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寧馨的重心放到了舞蹈訓練和各色比賽演出,因此時常向班主任請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來到學校的天數倒是漸漸減少了。 班主任給她批假,每次不免損她一番,寧馨懶得和這被數學折磨得嘴毒刻薄的禿頂老頭計較,此次都是敷衍了事,一笑而過。 她對這些老朋友格外耐心。 某天天氣陰沉,為了請假她冒雨到學校,淋濕了一身。 老班倒是沒再說什么,直接給她丟了一張月假條,嘴里還罵罵咧咧,說什么成績不好還不努力學習,將來說數學是他教的都要笑死人,他教學三十年,教出奧數天才,教出省狀元,教出數學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學校管得嚴,月假條只有校長才能批,那是個更加固執可怕的老頭,上臺三年,每年都會整出一兩條足以載入校史的變態校規,寧馨動用老爺子的關系都沒能說服他請長假,為了拿到這張假條,想必老班死了不少腦細胞。 寧馨心下十分感動,然后果斷把他耳提面命叮囑完成的數學試卷丟到了腦后。 老班再痛心疾首,這都不是她的戰場,她將迎來她的戰爭。 她帶著她的裝備幾乎駐扎在了舞團,每天進行高強度訓練。 由于腿傷原因,前段時間編導禁止她思考任何關于舞蹈比賽的事,她只能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心情靜待時機。 她以為又要像上輩子一樣,由于意想不到的原因錯過準備了將近一年的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沒想到卻聽到編導說,第29屆洛桑比賽延期兩個月,修養過后她還來得及準備。 聽到這消息的瞬間,寧馨承認,她確實產生了茫然之感,仿佛一切她熟悉的事情都在脫軌而去。 上輩子,2001年的第29屆洛桑國際芭蕾比賽,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次距離這場b級賽事最接近的時刻,那時的寧馨野心勃勃,充滿活力,想以這場面向世界各國1618歲青少年舞者的賽事作為走上國際芭蕾舞臺的跳板,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由于某些原因她最終還是錯過了。之后,她再也沒能挑戰這個日內瓦湖畔的舞臺。 這輩子似乎和上輩子沒什么不同,由于腿傷,她原本就不該參與這場賽事,然而,這場比賽居然莫名其妙延期了,要知道洛桑歷年都是1月最后一個星期舉行,從未有過改變,這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前世的經歷讓她明白錯過就是錯過,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但重生之后就能改變一切嗎,包括這些遺憾? 多么奇怪,重生以后的日子,就像是在按照她設想中最美好的一切進行下去的,這個世界仿佛因她而存在。 在公主病的寧馨終于理解這個世界不是繞著她轉的時候,這個世界居然真的繞著她轉了起來? 她帶著這種對未知的茫然開始了枯燥單調的訓練,重復一遍又一遍動作,腳尖的力量感和疼痛感讓她清醒了很多。 她一反常態的表現讓刁鉆刻薄的導師也大為驚訝,這位因為腿部重傷不得不退出國際舞臺的芭蕾舞導師因此對她多了幾分柔情,指導也更加盡心盡力,這引來了另一位即將隨同她一起去挑戰洛桑芭蕾比賽的舞者的不滿。 一整天訓練結束后,已經九點半了,寧馨剛洗好澡,頭上還滴著水,她用毛巾擦頭發,剛從浴室出來就看到背靠著門,雙手抱x滿臉譏諷的女孩。 杜薇站在臺階高處,居高臨下俯視著她,“寧馨,我從來不認為我比你差,你能做的我也能,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我?” 寧馨淡淡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走到鏡子前整理頭發。 “一個人越是執著于什么,越是容易盯緊了什么,杜薇,給你一句忠告,別總是盯著別人看,容易著火入魔?!睂庈鞍l誓,她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你難道不是在盯著夏千穎看?你敢說不是,我知道你嫉妒死她了!幾個月前夏千穎那場比賽,她的裙子和舞鞋是你撕破的吧!”杜薇嗤笑一聲,“別做夢了,你永遠都b不上她?!?/br> 撕破夏千穎的舞裙?哦,她確實很有可能g過這種幼稚又惡毒的事,可能是做得太多了早已忘了是哪次了吧。 寧馨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我建議你也盯著她看,畢竟她b我優秀,人往高處走,你應該看到b我更優秀的人?!?/br> 她淡然自若的姿態卻激起了女孩更大的怒火。 “你以為你有錢就可以收買一切嗎?” 這姑娘實力不錯,不然也不會成為舞團里的第三把手,但因為出身不好,性格過分自卑敏感,或許是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從此變得有些偏激極端。 