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值班室的電腦前看著我的電子郵箱當中，小王在死后通過電子郵箱的定時發送功能給我發送的那封電字郵件。

    “寧化路264號……”我的眉頭微皺，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愿意相信這件事是他所為，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得不來面對這個現實。

    我的肩膀還有些疼，蘇欣在幫我重新整理肩膀上厚厚的裹了一層的繃帶，指尖不經意之間總會劃過我的皮膚，讓我的心神微顫，就算是蘇欣也是兩頰微紅，不由的加快了速度最后繃帶被整理的草草了事。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著身邊臉色緋紅的蘇欣說道：“一會就要開會了，你不去準備一下？”

    昨晚的事情陳道和王志二人都已經知曉，陳道大怒，但是無濟于事，兇手得以逃脫，但是兇手在現場留下了血跡，現在已經送到了技術研究部進行dna比對，這算是目前專案組所找到的最為直接的線索證據了。

    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四十，警局八點開始上班，一上班所有的專案組成員都要參加今天早上的案情研討會。

    手表的分針又轉了幾圈，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對蘇欣說道：“走吧，要開會了?！?/br>
    “嗯?！碧K欣點了點頭，站起身跟在我的身后，走出了值班室。因為值班室就在一樓大廳的拐角處，除了值班室就是警局辦公樓的大門，一出門我就遇到了他，我的好兄弟胡軍。

    胡軍的看上去今天很有精神，因為早上有點涼的緣故，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皮夾克，戴著一副墨鏡，看上去十分的帥氣，但是現在的我卻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

    我和胡軍的目光相互對視，卻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那般兄弟親情，一股淡漠的情緒在我們兩個人的心里面滋生，四周的人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兩個人。

    陳道和王志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一樓大廳當中，原本眾人還以為他們現在應該在五樓的會議室里面，不過沒人會再去關心這些，此時一樓大廳當中已經有了不少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一樓大廳當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胡軍在我面前差不多三米的地方站定，看著我笑了笑，隨后又對陳道和王志揮了揮手：“兩位領導好，讓兩位領導費心了！”

    “今天的胡軍很奇怪?！边@是此時所有人心中的共同聲音，當然除了我、蘇欣以及陳道、王志。

    我上下胡亂的揮動了一下手臂，來平復我的心情，我對胡軍說道：“軍哥?！?/br>
    胡軍愣了愣頗為的意外，對我笑道：“還好，今天沒白來，至少還能聽到你叫我一聲軍哥?！?/br>
    “呼……”我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如果你今天不來，一會可能就要向全國下達海捕通緝令了?！?/br>
    “轟！”我的話無異于是一顆500磅的重磅炸彈扎在了周圍眾人的心頭，一時之間眾人驚訝的竟然合不攏嘴巴。

    “安靜！”陳道的聲音響起，對著周圍的人大喝道。

    陳道的眼神死死的盯著胡軍問道：“小軍，你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當年你還圍在我旁邊跟我要糖吃，如今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非常的心痛，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對得起你父親胡遠嗎?！?/br>
    “呵呵……”胡軍看了一眼陳道：“為了什么，難道局長您老人家還不清楚嗎？為什么還要來問我？”

    “你……”陳道咬了咬牙，眼神之中滿是心痛。

    王志和胡軍原本并不是什么上下級的關系，所以跟胡軍之間的感情遠遠沒有我和陳道那般的深厚，只聽王志對胡軍問道：“712特大連環殺人案當中的死者，蔣嬌、王安（老王頭）、張杰（小張）、王超然（小王）……這些人的死，是不是你殺的？”

    王志的語氣冰冷，顯然死死的壓著自己的憤怒，就算是王志這樣個身為省公安廳刑偵隊長的也是萬萬沒想到，這個牽動了那么多人的712特大連環殺人案的真兇竟然是一名警察！警察！

    一名警察竟然是連環變態殺人案的罪魁禍首，這不光是一件極為駭人聽聞的事情，更是對于警察這個職業全體從業人員的侮辱，并且這名警察還親自參與了對于自己所犯下的命案的調查，這個世界上還有更荒唐的事情嗎？

    胡軍站在眾人當中，不斷扭頭看著四周的人，笑了笑：“你說的沒錯，這些人都是我殺的，但是這些人都特么該死，我沒殺一個不該殺的人?！?/br>
    所有人都再次嗡的一聲，沒想到胡軍就這樣大方的承認了。

