚醒了。 他們生生怒吼間,各自提著長刀就從里間沖了出來, 只是他們才沖出房門,燈還未點亮,就見三道黑影帶著風聲狀若猛虎沖向他們,而后脖子一痛便就此昏倒在地。 …… 清晨,晴,無風。 “哇哇哇……” 這是十八甫貧民窟一戶極為普通的人家,一家六口蝸居在一個十平不到的茅草屋里。 家中二老年事已高,男人是個車夫,女人做些零活,其下有兩個孩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 此時哭聲就是從這兩個孩子嘴里發出,不為別的,只因他們已經有三天沒有吃過一顆米粒了,天天吃的都是從野外挖的野菜。 而今日,甚至連野菜也都沒有了,家中只剩下了些苦澀至極的菜根。 “當家的,得想想辦法啊,我們兩口子還能再撐上兩天,可是老人家跟孩子們如果再沒有吃食,那指不定今天就要被活活餓死了!” 說話的是一個面色枯黃的中年婦人,她看著一邊垂頭喪氣的一個瘦俏的中年男子,聲音微弱的說道。 “唉!” 中年男子深深嘆了口氣,整張臉都快皺成了麻花。 他從邊上水缸里舀了幾碗清水咕咚咕咚灌到了肚里,狠狠地說道:“糧食漲價漲的厲害,我做工三天連一兩米都買不到,而你做針線零工的那點錢更少,你讓我怎么辦!” “那……那也不能活生生的餓死??!” 中年美婦幾近哭腔,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就此崩潰。 “得了,別哭了,我去將那黃包車賣了!” “使不得啊,那是你吃飯的家伙,你賣了以后怎么辦?” “今天就要全部餓死了,還考慮什么以后!” 中年男子揉了揉干癟的臉龐,一把推開了茅草屋門。 只是男子腳才剛踏出房門,整個人就愣在原地一動也沒動呆在了那里。 冬日清晨的眼光并不刺眼,暖洋洋的斜斜灑在人身上。 中年男子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門口鼓囊囊的一個糧袋。 中年男子識字不多,但“糧”這個字他還是認識的。 再者,袋子上還印有天下糧倉的圖標,這個東西中年男子的印象還是極為深刻的。 “這里面……難道真的是糧食?” 沐浴在此時陽光中,潔白的糧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使得中年男子差點都被晃花了眼。 他不敢置信地蹲下身子,將那糧袋上的繩結解開,半人高的糧袋里果然是一顆顆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大米,滿滿的裝了一大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