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起回家

    告別左嵐后，陰郁的天空終于崩不住，瘋狂的瀉落著豆大的雪珠，我和安琪坐在車內，暫時隔離了車窗外的惡劣和嘈雜。

    我忽然哪兒也不想去，就在車子里，牽著安琪的手安靜的待上一輩子，或許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在雪珠撞擊車窗的“噼里啪啦”的聲音中，我閉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竟然就這么睡著了，我這一生沒有比此時更坦然更安逸的時刻了，我情愿就這么一睡到老。

    ……

    醒來時，車窗外已經飄蕩著紛紛的雪花，車子也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我不知道安琪要將我帶到哪里去。

    我拿掉蓋在身上的毛毯，看著車窗外，努力地想辨清此刻行駛在哪條高速路上，奈何紛飛的雪，總會讓我來不及捕捉一閃而過的路段提示牌。

    “我們去哪兒，回南通嗎？”我終于問安琪。

    “回小城?！?/br>
    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安琪，一時沒明白她說的小城是哪里的小城。

    “送你回去相親?！卑茬魉菩Ψ切Φ卣f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我的女人，她說我無賴、卑鄙、虛偽，她又何嘗不口是心非、愛吃酸醋……但那又如何，我們從不忌諱將缺點暴露在彼此的面前，正是這種暴露才讓我們各自真實，最后連愛情也變的真實，甚至生活也不在虛假。

    “你真的要和我回小城嗎？”我問道。

    “我不該去嗎？”安琪反問。

    “該?！蔽抑徽f了一個字，之后沒有再言語，只是希望我的家人，再次見到我和安琪時，能夠摒棄過去的種種給我們最自由的空間。

    ……

    下著雪的路途是如此漫長，直到中午時分我和安琪也不過才行駛了一半的路程，我們停在一個服務站吃著午餐。

    趁午餐的空隙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小姑姑。

    “喂，一西……今天回來嗎？”

    “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正在服務站吃飯?！?/br>
    “那你開車小心一點，家這邊又下雪了?！?/br>
    “嗯?！?/br>
    小姑姑猶豫了一下才向我說道：“那我通知何主任的姑娘，下午咱們找個茶樓喝點東西，見上一面，你們聊聊看……”

    我打斷：“小姑姑，不用了?！?/br>
    “怎么了？”小姑姑有些疑惑。

    “我有女朋友了，她現在和我在一起，趁今天拜訪一下我爸、我媽?！?/br>
    “??！怎么之前沒聽你說過？……她是哪兒的姑娘？”

    “回家再說吧?！?/br>
    小姑姑有些失落，她的失落源于我的冷淡，自從發生左嵐事件后，我雖然沒有遷怒于她，但已經有了隔閡。

    “行吧，我告訴大哥、大嫂……晚上咱們在家吃，還是訂酒店？”

    “酒店?！?/br>
    “嗯，車開慢些……訂好酒店，我把地址發給你?！?/br>
    ……

    我就這么結束了和小姑姑的通話，之所以選擇在酒店吃，是因為怕安琪回憶起第一次帶她回家的情形，那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歷，而她在這段經歷中收獲的盡是委屈和失落。

    我將電話塞進了口袋里，身后的安琪為我系上圍巾，像一個貼心的妻子，事實上她是一個愿意為了對方去做犧牲和改變的女人，此刻她用一種溫柔，淡化著她的另一面，如她自己所說，如果她愛一個男人，那么這個男人便是她的全部，很幸運，我便是她愛的男人，而我也想告訴她，她同樣是我的全部，我愿意為她繼續刻薄、繼續無賴、繼續幼稚……永遠保留著那一份她喜歡的真實。

    ……

    天色已暗，經歷一天的漫長行程后我和安琪終于來到小城，我們驅車駛向約定的酒店，卻發現小姑姑和一家人帶著皮皮，站在她的車旁邊等待著，這是一種翹首以盼的殷切，盡管此時大雪紛飛。

