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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林曉的好,終于成了像是對待其他隊員一般。 這樣風平浪將,進退得當,林曉本以為自己暫避一劫,但波瀾不驚之下,暗涌激流卻悄然翻涌。 他突然變得不習慣。 然而,那天已經將話說到了極致,他自己要求的清靜空間,再不習慣,也只能忍著受著。 最后三天,林曉照例給方馳做理療,持續的肩頸護理效果比較明顯,但是之前一直被方馳忽略的手腕上的問題,此時卻突如其來的嚴重起來。 午后時分,光線翩躚,暖陽與海風為伴,輕柔吹進房間,映照的人情慵懶,只想恣意而眠。 林曉盤腿坐在方馳對面,手中拖著他的手腕,兩指并用,輕輕按揉在腕骨關節處,根據指腹下方的觸感,摩挲著輕聲問他:“是這幾個位置嗎?” 方馳淡淡皺眉,回答道:“是也不是,這幾個點只是疼得比較明顯,其實整個手腕環繞一周都不舒服?!?/br> 林曉心中了然,擔憂道:“就是腕間勞損,滑膜腱鞘出現了炎癥?!?/br> 方馳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對方臉上,“怎么治能好的快點?” 林曉嘆了口氣,如實說道:“其實像這種情況,最快減輕疼痛的治療方法是去醫院,打局部封閉,但是治標不治本,想徹底治愈的話,還得是日常護理和靜養,不用力,不吃重,減少手腕活動?!?/br> “基本不可能?!狈今Y搖搖頭,說:“這不就等同于讓我告別我的鼓?” 林曉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但轉瞬而逝。他深知方馳對于打鼓的熱忱深愛,這也是當初他找到自己,而后才牽引出這后續種種糾葛的重要原因。 林曉原來就曾臆想,對于方馳而言,若是強制不再讓他打鼓,其痛苦煎熬程度,應該不亞于古時“勞燕分飛”、“棒打鴛鴦”的心酸慘烈,所以這事不能提,一提方隊長就炸。 “那就保守理療,不過你自己平時還是要多注意一點,別用腕過度?!?/br> “嘖……難?!狈今Y素來口無遮攔,輕聲悠悠道“誰讓我單身呢……” 最后一句語氣清淺,林曉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不解其意,茫然問他:“嗯?你說什么?” 方馳微怔,隨即想到什么,暗罵自己面對林曉時就忍不住的悶sao暗浪,失笑道:“沒什么?!?/br> 林曉果然緘默不言。 明明三天前,他們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氣氛有一絲詭異的尷尬,方馳不喜歡這種庸人自擾的虛假和平,主動打破沉默:“你說的保守治療,是怎么治?” 林曉果然順著他的思路接話道:“平時熱敷,配合舒血活筋作用的藥油按摩,還可以……” “可以什么?” 林曉猶豫片刻,忽然問:“你信得過我嗎?” 這話問的,簡直是沒良心……方馳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極力控制著不讓笑意外泄于聲音之中,仿佛認真思考幾秒,才強壓住嘴角的弧度,平板道:“還行,怎么了?” 還行。 林曉心尖一顫,像是被人凌空捶了一拳,力道不重,卻仍讓他心口發悶,他下頜線的弧度漸漸繃緊,就如同腦中那根隨時都可能斷裂的神經,壓著心底倏然泛上來的那股酸澀,回答道:“其實還可以針灸,不過我從來沒給你試過,怕你有心理負擔?!?/br> 面對林曉,方隊長連底線都要沒有了,哪來的負擔?不過聽他這么說,確實有點意外:“你還會這個?” 盲人……也可以施針嗎? 林曉點點頭,對于方馳的疑惑點心若明鏡,解釋說:“針灸講究的是骨度分寸法,有點類似于我平時按摩或是艾灸時的找點定xue,用手比量確定xue位后,再通過走針的深淺和xue點的反彈觸感,判斷下針程度,我……我之前上學的時候,老師就講過,前些年自己還專門去系統地學過,只是……店里的客人不太懂,大多以為針灸靠的是眼睛,所以這些年,我用針的機會不多,幾乎……沒有?!?/br> 方馳微微蹙眉,尋到他話中的關鍵信息點,問:“不多,幾乎沒有,是什么意思?你都給誰做過?” 林曉猶豫片刻,輕聲說:“師父師娘,不過最多的是……我自己?!倍蠛鋈惶ь^,聲調陡然微揚,臉上的神色也趨于急切,像是自我證明,更像是極力要取信于人,“真的,我拿自己練手練出來的,找xue走針都沒問題,力度深淺掌握得也不差分毫,所以我真的可以!你……你別……” 用自己練針……挨了多少下扎,痛不痛,苦不苦? 方馳看著他殷切而急迫的辨白,眼底深處盡是心疼。 “我沒不相信你?!狈今Y輕聲打斷他,聲調中帶著一絲林曉多日未聞的安撫,“那就試試吧,總歸比疼著強?!?/br> 林曉瞪大眼睛,不確信:“真的?” 方馳輕笑:“真的,我既不暈針也不怕疼,所以你隨便扎?!?/br> 難得,這么多天了,小林師傅終于肯露出個誠心實意的笑臉來。 方馳心中哀嘆一聲。 不容易啊方隊長……為了追小林師傅費盡心機,欲擒故縱,現在都甘愿化身為容嬤嬤手中那個粗制濫造的工具小人了。 啊……任這冰冷的針,刺穿我火熱的心。 就很面不改色,且一往無前。 林曉取來一條毛巾,用熱水浸濕,而后仔細敷在方馳手腕處,語氣輕快道:“等我一下,我去拿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