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書迷正在閱讀:網游之盜版神話、下樓取快遞也要穿得像個人、若你選擇我、太子的小通房、穿成jian臣的早死jiejie、召喚出來的勇者是碧池!、身為倒影的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偷嫂、含羞待cao(高h,人外,強制)
荀肆抬腿跑出門去,翻身上了馬,揚鞭而去。那一聲鞭子抽在云澹心上,也抽在她自己心上,傷痕久久不愈。 當她出了宮,看到城墻上貼著的詔書,知曉這下二人的緣分真的盡了。 淚終于落了下來。 第72章 無情笑嘆他人癡(三十四) 遠去 院中起了一陣風, 卷起一片落葉盤旋而上。宮燈搖曳,周遭物件兒的影子隨之晃動。那片葉子被卷到宮燈之下, 繞了一周,又飛走了。飛向漆黑的天幕,看不清了,不見了。就像荀肆,走了就走了,頭都沒回。 宮人門悄無聲息,拿著勁兒走路,腳落在地上輕飄飄的。在今夜的皇宮, 所有的響動都會變成重錘將云澹打垮。除非那馬蹄聲再響一次,那人跳下馬來說不走了。但那簡直如癡人說夢。云澹知曉她走了。 他向來知曉荀肆就是這樣的人,干脆利落, 從不拖泥帶水, 他卻也實實在在愛這樣的她。就這樣眼巴巴的、又絕望的等到天亮。 這一夜他把荀肆的種種都想了一遍, 打第一次見她, 十里迎嫁,她從馬車上走下, 他牽她的手, 輕輕一捏;再到她睡在那涼亭之中,風吹動她裙角, 他心中起了焦灼;再到她認下修年,滿皇宮追著修年要教他劈樹;再到城外山腳下,老祖宗去了, 她偷下那些物件給他留念想...種種種種,都是她,她太好, 一顆玲瓏剔透心襯的他烏糟不堪,令他一顆心慌慌張張,總試圖做些什么去真正擁抱她。云澹慶幸她走了,她走了,他便不會患得患失了;她走了,她便會獲得真正的喜樂。 這樣想著她直到天大亮,想的徹徹底底,也決意往后不再想她,這才站起身來,讓千里馬幫他換上龍袍。若無其事,云淡風輕。 起初就這樣過去了,都不肯再回頭。 ======= 荀肆一路快馬加鞭不肯停,到了隴原之時,剛巧趕上隴原下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破敗的隴原城,土灰色的屋頂罩著一層白白的雪,街上寂靜無聲,一人家中傳來兩聲犬吠,那主人用隴原話訓斥:別叫! 荀肆下了馬,站在城門口向里望著,這一切與她離開時無異,是她魂牽夢繞的隴原,口中喃喃一句:“到家了?!?/br> 不知怎的,猛的想起云澹帶她看過的那場雪,站在城墻之上放眼放去是萬家燈火,白煙蜿蜒而上,永安河的燈籠映在冰面上,身邊的他面目晴朗,眼中有星辰萬千,說那是他要守護的江山,要她與他一起守護的江山。 這里也是他的江山,只是這里沒有他。 下意識回頭看去,京城早已遠在數千里外,臨走時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他倒是話少,只說了一句此生不相見。他說的倒也沒錯,江山如此之大,即便快馬加鞭也要半月才到,即便到了,見面之時也無話可說了,倒不如此生不相見的好。 荀肆緊緊握著手中的馬鞭,手心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她明明還是那個她,心中只有隴原的她,卻又說不清哪里變了,有那么一小塊兒空落落的。不痛不癢,就是填不滿。 “回府吧!”她翻身上馬,向將軍府跑去。 進了門,像從前一樣大喊一聲:“阿大,阿娘!我回來啦!”雙手用力推開門,見到院內站著的荀良、荀夫人,還有舒月和景柯。荀肆愣了又愣,她以為他們早已走了,卻不成想還留在隴原。 “過來,阿娘看看?!避鞣蛉松锨皫撞?,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將荀肆看了個遍,帕子拭了眼角,喃喃說道:“阿娘的肆兒回來了,一塊兒rou沒丟,真好?!?