    胡軍的目光轉向了我：“你沒讓我和我爸失望，你真的很厲害，我希望你能親手給我戴上手銬，我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的上是投案自首?！闭f完胡軍還自嘲的笑了笑，對著我將雙手向著我伸了過來。

    我看著胡軍，強忍著眼底的淚水，沒讓它流出來：“如果你們真的以這樣的方式來為我自豪的話，我寧愿你們以我為恥?！?/br>
    “說那么多，還有什么用呢？來吧”胡軍對我說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的吐出，我從身上拿出了一副手銬，向著胡軍走了過去。

    “咔嚓、咔嚓！”兩聲清脆的聲響我將手銬戴在了胡軍的手上……

    半個小時之后……

    我和蘇欣坐在刑訊室的辦公桌后面，而胡軍一如當初他抓住的那些犯人一樣的坐在我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嘴角帶著笑意的看著我。在刑訊室旁邊的一個房間當中，幾乎所有的專案組的骨干成員都已經集中在了里面，通過單反玻璃看著里面的胡軍。

    “小凌，其實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兇手是我的?！焙妼ξ覇柕?，依然是平常稱呼我的那樣親昵。

    我給胡軍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胡軍的面前，說道：“其實這個案子一開始我也是毫無頭緒，甚至就連那天晚上突然出現在我家里面的那只紅色高跟鞋我也還以為是鬧鬼，那只鞋應該是你放的吧?！?/br>
    胡軍點了點頭，沒否認。

    “其實最開始只是一個小小的惡趣味，因為那天在小張和黃樺出事之后我們在觀看監控錄像的時候，我發現你所假扮的那個女人的背影非常的像一個人?！蔽艺f道。

    “誰？”

    “我師傅也就是你爸，胡遠?！蔽叶⒖粗姷碾p眼說道：“而在我身邊最熟知的人當中就只有你跟師傅的身材非常的像，軍哥，可能你都沒有發現，其實如果從背影上看，你和師傅真的非常非常的像，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想起師傅?！?/br>
    “那你就這么盯上我了？沒想到我這么不值得你信任?！焙娮猿暗男α诵?。

    “我說過，那只不過是惡趣味，其實直到昨晚我都不相信那個人真的會是你?！?/br>
    “那你為什么還會懷疑我呢？”胡軍不解。

    “因為我家里面的一連串怪事?！蔽艺f道：“這兩天我抽空回過家里面一趟，我對我家的門鎖進行了檢查，并沒有被撬動的痕跡，窗子也沒有什么撬動的痕跡，室外的欄桿更是沒有被人攀登過的痕跡，那么也就說明是有人開門進來的，我家的門鑰匙當然只有我有，但是如果有人偷配了一把那就另當別論了，并且我在我家防盜門的接合處發現了潤滑油的使用痕跡，顯然是有人為了進入我家，而不驚動我抹上的，雖然事后進行了清理，恢復了干燥但是依然有殘留?！?/br>
    我俯下身對胡軍說道：“如果說唯一能偷配鑰匙的人，那么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因為只有你知道我通常把門鑰匙放在小區門口左數第七棵楊樹下面地磚的磚縫里，這是我、師傅還有你三個人的默契?！?/br>
    “可是這些依然不夠成為懷疑我的證據?！?/br>
    “是的，依然不夠，其實這些依然沒有讓我對您構成懷疑，只是潛意識當中會對你的一言一行進行留意，其實你最大的一個敗筆是因為你小看了一個人?！蔽覍娬f道：“你小看了小王，王超然，那個被你殺死的王超然?！?/br>
    胡軍皺眉看向我。

    我說道：“小王一開始是跟著你去保護黃樺的，因為黃樺是小張死了之后唯一見過兇手真面目的人，而你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是一定要殺死黃樺的，我敢肯定在你對黃樺要采取什么行動的時候，被小王發現了一些什么，而小王顯然也是不敢確定，所以也就隱瞞了下來，結果當天晚上你就把他給殺了，可是你也許不知道小王有一封電子郵件是定時發送的，他發給了我。在那封電子郵件當中有著他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了，而且還給我留下了一個地址，不是別的地方就是你家?！?/br>
    “可是你別忘了，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和你在值班室里面?！?/br>
    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第四十章 終章之水落石出（下）