但寧馨并不能感同身受,她實在沒有自卑敏感的經歷,更不用說遭受不公平待遇,她不踩別人頭上就不錯了哪里還敢有人踩她,因此不能完全理解杜薇被激怒的點在哪。 不就是那次黑天鵝被她頂包跳了嗎?怒氣怨氣可以理解,但是如此明目張膽撕破臉皮,就連上輩子的寧馨也沒做過這種事。嗯,她都是暗中使壞。 寧馨覺得有些無聊,不免又想到了夏千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倆姑娘的身世還挺相似。 上輩子,夏千穎直到三十多歲還能像一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一樣在舞臺上大放異彩,兩相對比,不得不說夏千穎的功力強多了,無論是智商、能力還是情商都是一流的。 吹好頭發,寧馨攏了攏發根,把吹風機放好,和杜薇擦肩而過的時候還笑了笑。 “建議你向夏千穎學習?!?/br> 杜薇氣得臉色通紅,指著她的臉大聲說:“你難道就不怕我告發你嗎?像一條老鼠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為了阻止別人參加比賽,發了瘋似的弄壞競爭對手兼舞團同伴的裙子舞鞋……寧馨,撕破你的傲慢不可一世,你實質上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仗著出身優越肆無忌憚踐踏別人的努力和心血。除去你的出身光環,你還能一直高高在上嗎?” 寧馨一步步拾級而上,極為當心腳下,地板很濕,她不想經歷跌打損傷這種破事,直到遠離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孩,她才輕輕勾起唇角,聳肩微微一笑。 “你隨意,我不在乎?!?/br> 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啊,以為這點小手段就能威脅到她。債多了不怕償,寧馨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善良純潔的小姑娘,她的黑歷史說實話一大堆,時隔多年,不少惡事連她自己都忘記了,怎么可能在意這點小小的威脅。 顧不上和她爭執,寧馨穿上了外套,拿起背包就離開。 正是三月份,天氣還很冷,剛出門就有一股滲人的冷風慢慢地吹進來。 被風這么一吹,剛才的淡然自若即刻消失不見,她一手拿著包,一手趕緊裹緊大衣,又要趕緊關上門,頗有點手忙腳亂,就像一只在田里亂竄的猹,就在這時,一雙手從后邊幫她帽子戴上了,順便理了理她露在外邊的頭發。 被人從身后觸碰的驚駭和不適漸漸消失。 寧馨皺了皺鼻子,看向來人。 “你怎么來了?” 城市里的通明燈火和天上灑落的月光清暉照亮了男生清俊的臉龐,模糊了他英挺逼人的輪廓。 他兩手隔著帽子捧著她的腦袋rou了兩下,低下頭望進她眼睛里的樣子很是深邃靜謐,就像這難得安靜的上海的夜色一樣。 “我想你了?!?/br> 寧馨適應了冷空氣,避開他似有若無的禁錮,慢慢走動起來,男生隨著她的步伐一直跟在她身側。 “明明前天才來?!彼f,“隔這么短時間還會想嗎?” “嗯?!彼换亓艘粋€字,卻表明了肯定的態度,就是想她了。 寧馨愣了愣,才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你來多久了?就一直站在門口嗎?” 余光卻一直在打量著旁邊的人。 “沒多久,一直在?!?/br> 他的神情看起來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剛才杜薇情緒激動,聲音非常激烈,這棟別墅的也沒有專門的隔音設施,寧馨懷疑他如果站在門口會不會聽到什么,但此時看他這樣子又有點不像。 他太平靜了,大海一樣深邃靜謐,絲毫未見波動。 要知道上輩子兩人經常因為夏千穎的事情吵架,尤其是在結婚后的前幾年,幾乎一提起這個名字,兩人就會立馬同時炸起來。她漸漸地也從陸洲的態度中察覺一些端倪。 他不愿意提起夏千穎,這個人就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將這根刺埋藏得很深很深,就連作為妻子的寧馨也難以揣測他的真實想法。 陸洲一向隱忍自持,情緒把控得很好,但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狂暴、愧疚、失望、不安、痛惜……這些負面的情緒都會出現在他身上,寧馨甚至還察覺到了他隱忍的厭惡,這份厭惡是沖著他的妻子來的,還有他自己。 那種夾雜著恨意的厭惡在往后的歲月里,讓她每每回想都像一把沉重的冰錐扎入她的心,每次綿長的呼吸都是一陣鉆心刺骨的疼。即便之后兩人在相互攙扶中走過艱難歲月,關系逐漸改善,也依然無法彌補這種裂痕和傷害。 寧馨的經歷告訴她,如果陸洲聽到關于夏千穎的事情,尤其是那些針對她的陰暗的事情,他絕無可能如此無動于衷。 那么他應該是沒聽到。 她心下悄然松了口氣,她暫時還不想面對這些問題。йρгоùщéй.ǐйfо(nprouwe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