/br> 荀肆眼一紅揚起脖子說道:“誰有那膽子還敢偷本姑娘的rou!” 一旁站了許久的荀良哼了聲,轉身進了門。荀肆回來了,他這顆心便放下了。 舒月站在一旁終于開口:“過來,讓…干娘也瞧瞧?!?/br> …干娘是哪里來的稱呼,荀肆有些愣怔。荀夫人卻推她一把:“去,你干娘特地等著你呢,明兒她便要走了?!?/br> “走去哪兒?”荀肆問阿娘。 舒月笑出聲:“能去哪兒?而今隴原也不是咱的家了,回京城吧,看看能不能給我那不省心的孩兒尋個可心人兒?!笔嬖轮v完這句,見荀肆面不改色,便不再說其他了,星兒沒有福氣,也沒有本事,相處這樣久,這女子愣是沒把他裝心上。原本還想著看看是否還有轉圜的余地,而今看來倒是分毫沒有了。這一遭下來,星兒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了。 上前捏了捏荀肆的臉:“這些日子風里來雨里去的,這rou都見少了?!倍笥中Τ雎暎骸巴韥硖煊?,能飲一杯無?在宮里講究初雪吃鍋子,你回來的時機好,再陪干娘吃一回鍋子,喝一頓酒?!?/br> “自然要喝。喝頓大酒,去城外泡了湯池,回來酣睡一夜,多好?!避魉琳f道。 “那感情好?!笔嬖吕^荀肆的手,像第一回 見她那般捏了捏,又滿眼寵愛的看著她,心道多好的姑娘,愣是不能與星兒走到一起。這世上的緣分也忒傷人了。 一家人終于坐到桌邊。稀松平常,好像荀肆從未離開過一般?;蛟S這就是荀家人的風骨,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杯中斟滿酒,鍋子熱氣騰騰,鮮嫩的羊rou丟進去,撈出來,蘸口韭菜花就這么入了口,再就一口酒,世上萬般苦,都隨著肚腹升騰而起的那股熱散了。隴原的酒醉人,荀肆兩杯下肚,便覺得頭暈。伸手去捏荀良的臉:“哎呀,阿大的小臉兒呦!” “放肆!”荀良移開她手瞪她一眼,而后笑出聲:“太上皇和太后還在呢,休要胡鬧。顯得我荀良教子無方?!?/br> “在京城便見識過了,倒是不必端著?!本翱驴戳塑魉烈谎?,輕聲說道。 舒月笑出聲輕聲問荀肆:“認不認干娘?” “認?!避魉令^一點。 “那你與干娘喝一杯,喝了這杯往后我就有女兒了?!?/br> “那女兒敬您?!避魉敛簧?,進門便鬧出干娘這出,想來也是為了日后好相見。舒月多好的人,多個干娘不虧。舉著杯脆生生喊了句:“干娘?!?/br> “好嘞!”舒月眼睛有些紅了,是想起云澹。也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難過不難過。那孩子打小就痛而不言痛,有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哪怕心被鑿出個窟窿,也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手拍了拍荀肆的頭,與她連碰了三杯。這個女兒算是認下了。 這一餐酒,大家東一句西一句,說的都是家常話。荀肆到了隴原,便再沒什么能拘著她,喝到興起之處把腳支在木椅上,一派自在。直喝到二更天,才算散了。起身抱拳,溫泉算泡不得了,起身晃晃悠悠回屋。荀府不大,一座小小的將軍府,荀肆穿過熟悉的回廊走到未出嫁前的臥房,推開門,看到一切如從前一樣?;蔚阶约捍策?,一頭栽上去,就著酒意睡了。一夜無夢。第二日睜眼,聽到大雪壓倒枝頭,喜鵲嘰嘰喳喳,木鏟子鏟雪吱吱呀呀,阿娘嬌嗔埋怨阿大:“水加多了!” 荀肆睜著眼想了許久,才想起自己到家了。一骨碌爬起來,推開窗,笑著喊道:“要吃面魚魚!” “就你知道挑!”荀良從小廚探出頭來訓斥她:“還不起?”眉毛一立,好不威嚴。 荀肆咯咯笑出聲,返回床邊換了一身衣裳,跑到小廚,見到鍋內煮著的面魚魚便抱住荀夫人晃:“阿娘最好。