    “還記得昨晚我跟你說的話嗎？你是不是心理學專業畢業的啊，催眠和致幻劑玩的這么溜?！?/br>
    我從辦公桌的一個文件夾當中拿出了一張化驗報告單，放在了胡軍的面前：“這是我對于我家取來的土壤樣本的化學檢查報告，在里面發現了大量本二胺安非甲烷的殘留成分，也就是揮發性的致幻劑殘留，我想很多事情也就不用我多說了，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你對我下了致幻劑和利用上了精神催眠，如果你連我正常的感官都蒙蔽不了那也就不用干這些勾當了。

    “然后你就認定了這個人一定是我？”胡軍問道。

    我點了點頭：“是的，我去找過陳龍，打的那幫人連他媽都不認識，陳龍交待出了很多東西，我還讓他看了你的照片?！?/br>
    “我后悔了?！焙姄u頭苦笑道。

    “是的，你真的應該后悔，你不應該是通過那些恐怖現象的發生而達到讓我退出的目的，而是應該直接就殺了我，其實你已經想要殺了我，昨晚你應該就是來殺我的吧，只可惜你失敗了?！?/br>
    胡軍快速的點著頭：“是啊，我真的應該殺了你，而不是心慈手軟到現在這種地步?！?/br>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當初你有很多次機會能殺了我，我應該感謝你的不殺之恩?！蔽翌H為自嘲的對胡軍說道。

    我看著正坐在囚犯位置上的胡軍，心里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是心痛，還是什么，我咬了咬嘴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對胡軍問道：“說說你吧，為什么這么做，別說所有人都是該死這樣的話，蔣嬌難道該死嗎？她只不過是你一切計劃的引子，她是最無辜的，老王頭該死嗎？小張該死嗎？小王該死嗎？這些人都只不過是你的計劃當中的一個棋子，他們的命在你的眼里分毫不值，你殺了那么多人除了陳龍那樣的人渣，你殺死的都是不該殺的好人?！?/br>
    胡軍看著我，眼神再也不負剛才的溫柔，對我冷冷的說道：“林凌你特么懂什么？你特么在孤兒院的時候我爸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嗎？你知道你父親死了之后，我爸怎么幫助你們娘倆的嗎？哈哈哈哈這些你都知道嗎？你都他媽的不知道就在這里教訓我，你特么沒這個資格?！?/br>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胡軍的話猶如驚雷在我耳邊炸響，讓我忍不住臉色大變。

    “哈哈哈，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胡軍坐在哪里哈哈大笑，樣子甚至有幾分癲狂。

    我眉頭一皺，上前抓住了胡軍的領子：“告訴我，把你剛才的再說一遍，我的父母？師傅見過我的父母，我不是孤兒嗎？我不是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孤兒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告訴我！”

    我來回搖晃著胡軍，神色已經有些瘋狂。

    可是胡軍一直都在大笑著絲毫沒有理會我，就在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陳道和王志走了進來，陳道一把就拉開了我，對我說道：“好了，小凌，現在案子已經破了，你好好的回去休息一下?！闭f完就給坐在辦公桌后面的蘇欣打了個眼色，讓她帶我下去休息。

    蘇欣點了點頭，站起了身，抓住了我的肩膀對我說道：“林隊我們先去休息一會吧?！?/br>
    我看了看還在那里低笑著的胡軍，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對蘇欣點了點頭，和蘇欣兩個人走出了審訊室。至于里面的人能夠從胡軍的嘴巴里在問出些什么東西來，我也是不知道，也許至少能夠問出來殺人動機一類的吧。

    我和蘇欣肩并肩的走出了警局，聞著身邊蘇欣身上的女人香，我對蘇欣問道：“有興趣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我的心很亂，因為胡軍的話，心頭一陣煩躁。

    “去哪里？”蘇欣對我問道，水汪汪的雙眸看著我，在陽光下蘇欣格外的美麗，不同于少女的清純，也不同于成熟女性的嫵媚，而是介乎于少女和熟女之間的那種美，清純與嫵媚并存。

    “寧化路264號?！蔽业膶μK欣說道。蘇欣點了點頭對我問道：“林隊，那是什么地方？”

    “我曾經的天堂?！蔽疫@樣說著，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十幾年前，那段無憂無路的日子。

    我上了一輛警車，蘇欣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開著車就駛出了警局，在中途路過了一間大型超市，在蘇欣不解的目光當中我下車買了許多的水果和食品，蘇欣并沒有問我什么，我也并沒有解釋。