    其實，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的裂縫，但血濃于水，家人永遠是最關心，最牽掛你的存在，盡管有些時候他們的關心會選錯方式，但一顆心卻是真真切切的。

    這一次開的是安琪的車，盡管我們的車停在他們的不遠處，也未曾發現我們的到來，而我和安琪只是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下車，當真的要面對時，異樣的情緒還是左右著我們的行為。

    我拉著安琪的手，輕聲對她說道：“下車吧，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去面對他們……自始至終錯的是我們，不是你?！?/br>
    安琪沒有言語，只是向車窗外還在駐足等待的家人看了看，我又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這才點了點頭。

    ……

    我和安琪各自打開車門，繞過旁邊的車，終于出現在家人的視線中。

    在家人驚詫的目光中，我緊緊握住安琪的手，這一刻我們應該忘記過去，坦然的面對一切。

    所有人中，最單純，最無知的便是皮皮，因為只有他不了解那疼痛的過去，甚至直到此時他都不曉得眼前的女漢子阿姨，便是當初的安琪，或許我們所有人都不愿意將這種無可奈何的悲痛傳遞給他，但這有什么不對呢？我們賦予他的無知，恰恰成全了他此時的快樂。

    “哇塞，老爸，你的女朋友真的是女漢子阿姨，太棒了！”

    皮皮快活的似一只脫兔向我們跑來，跳到安琪身上，雙腿盤著安琪，用他的興奮反襯著我們的沉重……

    我將皮皮從安琪的身上扯了下來，他又快樂的分別拉住我和安琪的手，向站立在原地的一家人走去。

    “爺爺、奶奶、太奶奶、小姑奶奶、小姑爺爺，這是最最漂亮的女漢子阿姨，也是我老爸的女朋友，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逼てひ琅f是一副快樂的腔調，我知道他一直憧憬，我能和安琪在一起，從而更加方便他去崇拜安琪的狂野和義氣。

    為了打破這種相對的沉默，我對皮皮說道：“小東西，你語序不當，應該把‘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放在前面，而不是介紹完了，再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知道嗎？”

    “嘿嘿……你說了我就知道了……老爸，女漢子阿姨，我們快進去吃飯吧，我肚子都快餓哭了！”

    “肚子餓哭了！”

    對于皮皮的創造力，眾人有些忍俊不禁，或許正因為有了皮皮，即便在沉默中相對，我們的尷尬也會少上許多。

    第136章 兩根燈芯

    酒店的包廂內，我們圍著桌子坐了下來，片刻之后陸續有菜上來，我和安琪都是從事餐飲行業的，對菜色有很強的辨別能力，小姑姑點好的菜，一定是這個小城所有酒店里最頂級的食材做成的。

    這個細節卻讓我有些傷感，我明白這些年，小姑姑一直努力的盡自己所能彌補當初無意識下造成的痛，所以她會給我最好的，給皮皮最好的，但我時常冷著臉對她……

    家人沉默，我和安琪也沉默。

    對家人而言沉默是一種愧疚，一種尷尬，對我和安琪而言卻是最有力的宣言，宣誓我們要在一起。

    皮皮看著滿桌的菜，躍躍欲試，但沒有人動筷子，自己也不敢動，一會兒看看你，一會兒看看他，惆悵的不得了。

    安琪終于摸了摸皮皮的腦袋說道：“吃吧，硬漢?！?/br>
    “老爸，我可以吃嗎？”

    我點了點頭又對眾人說道：“大家都吃吧，熱菜比冷菜好吃?！?/br>
    家人看了看我，作為有生活閱歷的他們，都明白我說“熱菜比冷菜好吃”的含義，事實上，我心底是希望一家人在一起熱熱鬧鬧，有家的氣息的。