阿大總兇人?!?/br> 一家人,其樂融融。 舒月在屋內聽到他們的笑語聲,系包袱的手頓了頓,問景柯:“就這樣了?”她說的是荀肆與云澹,不知為何,總覺得不該如此。 “不然?你也看到了,她打昨晚進門起,那眉眼的笑意沒停過。真心愛隴原,強扭的瓜不甜。星兒也該懂這個理兒?!?/br> “我沒說要強扭,我只是覺得我的星兒沒差到如此,兩個人朝夕相處,哪怕生不出愛意來,好歹是做了一回夫妻的?!笔嬖滦奶墼棋?,這會兒只有景柯在,終于落了淚:“星兒對她是動了心的,我看著呢?!?/br> 景柯上前為她拭淚:“大清早的哭什么?咱們今兒就快馬加鞭往回走,趕回去陪他?!?/br> “好?!?/br> 舒月將淚擦凈,這才與景柯出了門,幾人坐在桌前,一人一碗面魚魚。舒月和景柯的碗中各多了六個餃子,按荀夫人的話說:“出門吃餃子,順遂交好運?!?/br> 舒月知她好意,便吃的一干二凈,這才命人將行禮裝在馬車上,起身向外走:“不耽擱了。在隴原住了這些日子,多有叨擾。咱們他日再會?!?/br> 荀肆跟在他們身后,送他們上了馬車,看那馬車走了幾步又停下。舒月又跳了下來到她身前,拉住她手捏了捏:“想來這往后再見就難了,你好好的。和離了便又是一個人,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若是他日遇到可心人,別因為身份拘著,想嫁便嫁,左右而今大義了開化了。也不必擔憂你再嫁他會介懷,干娘將話放在這,打今日起你是你,他是他,他決不許管束你分毫?!?/br> 荀肆沒想到舒月會這樣說,這會兒覺得去了京城一遭,所遇幸事之一便是認識了舒月,遂答道:“待仗打完了,再把您接到隴原,帶您看看新的江山?!?/br> “好。荀將軍?!笔嬖履竽笏槪骸拔鞅憋L沙大,好好護著你這張可人兒的小rou臉兒?!毖援呚W孕Τ雎暎骸暗饶愕脛俚南??!眱A身上前抱著荀肆,手拍在她肩膀上:“走啦?!?/br> “送您?!?/br> 荀肆去樹上解了韁繩,跟在舒月的馬車外,出了城,上了馬,相送五十里,眼見著舒月的馬車愈發的遠,再也看不到了,這才打馬回府。 自此,那京城的煙雨、風月、薄霧、青山、連同那個人都遠去了。 第73章 我寄人間雪滿頭(一) 從頭開始…… 荀肆無論如何睡不夠。 外頭大雪紛飛, 屋內燃著炭盆,她裹著被子一睡就是三天。期間被叫醒幾次, 用了幾口飯,又躺回床上。 荀良傍晚從軍營打馬歸來,見荀肆屋內黑著燈,便問荀夫人:“肆兒還在睡?別是生了什么病罷?” “找郎中把過脈了,郎中說身子骨好著呢。許是前些日子那樣奔波累到了?!避鞣蛉藝@了口氣:“等她醒了你帶她去軍營,她從前就喜歡那兒,而今又是將軍了,名正言順?!?/br> “自然?!避髁甲叩杰魉灵T前, 耳朵貼在門上聽了會兒,里面小呼嚕一聲接一聲,睡的香著呢!這妮兒!荀良笑出聲。他這一笑, 荀肆醒了, 在床上翻了個身, 而后打挺坐起來:“阿大!” 荀良聽她醒了, 立馬站直身子,聲音威嚴起來:“吃飯!” 荀肆推開門嘿嘿一笑:“阿大, 喝酒???” “不許?!避髁嫉伤谎郏骸安荒瓴还? 你喝什么酒?” “這不是下雪嗎?”荀肆不服。 “下雪就要喝酒?”荀良捏她臉:“那就只許喝一杯?!?/br> 荀肆聽到阿大允了,眉開眼笑跟在他身后。又聽他說道:“明日一早去軍營。宋為大將軍、嚴寒將軍、韓城都在。你也是將軍了, 往后每日都要去練兵?!?/br> 荀肆仔細聽完荀良的話,而后雙腿一并立直身子,脆生生一句:“末將聽命!” 荀良見她頑劣, 忍不住哼一聲,胡子動了動。二人一前一后去了飯廳。荀肆許是個前些日子太過辛勞,胃口小了許多, 寥寥幾口便放下碗筷。見阿娘眉頭一皺,忙又給自己添了碗湯,小口小口的啜。這才多少時日,身上的衣裳眼見著寬了一大圈,不似從前那般合身。 “明兒早些回來,阿娘帶你去做幾身衣裳?!