    當我們來到寧化路264號的時候，只見在264號的大門兩側立著一道牌匾上書：寧化路兒童福利院。

    我從后備箱當中把中途買的那些水果都拿了出來，大包小包的有很多，看著拿著這些東西頗為費力的蘇欣，我笑了笑，蘇欣的樣子有些委屈撅著小嘴十分的可愛。

    我對蘇欣說道：“這里就是胡軍的家，也就是我師傅以前的一隊隊長胡遠的家，其實這些房子以前都是我師傅的，后來無常的借給了一對夫妻來開辦了這間民營的兒童福利院，這里有很多的孤兒?！?/br>
    “原來如此，你以前在這里住過吧？”蘇欣對我問道，她是知道我是一名孤兒的事情的。我點頭并沒有否認：“八歲之后在這里住了兩年，后來在師傅的資助下就上了小學，一直到警校再到工作?！?/br>
    “那你八歲之前呢？”蘇欣對我問道。我笑了笑：“師傅說我以前的腦袋受過傷，八歲之前的東西都忘記的一干二凈了，所以我也不記得八歲之前是住在哪里了?！?/br>
    “哦?！碧K欣回應了一聲，只是我并沒有注意到蘇欣的臉上那一抹不易察覺的黯然神色。

    “我們進去吧，現在孩子們應該都在睡午覺，動作輕點?！蔽覍μK欣說道。

    “嗯?！碧K欣乖巧的點了點頭，我們兩個輕輕的推開了福利院的大門走了進去，將買來的各種大包小包的水果交給了值班的福利院老師，在那個跟我熟識的福利院老師千恩萬謝的言語當中，我帶著蘇欣穿過了前面的福利院，來到了福利院的后院，在這后院當中矗立這一座有些老了的二層小樓，后院當中青磚鋪地，十分的干凈，在院子當中還種著一顆櫻桃樹，此時正是枝繁葉茂的時候。

    “這里是？”蘇欣對我問道。

    “這里是軍哥的家，軍哥的母親死的早，師傅一手把他拉扯大，后來我們三個人在這里住，這里幾乎承載了我從小學到初中的所有回憶?！蔽覍μK欣說道。

    我將鑰匙插進了防盜門的鎖孔，推開了門，頓時房間當中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撲面而來，每一個家都有一種不一樣的味道。

    進了門，之后我對蘇欣說道：“小王死亡之后給我發的那封郵件，里面就提及了這里，我想這里已經會有些什么東西吧，應該是一些關于這個案子的各種證物，也是說不定?！?/br>
    “那咱們兩個四處找找看吧?！碧K欣對我說道?！班??！蔽尹c頭。

    胡軍的家里面的陳設很簡單，甚至還有一些陳舊，房子也已經都是老房子了，這里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在房子的西北角，有一個非常簡易的靈堂，掛著我師傅胡遠的遺像，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香爐，我和蘇欣都對著師傅的遺像上了香，看著遺像當中師傅剛毅的面容，在想想我剛剛將他的兒子親手繩之以法，我的心里就不禁泛起一絲酸楚。

    蘇欣看著我強忍著淚水的模樣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只是站在我的身邊，靜靜的看著我。

    我和蘇欣在一樓和二樓走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其實現在說有沒有價值都已經不重要，胡軍已經認罪，并且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可謂是鐵證如山，再找不找證據都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了。

    蘇欣從一張床的下面找到了一個盒子，打開之后正是一件白色的晚禮服和紅色的高跟鞋。我從一張書桌上拿起了一個相框，里面是一張照片，里面有三個人，那張照片不是別人正是我和胡軍還有我師傅胡遠三個人的一次合影。

    里面的我們三個人都是身穿一身警服，英氣逼人，那是我剛剛入職的第一年，還是個新人，那個時候胡軍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師傅胡遠也還活著，而如今已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師傅胡遠尸骨已寒，我一直敬為兄長的胡軍今天也親手被我繩之以法，不得不說天意弄人。

    論這玩人的本事，誰也比不過老天爺。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上的照片再也壓制不住眼底的淚水，哭了出來，我甚至發出了哭聲，哭的撕心裂肺。

    淚水止不住的流淌而出，蘇欣站在我的身前，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慢慢的將我的頭攬進了她的懷里，蘇欣對我說道：“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br>
    我的哭聲越來越大了。

    終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哭聲漸漸的小了下來，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我發現就連蘇欣也是眼圈通紅，顯然也是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