    ……

    一頓飯在眾人的沉默中吃完，我并不意外這種從始至終的沉默，因為不知道說些什么，或者無論說什么都不對，索性保持這種心照不宣，接受我和安琪即將在一起的事實。

    服務員來到包廂，詢問誰買單，小姑父趕忙掏出錢包，抽出一疊現金準備遞給服務員。

    離服務員最近的安琪卻從手提包里拿出錢包抽出銀行卡遞給服務員，道：“刷卡吧?！?/br>
    身邊的小姑姑趕忙按住安琪持卡的手，道：“哪能讓你請?！?/br>
    安琪笑了笑，道：“我和一西來的匆忙也沒來得及給你們買些禮物，請你們吃飯很應該的?！?/br>
    或許安琪在別人眼中是高高在上，讓人敬畏的，但此刻在我的家人面前，她只是我張一西的女朋友，保持著對長輩的恭敬和尊重。

    我起身對所有人說道：“這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姑姑、姑父，還有我的兒子……女朋友，所以你們誰都別爭了，這頓飯最該我請?！?/br>
    目光全部聚集在我身上，無疑此刻我是這個家的核心，當他們認同我的話，便意味著，從此刻起，我們便是一家人。

    安琪和小姑姑同時放下了手，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從錢包里抽出銀行卡遞給服務員，示意她去結賬。

    ……

    等待的過程中，一直沉默的老爸終于低聲對安琪說道：“我們都沒有想到2年過去，最后和一西在一起的還是你……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哪怕繞了圈，走了簸路，還是記得最早開始的那個地方在哪里，只要心里記得，終歸還是要走回去的……你和一西就像兩根擰在一起的燈芯，我們卻不光彩的把你們生生剝了開來……”

    老爸的情緒有些激動，停滯許久才說道：“我們是把你們剝開了，原本以為剝開了兩根燈芯，就能各照亮一片地方，哪里曉得，你們誰都過得不敞亮……這兩年一西是折騰夠了，我們也看明白了……燈芯只有擰在一起，配上燈油，才能把生活照亮……看到你們現在在一起，我們這心里也說不上是什么滋味……是我們的錯誤決定苦了你們兩年……最后就說一句吧，以后你和一西就像兩根燈芯擰在一起，我們做你們的燈油……大家把日子都過好，比什么都強?！?/br>
    ……

    倔強、孤傲的安琪這一刻卻已經泣不成聲，我明白這一刻家人的認可和表現出來的歉意，讓她兩年的苦苦等待都有了結果，在得來不易的結果面前，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卻又那么的明顯，悲喜的交織下，她終于哭得像個孩子。

    小姑姑將安琪摟在懷里，也已經泣不成聲：“對不起，是我的愚蠢和固執讓你和一西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對不起，對不起……”

    安琪只是搖著頭，卻已經抽泣的說不出話，無論她多么強勢，多么驕傲，終究也只是一個渴望愛情，卻曾經得不到愛情的女人！

    我深深呼吸，讓淚水不落下來，好似過去承受的一切苦難，只是為了現在的一個釋懷……代價太大，卻依然讓人喜悅。

    ……

    酒店外，小姑父驅車帶著家人先行離去，把空間留給了我和安琪。

    雪已經將這個世界染的白白皚皚，我和安琪看著彼此。

    我從口袋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吐出。

    “我爸說我們是兩根燈芯?！?/br>
    “嗯?！?/br>
    “我們現在擰在一起了?！?/br>
    安琪疑惑地看著我，不知道我想表達什么。

    “可我們還缺了些燈油?！蔽医K于對安琪說道。

    “你爸說了，他們是我們的燈油?！?/br>
    “還不夠?！?/br>
    安琪笑了笑：“婚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還是兩個家庭的，所以你希望我的家人也會成為幫助我們點亮的燈油是嗎？”

    “yes，我覺得我們越來越有夫妻間的默契了?！?/br>
    “誰和你是夫妻！”

    “難道你不愿意嫁給我嗎？”

    安琪愣了一愣，情緒明顯低落。

    “怎么了，是我說錯什么話了嗎？”我緊張地問道。

    安琪搖了搖頭，道：“不關你的事?！闭f完她轉身向車子走去，身影卻顯得有些落寞，這種落寞讓我緊張，更讓我不能看透。