避鞣蛉死魉烈陆亲屑毲屏饲疲骸跋茸鰞缮??!?/br> 荀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上等綢緞,那會兒時常要出宮玩,云澹特意命尚衣局為她做的,離宮之時走的急,正紅只為她裝了三身衣裳:“這衣裳不是挺好?費那些銀子做什么,回頭叫正紅改改?!?/br> 荀夫人看了荀良一眼,而后說道:“做新的?!眻詻Q的很。 一旁站著的正紅終于明白了,肆姑娘和離了,按老規矩講,那是要做新衣裳的。不僅要做新衣裳,還要絞一小段頭發,寓意從頭開始重新來過。于是上前說道:“您看您這衣擺,前些日子日夜騎馬都磨破了。哪怕改了大小,新舊也改不了呢。重做好?!?/br> 荀肆將最后一口湯喝完,笑道:“昨兒睡覺前篦頭,發覺那頭發都開叉了,待會兒阿娘先幫我絞頭?!笔敲靼走^來了,不想叫阿大阿娘擔憂,遂主動提出了絞頭。起身回臥房將發髻拆了,洗了頭,坐在火盆邊晾頭發。 面前放著一面銅鏡,映出她的臉。她有好些日子未照過鏡子了,這一照竟不大認得出自己,那臉似是小了一圈。伸手去捏,猛的想起云??偸悄笏?,捏的她牙花子漏出來,講話漏風。他見狀會笑出聲。將那面銅鏡扣下去不再照。 荀夫人端著剪刀進了門,見那銅鏡扣在桌上便立起來要荀肆照著:“阿娘幫你絞,長短你自己看著些?!闭f罷伸手拿起一縷頭發,剪刀比了比:“這長短成嗎?” “成?!?/br> “那阿娘動手了?!?/br> “好?!?/br> 那剪刀剪在頭發上,沙沙兩聲,惹的荀肆心底一空,慌忙閉上眼睛。兩只手握在一起,冰涼冰涼。短了好,斷了好,荀肆心中說道。從頭開始,從此萬般由自己。眼底濕漉漉,又酸又澀,開口說話,那聲音顫著:“阿娘,剪了就會過去了?” 荀夫人手中的剪刀一頓,而后放在桌上,將荀肆轉向自己,手指抹掉她眼底的淚。自己生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兒時在外頭玩,被小刀劃破了拇指,她便將那拇指緊緊攥在手心,不許任何人看。而今長大了還是這樣,心里明明難受,寧愿蒙頭睡覺也不肯說出來。 “你若覺得不舍,阿娘便去京城尋他一趟,好生與他說說,看還能不能回去?!?/br> 荀肆抓住阿娘的手:“是女兒不要他?!?/br> 荀肆說罷拿起剪刀,抓過自己的頭發,果斷兩剪子,頭發齊齊斷在肩膀處,手上那一把厚厚的發被她扔到籮筐中:“好了,剪了?!?/br> 荀夫人見狀心內嘆了口氣,抓起她的頭發比了比:“還成,還能梳墮馬髻?!?/br> “打明兒起就要泡在軍營了,梳發髻可不能練兵?!避魉了α怂︻^,散著的發擦過她臉頰,酥酥癢癢,忍不住笑出聲:“拿根細繩綁起來就好?!?/br> “也好?!闭t應了句出去尋了根彩繩將她頭發綁起來,像一根馬尾巴,英氣勃發。 “妥嘞,這就從頭開始了?!避魉琳酒鹕?,在地上踱了幾步,朝阿娘眨眼。 第二日一早隨荀良打馬去軍營,遠遠的見著定西和裴虎站在那,見到她大叫一聲迎上前來將她從馬上拉下,幾個人笑作一團。 韓城站在營帳前,遠遠的看著荀肆笑顏如畫,也跟著笑出了聲。荀肆與他們笑鬧一通,煞有介事挺直腰板咳了一聲:“打今兒起,你們就是本將軍的兵。好好做人好好打仗,虧不了你們!”馬鞭逐個指,聽到定西噗嗤一聲,眼瞪了過去:“不許笑!”這才轉身向韓城走。 上次一別,以為今生再見難了。而人生無常,未料到竟這樣快又見了。眼前人還是眼前人,只是二人都說不上來,有些東西還是變了。 荀肆到他身邊前前后后轉了兩圈,見他全身全尾已看不出什么異樣,遂問道:“可痊愈了?” 韓城點頭:“好利索了?!?/br> “那就好?!蹦菚r聽說他為救父親而死,差點要了她的命,而今見他好好站在這兒,一顆心終于放下:“韓城哥哥,往后一起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